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轻衣缓缓走过来，我低着头不去看她。

“帝姬你抬头看奴婢一眼，奴婢知道是你”轻衣的声音里面带了点哭腔“奴婢求求帝姬看一眼，轻衣很担心您”。

“轻衣，对不起”我愧疚地抬起了头“我……”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把轻衣担心坏了”轻衣瞧见我抬头，试图抱一下我，走近了又停住了。

我知道，她是不敢。

于是我走上前，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抱了抱她“你放心，一切安好，我没事。只是，只是慕容桓他”。

“帝姬您过来”

轻衣牵着我的衣角将我带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一双大眼睛满是泪水“帝姬，帝姬，轻衣不明白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对主上……他从未想过害过你……”

我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错了”我心口很难受“我，我那时候脑子里没有想那么多，是我冲动了。后来，后来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才知道慕容桓他对我，真心全付，我却这么对他，我实在是没有脸再去见他了”。

轻衣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她瞪着眼睛看我，眼眶还是红红的，她从来不会这般失态。

“帝姬，帝姬您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想起来从前的事，只不过，似乎是一段伤情的往事”我无奈地笑笑“倒不如忘了好”。

“帝姬”轻衣眼看着又要哭了。

我倒是豪迈地一把揽过她“别哭了，我以前，以前没有照顾好沫儿，现在不能再把你也弄丢了”。

察觉到轻衣的身子一抖，我抱紧了她。听见轻衣泣不成声“帝姬，您，您真的，想起来了，轻衣，轻衣不会离开帝姬的”。

我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轻衣想了方法支开守在东华宫外的侍卫，我偷偷摸摸溜了进去。

听轻衣说，慕容桓伤得不轻，就算是花神将自己的神力全部渡给了慕容桓也只是勉强稳住了他的魂魄。我没想到他会伤到如此。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青冥剑去刺他，那里面有他的精血，完完全全可以侵入他的身体。

我摸索着往床边走去。

殿里面的夜明珠光芒暗淡了许多，我瞧了瞧，好像是换了一颗。想来是慕容桓在静养，受不得光亮。

他如今，都这么虚弱了么？

轻衣说，慕容桓现在一直在休养，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是不会带兵杀向天界，他如今身子也不好，也没有时间听我废话。而且他现在，下了令，任何一个神仙都不准进来，若是发现神仙，格杀勿论，包括我。

轻衣为我的安危着想，让我先回去，可是我想，好不容易来了，那就，看看他吧。

好在慕容桓最近都睡得昏昏沉沉的，我百般恳求，轻衣才允了我进去看半炷香的时间。

透过层层重叠的纱幔，我看见慕容桓就躺在前面不远处的大床上，他的脸隐在半透明的纱幔中看不大真切。

我掀开纱幔，轻轻地走进去，在他床前停下。

几日不见，他消瘦了许多，露在被子外面的半截手腕就好像只剩了一张皮包着骨头，瘦得可怕。那张原本就白的脸现在更白了，嘴唇毫无血色，苍白得像个纸人。

此时此刻，他正闭着眼，睡得很沉。

他一定很痛苦。

我动了动嘴唇，眼眶一热，差点就要哭出声了。

我不敢坐到床上，怕惊醒了他，于是顺着床边慢慢蹲了下来，静静凝视着他。

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想去碰他的脸，手指就要碰到他的眼睛了，想了一会儿我还是放下了手。隔着短短的距离勾勒着他的脸。

慕容桓真好看。

姬无忧也好看。

他们就是一对璧人。

可是我不是，我没有姬无忧那样好看的模样，没有她尊贵的地位，没有她的教养，我甚至连与慕容桓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她长，我遇见慕容桓的时间也不如她早，我只有她的记忆。

甚至可以说，是我夺了她的魂魄，夺了她的记忆，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我还这么伤慕容桓。

我凭什么？

明明知道姬无忧是我，我就是姬无忧，可是心里还是觉得嫉妒她。

对，我嫉妒她。

我嫉妒自己，多么可笑。

我收回手，心里算着时间快到了，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身子，打算站起来离开。

推开第一层纱幔的时候，有声音在身后响起。

“怎么，不杀了我吗？”

我一惊。

“这么好的机会，不杀我不后悔？”

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我鼻尖一酸，眼泪簌簌地就要滚落下来。

“你醒了？那，那我走了”

“当我这里是你的地方，想走就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重重摔了过去。

我跌在床上，疼得头晕眼花。

他支起身子，瞧着摔在床里侧的我，笑容冷淡。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我马上就走”我挣扎地爬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他依旧笑容冷淡“对不起？是在说哪一个对不起？”

我没明白，片刻之后才琢磨清楚他这“哪一个对不起”在暗暗讽刺我上回伤了他。

“上次，上次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刺你”我低着头“这回，这回也是我错了，不该闯进来，对不起”。

“要人命的事情一个对不起就行了么？”他那冷淡的笑容越发冷淡起来，眸子里一片晦暗。

他扬起手，我以为他要打我了，慌得连忙往后面缩。

但是他没打我。

可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痛得脸都扭曲了。

“三生”他冷笑“我真是小瞧了你，我原以为我对你这么好，你总该有点良心的”。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冲动，但是，但是我后来……”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想起来了，可是话到嘴边我又给咽了回去，我现在告诉他做什么？之前他一直希望我想起来，可我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如今我差点要了他的命，然后苦情地跑过来告诉他我想起来了，这是个什么意思？博取同情吗？慕容桓那么聪明的人，会相信吗？

“你怎么了？我猜猜，你是要说出个什么理由”他不知何时整个人都靠了过来，此时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捏着我的下巴，眼里……都是不屑。

“慕容桓，真的，都是我的错”我只觉得肩膀和下巴一阵阵地疼，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只能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呵”

“所有事都是我做的，你若是恨，就恨我吧，别，别伤害别人”既然已经来了，既然见了慕容桓，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那我就趁此机会劝一劝慕容桓吧。

就算死在这里，心里的愧疚也会少一点。

只不过我不知道，慕容桓压根没打算杀我，他说，杀了我太便宜我了。

“你拿什么和我谈？”

“求求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要，不要派兵攻打天界，令三界生灵涂炭”

“情分？”

“你，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我吗？就看在这一点点的喜欢上……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一点点”慕容桓眼里一片阴鸷，我觉得他捏着我肩膀和下巴的手力气又重了些，疼得我直倒抽凉气“我对你好，不过看在你身上有无忧的一魂一魄罢了，可是你并不是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落入了一个万年冰窖。

我知道他喜欢姬无忧，我就是姬无忧，但那是以前的我，我更想慕容桓能够喜欢现在的我，到了底他还是喜欢以前，现在的我不过就是沾了点光。

“我，我知道了”

我真难过。

我喜欢的人其实喜欢的也是我，可是偏生是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我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

身子一动，我只看见一个黑影压了上来。

就算慕容桓消瘦成这个样子，他还是有那么大的力气，居然一把将我拖过去按在身下。

“这件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的”他欺身上前，紧紧压着我。

“帝姬，帝姬”外面传来轻衣低声的呼喊，大概是看我那么久没出来，有点担心，故而进来找我。

我还没开口，慕容桓先说话了。

“轻衣”

“主上您，您醒了？”轻衣显然是没有料到慕容桓会这么早醒过来，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行礼“那轻衣过来服侍主上更衣？”

“不用”慕容桓淡淡道“你先出去，谁都不准进来”。

“主上”轻衣超里面探了探脑袋，显然是看见我了，有些着急“帝姬不是故意进来的，她就来看看您，不料扰了主上静养，希望主上不要怪罪，轻衣这就把她带走”。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慕容桓头也不抬，就盯着我看，还有意无意地撩起我一缕头发。

“轻衣不敢，求主上饶了帝姬吧”外面的轻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出去”慕容桓冷冷地命令道。

轻衣杠上了，一副“帝姬不走我也不走”的模样。

“呵呵”慕容桓低低笑出声。

我觉得这样的慕容桓，让人很害怕。

“你放心，我不会要了她的命”

轻衣跪着一动不动。

“不过别惹我不高兴”

轻衣直起身子慢慢走了出去。

这么多年的服侍，她很了解慕容桓。

自己走了，我才不会有事。

“轻衣，轻衣”我是真的害怕，只能不停喊着轻衣，希望她能够留下来。

“帝姬，您，您不要害怕，主上说话算话，绝对不会伤害您的”轻衣一边走一边压抑地开口“如果奴婢留在此处，只怕会连累了帝姬”。

我不出声了，眼看着轻衣慢慢走了出去。

脖颈间痒痒的，我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只能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瞧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