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顶的露西娅远远看见，一颗心沉沉的坠落下去。

完了，全完了。

她和王刚只有五把手枪，所有的子弹全部加起来，每人一颗都不够分的，就算他们俩枪枪命中，这么多人也打不完，更何况王刚根本就不愿意杀人，专拣腿部射击，打出的十二发子弹虽然让十二个人丧失了机动能力，但人的战斗力还没有丧失，随时都能再次参加战斗。

力量的悬殊，决定了结果，两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落网是迟早的事儿，说不定转眼间就会一起丧命。

国境线近在眼前，就差一个百米冲刺，露西娅就可以和王刚逃出生天，但现在这百米多一点的距离，竟然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王刚也发现了持枪接近的士兵，距离他已经不到三十米了。他背靠在大树上，突然大声喊道：“站住！我不想杀人！”

带队的排长单臂一伸下压，所有的士兵立即蹲身挺枪瞄准了那株大树。二十几支自动步枪，如果一起开火，连那株大树都不够打得。

“放下武器，立即投降！”那排长果断的喊话。

王刚喊道：“我可以放下武器，但我有话要跟你们带队的说。”

“我是三十八军边防哨所上尉排长郭晓松，有什么话尽管说。”

从树后伸出一只手臂，王刚两指捏住枪柄，“手枪在这里，上尉，能不能上前几步？”

“可以。”郭晓松迈步踏雪就要过去，手下的一班长立即道：“上尉，小心他耍诈。”

“枪法这么好的人，就是死在他手里我也没什么怨言。”郭晓松早就见识过王刚的枪法了，跟这种人战斗，随时都做出牺牲的准备，要是他放下武器投降最好，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否则就算抓住他或者击毙他，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郭晓松一步步踏雪过去，距离那株大树只有五六步了才停住，低声道：“你说吧，我听得到。”

“三十八军有个程远航上校，你知道吗？”

郭晓松肃然道：“知道，程团长曾经是部队上的名人，到过我们连队，他父亲也是我们三十八军出去的，他们父子都是我们三十八军的骄傲，你提他干什么？难道你认识他，想通过他的关系来讲情？我看还是算了，程团长不会有你这种意图叛国潜逃的朋友！他是铮铮铁骨的汉子，不是卖国贼！”

“说得好！”王刚倚在大树上，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可是你知道吗？程远航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郭晓松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我听说了，程团长是为国捐躯的，听说是在一次营救行动中意外死亡的。”

“你错了，他是死在了阿富汗，那是一项秘密任务，我当时也参与了，而且去的比他早。”王刚在树后叹了口气，“我们是一个小分队，大约三十多人，活着回来的只有十个人。”

郭晓松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既然他参与过，这个安全局的特工看来是真的，但那有怎么样？你现在还不是照样叛国潜逃吗？所有的功勋都会被抹除，于是说道：“为国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但叛国就是你的大罪，你还是赶快投降吧。”

王刚道：“你继续听我说，这时候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那你接着说。”郭晓松耐心道，他敬仰程远航父子，连对王刚的敌意也减轻了很多。

“程远航不是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枪口下的，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这个你更不会知道，上尉，我今天就向你说一个惊天的秘密，程远航是死在总参部郑志龙的儿子郑一帆的枪口下，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这是无可抵赖的事实真相！”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郭晓松悚然而惊。

程远航之死，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公开的说法是在一次援救行动中意外身亡，但真正知道真相的没有几个人。

“上尉，我只想问你，要是你最亲密的战友，死在了别人手里，你会怎么做？”

郭晓松几乎想都没想，立即脱口而出，“谁杀了我的战友，我立即让他血债血偿！”

“好！这才是咱们军人的兄弟情意！”王刚赞了一声，“老子也是那么干的！”

郭晓松一下恍然，“你，你杀了那个叫郑一帆的人？他，他可是总参部郑……”他不敢想下去了，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叛国潜逃的人，似乎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男子汉大丈夫，事情做了就是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了，干嘛要叛国潜逃？这不是让一世英名都毁了吗？换了他郭晓松就不会这么干，将杀了战友的败类一刀宰了，就算当时死了也无怨无悔！叛国的事绝对不能做！

“这也不是你叛国的理由！”郭晓松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么老子是告诉你，我没有叛国！”王刚大手扶在树干上，挺身站立起来，从树后慢慢显露出来。

远处的士兵，二十多支自动步枪的枪口对准了他。

王刚大声道：“老子从来就不怕死！就是死在自己的兄弟的枪口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他么不想跟程远航那么窝囊，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死在和坏人的战斗中，而不是让你们来杀我！你们向我开枪，就跟向程远航开枪的郑一帆那个败类没什么不同！明白吗？”

他的声音在旷野中远远散播出去，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王刚惨惨一笑，“我逃避，就是因为我不想和你们刀枪相对，因为，你们在我心里，就像我曾经的战友一样，子弹打中你们，就像打在我身上一样，弟兄们，我也是部队上出来的，我也是一名边防军战士，我跟你们一样，曾经为守卫国土自豪过……”

王刚慢慢抬起手臂，枪口指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上尉，说了这么多，我就是这一个心愿，我就是死在自己手里，也不会让兄弟的子弹，打在我的身上……”

郭晓松看着他，双手禁不住抖动起来，这个安全部的特工，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一个想要叛国的人。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有什么样的恐惧会令他叛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