我缩在无欢手里，瞧着那背影。

若是在以前，我肯定记不起来，可如今，这背影，在我眼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哥哥……”，我如今是连话也说不出，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喊他。

“长渊？”林清远也认了出来，疑惑地喊他“你怎么过来了？”

长渊转过身来，看着林清远，紧锁着眉头“清远，我听司命说了，三生她，她是……”

“她是我妹妹”长渊似乎是很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他吐了一口气“我说为什么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长得这么像无忧”。

林清远只看着他不说话。

长渊却急急忙忙走了过来，扯住了林清远的袖子“清远，月老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如今不住在这里了，三生她，她也不在此处，那她去了哪里？”

林清远只是静静地瞧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后悔不已回去寻找慕容桓，说我没有本事结果让姬无双变成了一只鸟？

“她是不是回去找慕容桓了？”长渊见他不说话，心中也已明白七八分“我就知道，我这个妹妹……”

林清远摇摇头，似乎是想告诉他我此时此刻就在这里，就在他面前。

我吱吱吱叫了几声，摇了摇头，林清远回过头看我，面露不解。

我继续摇摇头，无欢压低声音告诉林清远“三生姐姐说此事还是不要先告诉长渊哥哥为好，二姐她，她最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去寻三生姐姐，她在这里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清远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便没有再说下去。

“这只叫声颇为奇怪，相貌略显寒碜的鸟是……”，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叫声之难听，样貌之丑陋都到了如此人神共愤的地步，连平日里彬彬有礼的太子殿下都要这般，这般嫌弃我。

“这是三生养的一只鸟”林清远往前挪了挪，挡住了他疑惑的目光“这里现在没有人住了，它无人照料，因此我才将它带在身边”。

“原来如此，不过无欢你怎么过来了，姬无双呢，不是将你看得死死的么，怎么，今日没有出来？”既然看见了我，也肯定是看见了无欢，只不过我这个太子哥哥好像不怎么喜欢姬无双啊……

“姐姐她，她近日有事”无欢缩在林清远身后怯怯道，看起来她很害怕长渊。

“有事，她还能有什么事？”长渊冷哼几声，无欢吓得不敢再作声。

“既然三生现在去了妖界寻慕容桓，我这就去找她”长渊一拂袖，兴高采烈地就要走。

林清远自然是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清远，你这是干什么？”长渊奇道。

“那个，我们都是神仙，如今贸然去妖界只怕不妥”清远劝道，尽管这个理由我听着实在是别扭得很，但是总好过没有。

“你放心，三生在那里，慕容桓不会太为难我的，我只是去看看她，我就这一个妹妹，太久未见，想念得紧”长渊信心满满地回道。

我呆在无欢手心里目瞪口呆，这，这，他是凭什么相信慕容桓就不会为难他的？

“这”林清远应该没有料到长渊这般自信，于是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继续拦着他“三生肯定会回来看你的，你就不要冒着这个险了，我与你也许久未见了，正想和你叙叙旧，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赏个脸陪清远小酌几杯？”

长渊面露犹豫之色，顿了一会才点了点头“也对，那好，我与你许久未见，既然你都提出来要与我小酌一杯，岂有回绝之理？走吧，去我那里”。

林清远满意地拧了我一下，我疼得毛都竖起来了。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上面我就忍了你这一次！

兴许是我面目太过狰狞，站在林清远身旁的长渊好奇地凑过来看我“啧啧，真不知道三生原来喜欢这样的，这只鸟真是……”

长渊的眼神真是一言难尽。

我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他竟然看出来了，惊奇地指着我对林清远叹道“这只鸟居然还有脾气，我这只是埋汰了它几句，它居然还白了我一眼，三生养的东西果然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丑是丑了点，但还是挺有脾气的”。

“我也这么觉得，旁人都是养一些乖顺的灵宠，模样好，灵力高，悟性好，不知道三生为何要养这么一只既丑又笨的鸟”林清远也摸着下巴附和道“眼下是明白了，旁人的灵宠乖巧得过了，失了自己的脾气，看过去都是一样的，这么有个性的……不多了”。

“哪里是不多，压根就没有，那些个神仙养的飞禽走兽见到我，都温顺得不成样子，就怕伤到我这个太子殿下，他们将我想得也太无能一些吧，区区走兽就能伤到我？”

这边长渊哼哼唧唧地和林清远在那里抱怨，我忽然有种长渊抢了司命位置的错觉……

长渊在长清宫停了下来，里面的小仙娥远远地迎了过来，长渊低声嘱咐了几句，就有几个小仙娥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估计是去布桌准备菜肴了。

长渊很是热情地将林清远与无欢领了进去，顺手从无欢手里捞过了我。

“长渊哥哥……”无欢紧紧握着我，警惕地看着长渊。

“既然是三生养的，我也想看看”长渊毫不犹豫地将我捉了过去，我面无表情地瞧了一眼悠悠地飘落的羽毛，再瞧了瞧身上为数不多的几根毛，无言以对。

他的手并没有看起来那般光滑，倒是有一层薄薄的茧，略显粗糙。

我忽然想起来，太子长渊在天界，几乎是受尽荣誉，年少有成，给天帝的脸增了不少光。可是我又想起了那一日我在诛仙台上，在他面前魂飞魄散，他眼睁睁看着我，那个时候他也还很年轻，尚未历事，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骇，往日里丰神俊朗的模样也消失不见，说个大实话，他那个时候的样子，一点都不英俊，也不潇洒，可是真让人心疼。

后来遇见了桃夭，那个美若天仙的妖精，天真烂漫，可那个时候他在历劫，还是一介凡人，并不知道自己是神仙，本可以按着司命簿子上走完自己在凡界的一世，只可惜，桃夭出现了，乱了他的命数，最后因为他们的相爱不被三界所容，桃夭死在了他面前，不知道他回到天界之后是怎么独自熬过那一段孤寂的日子的。

最亲的妹妹死在自己面前，最爱的女人也死在自己面前，还都是自己所尊敬的帝父下的手，风华绝代的少年太子，背后多少苦痛有谁知道。

我将脑袋靠在他的指腹蹭了蹭，很是柔顺地看着他。

“你？”他好像是有点惊讶，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暖若春风“模样虽是丑了点，可还是挺讨喜的”。

那当然啦，我哼哼几声，眸子一闪一闪的。

“你这个样子，和她真像”长渊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探过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却只觉得眼睛暖暖的——他在拿手指摸我的眼睛。

良久他才松开“你这双眼睛，和她真像，不知道她现在在妖界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我真是有点想她”。

哥哥，我在这里，我也很想你。

众人围着那一方红木方桌坐了下来。

陆陆续续有小仙娥端上酒菜，长渊将我还给无欢，眯着眼笑“以后有空都可以自己飞过来找我”。

我点点头。

长渊走到桌子另一边，在林清远对面坐了下来，顺便招呼无欢也坐下。

无欢环顾了一下四周，挨着林清远身旁坐了下来，她不会喝酒，又没有什么胃口，只能取了一些鲜果吃，顺便夹一些菜喂给我。

长渊遥遥举起酒杯，对着林清远摇了两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挥手叫了几个仙娥过来，说了几句什么，我们隔得远听不清，只知道那仙娥听完之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然后长渊接着举起酒杯，微笑着看着林清远。

“嗯，让我猜猜方才你在干什么”林清远却不急，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手指敲着杯壁，想了一会也笑道“你肯定是吩咐人去寻司命了”。

“知我者莫若清远也哈哈”长渊搁下酒杯大笑“这都被你猜出来了，日后有什么秘密都瞒不住你，该怎么办才好”。

“无妨无妨，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林清远也大笑“你只要把你私藏的那坛玉春酿分我一半就好”。

“你这可是趁火打劫啊”

“嗯，是又如何？”

“得得得，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就算你不提，我也一定会分你一半，酒就是要分着喝才行，一个人喝那就是喝闷酒，多没趣”

“真不巧，我就经常喝闷酒，要不你把你那一坛玉春酿给我得了”，远远地有一个人驾着云过来，临了近了，才从云上下来，苍白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司命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清远神君”。

“不敢当不敢当，是我长渊见过司命星君”长渊回头见司命到了，笑意更甚。

“不敢当不敢当，是我清远见过司命星君”清远也看见司命来了，指了指桌子的另一侧“快点过来吧，就等你了”。

司命一拂长袍，在桌子边坐下了“你们两个都是这样，非得打趣我才行”。

“还不是你先喊的，都说了多少次了，没有旁人在场大可不必这般拘束，你还不听”长渊给司命斟满酒，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自罚三杯”。

“好好好，我自罚三杯”司命无奈地举起酒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情有些肃穆起来“对了，我还得先和你们说件事情”。

“何事？”林清远和长渊同时问出口。

“三生她……”司命说到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身边所有人也紧张了起来，都直直地看着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