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酆都阴曹寻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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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留之际的莺莺,看到眼前的“金竹密”,黯淡的眼睛不禁为之一亮,即刻抓住“金竹密”的手臂,道:“陛下,臣妾好想你……”“金竹密”闻声,道:“寡人也想莺莺……”,莺莺一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道:“陛下……从未……好好抱过……莺莺,莺莺……好想……让陛下……”话还未说完,“金竹密”便将莺莺紧紧的抱在怀中,莺莺脸上漾着笑意,渐渐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垂下了抓着“金竹密”的手。

银羽心中不觉有些悲恸,竟也落下泪来。爱上一个人,便做了这个人的囚徒。终其一生,莺莺都被囚禁在这帝王之爱当中……命运、皇宫、金竹密、还有她自己,就仿佛层层嵌套的囚笼,让她一年四季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在那无望的时光中慢慢耗小。生命对于人世的残酷,似乎并不比对于妖世少。想到这,银羽觉得眼前的莺莺与自己竟是那般贴近……

银羽施展法术,将莺莺恢复了往日的盛装,让她的尸首体面地躺在了囚房之中,之后便又在皇宫之中到处找寻金竹琼。遍寻之后,依然无果。正欲离开,银羽忽然发现陈设祖先牌位的宫殿依稀闪烁着灯光。银羽便向那灯光,悄悄靠近。待到窗前,透过缝隙一看,果然是金竹琼。烛火幽明之中,只听那金竹琼低声向故去的金竹越祷告:“父皇在上,儿臣特来向父亲禀告,孩儿谨遵教诲,不与‘溪流儿’争权,韬光养晦二十五载,果然妘胥篡权,‘溪流儿’大限已至,相信再忍耐一段时间,孩儿便可复位,重兴夜郎。”闻听此语,银羽不禁寒得背后发凉,遂施展“读心术”以观其详。

原来那夜郎已故国君金竹越在捡到金竹密后,请过“古氏八族”中的一位长老看过面相,那长老曾经受过金竹越的大恩,便向其透露天机,言夜郎国国运不昌,恐在金竹琼手中灭亡,但若以‘溪流儿’金竹密的命格续吊挡煞,或可躲过亡国之难,再兴旺近百年。故而,金竹越便令金竹密代了金竹琼的王位。看似一番恩宠,实则却是瞒天过海,让‘溪流儿’为其子挡煞。了解至此,银羽不禁心下感慨,又想起金竹密曾经对自己说过此生最珍视的三个人——金竹越、金竹琼、自己,然而这三个人却没有一个真心待他……联系方才死去的莺莺,以及德妃、仁妃、端妃,还有这宫中的种种,银羽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世人的可怜与人世的可怖……也第一次庆幸自己生而为妖,比起哮天犬的阴鸷狠毒以及各种不公的鬼使神差,人心的黑暗与难测才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想到此,银羽反而释然了。

银羽离开皇宫,回到了夜郎山,进入山洞之时,正巧金竹密刚刚苏醒过来。那金竹密不顾伤痛,见到银羽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王兄如何?”银羽并不回答,只伸手向空中一挥,金竹密的眼前便现出了金竹越与金竹琼的密谈画面……得知一切的金竹密并未如银羽想象般伤心欲绝,仅是粲然一笑,便对妖王无极道:“看来,我在这里的确不受欢迎,还请妖王带我回去吧。”无极便拈出一朵“坐忘水莲”,将其打入金竹密脑中,金竹密便恍然不知世事。

待再醒来之时,曾经的夜郎国国君金竹密已经化身为洪水时代的“禹”,往昔前尘皆不记忆。“禹”因熟稔江河分布,精通治水之道,便被世人推举治水。治水期间,“禹”依据“河图”玄机和妖王赐予的一根“定海神针”治理水患,兢兢业业,三过家门而不入,终得民心,受舜禅让,获得大宝,成就千秋伟业。

而在“禹”治水期间,身边始终有一位名为“涂山氏”的白衣女子相伴左右,悉心照料。后来,此女子还为“禹”诞下一子,名唤为“启”。有传闻“禹”在治水之时,获得过九尾白狐的帮助;而在其死后,其妻又相继陨命,尸身化作一条白色狐尾,并有白色九尾狐徘徊门外,哀鸣三声,故而人世之中,颇有“大禹之妻乃九尾狐”的传说。

然其令人唏嘘之处在于:待禹命数将尽之时,却未依如尧舜禅让之德,而将大宝传于其子“启”,“天下为公”在其手中变为“天下为家”。而其子“启”又建立夏朝,始为华夏族第一个朝代。后来商汤灭夏,杀了大禹与涂山氏的子孙夏桀;待商纣无道之时,女娲又选九尾狐精前去迷惑商纣王引其灭国,盖因果相循罢了。至于“定海神针”,后辗转反侧,落入菩提老祖另一徒弟——孙悟空之手,成为其上天入地、纵横乾坤的趁手神器“金箍棒”,此又是后话,另一段公案里的掌故了。

至于为何是妖王无极来做金竹密的时空“归正者”,这又是一番长话。那日在娲皇宫女娲庙中,无极被一枚巨大的玉蛋吸引,因缘际会地冲破了菩提老祖为其“仙姿”、“生脉”设下的两道封印,恢复了三世记忆。而加上无极此前所拥有的“万世之眼”,而今的无极已经能够了知从混沌之初到万世万代之后的事情,或者说这世上“从无到无”的整个过程,无极都已经了然于心。知晓了这世上的终极,往往会产生两种结果,一是绝望,二是平静,显然,如今的无极更趋向于平静或是沉静。

然而那玉蛋之中究竟是何物?为何能够让自己冲破封印?显然女娲娘娘是不希望自己知道那枚玉蛋的存在,但言下之意,那玉蛋又似乎与自己的心意走向息息相关。无极一时还弄不明白其中因由,又想起曾经所历的三世,遂决定自那“时光棋盘”虚舟独往,看看从前。

顺着时光之河蜿蜒而下,曾经三世的记忆便更加清晰起来。他忆起自己第一世时,是那自天坠落的第一滴无根之水,世界万物皆因自己而生。彼时,他的心中住进了一尾红鱼,每日,那鱼儿就在自己清澈透明的心中自在游弋,阳光下,鱼儿美丽的身影在那波光粼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竟有这般的美丽。而这一切,就仿佛是昨天的事情。第二世时,他化身恣肆的洪水,让世间的无数生灵受到了灭顶之灾,一条惊慌失措的小鱼躲在他的心中悄悄流眼泪,那时,他感受到了生命的疼痛,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任性妄为。而第三世时,他化身女娲的一滴眼泪,在看到天裂之后,一尾小鱼因为天池起火垂死挣扎时,终于不忍,泪落而下……

无极知道,自己三世中所遇到的小鱼,皆是同一条鱼魄转世而来。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拜在菩提老祖门下,修行至三境一重高天,成为万世妖王,掌管三界妖域,而这条与自己有着些许渊源的小鱼,又究竟身在何处呢?想着,无极遂决定去看看这条小鱼。

不如无极幸运,在火烧天池之后,那鱼儿又经历了四十五世。刀俎汤镬、钓钩棒打、鹰食熊咬……每一世都命薄如纸,须臾草草。只在近两世,方才脱得鱼身,转入人世。然而第一世为人,三岁时便早早夭折。第二世为人,却依然福浅命贱,十几岁时便枉死于兵荒马乱之中。但是有关这条小鱼的今生今世,无极的万世之眼却查不到了。无极猜想许是在那阎罗鬼殿之上,等待判转;又思虑要去查询《生死簿》的“狸部”,遂升起水云,自妖域向那酆都鬼城去了。

而说到这阴曹之地的酆都鬼城,此处不妨再啰嗦几句。由于人界对于天神的崇拜以及对于妖界的隔膜、不知,世人对于世界格局的认识仅限于“天界”、“人界”以及由自身而生发出的“地府”。在大多数世人眼中,世间三界也只是“天、地、人”的三界;更有甚者将天、人、鬼的界域自天向地排列。这都是以人为核心的“人本位”视角世界关照,然而,以更宏大的宇宙视角来看,这世界却是有如金字塔一般的结构:天界位于金字塔的顶端;妖界和人界位于底面,对角而居;而另外一对对角,则分别通向遥远的“过去”和未知的“明天”,是时空相续、错综关联的一种结构。天界、人界、妖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三界”。而“地府”则处于人界之中,本来主要掌管人间生灵的判罚归转,但因为妖王之位的长时间空缺,故而妖魂的裁判转轮也都交由地府秉公办理,公务层级关系上,有关“妖族中事”皆要向妖王汇报、受妖王监管,同时也要汇报阴司备案。

而说到公务层级,便有必要提一下地府的神职系统。地府的神职系统并不十分复杂,且随着人世贤能者的迭代有所增补和变迁,相对完整和成熟的神职系统是这样的:地位最尊者乃“天齐仁圣大帝”;其次为“北阴酆都大帝”;再次是“五方鬼帝,即:治"桃止山"鬼门关的东方鬼帝神荼、郁垒,治"嶓冢山"的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治罗酆山的北方鬼帝张衡、杨云,治罗浮山的南方鬼帝杜子仁,以及治"抱犊山"的中央鬼帝周乞、稽康。“五方鬼帝”之下是“罗酆六天”,即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的守宫之神。按照人世的说法,以上神司的职责主要是督导、监管,具体办事的还是“十殿阎罗”,以及首席判官“崔府君”、“钟馗”、“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孟婆神”等,另有一位地藏菩萨常驻加持。

至于“十殿阎罗”,也多为人世贤者所转,分别为:第一殿:“秦广王蒋”,专司人间寿夭生死,统管吉凶;第二殿:“楚江王历”,专司“活大地狱”,即“寒冰地狱”;第三殿:“宋帝王余”,专司“黑绳大地狱”;第四殿:“五官王吕”,专司合大地狱,即血池地狱;第五殿:“阎罗王包”,即阎罗天子包拯,专司“叫唤大地狱”;第六殿:“卞城王毕”,专司“大叫唤大地狱及枉死城”;第七殿:“泰山王董”,专司“热闹地狱”,即“肉酱地狱”;第八殿:“都市王黄”,专司“大热闹大地狱”,即“闷锅地狱”;第九殿:“平等王陆”,专司“铁网阿鼻地狱”;第十殿:“转轮王薛”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区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往投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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