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府门前。

张玉明已是渐渐落了下风，玉儿姐瞅准时机，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雪亮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看他还要挣扎，玉儿姐一咬牙，锋利的钢刀就在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马上染红了衣襟，张玉明却是不敢再动了。

“你们还要负隅顽抗么？放下兵器！”柳如烟大声喊道，人虽娇美，端的是很有气势，她一咬银牙，只听邵乃文“哎哟”一声，左耳已被割了下来。

一众前来赴宴的官佐、跟随奎昌前来的亲兵及邵乃文带来的兵丁，眼见张玉明被擒，奎昌与邵乃文落入敌手，再不放下兵刃，三人性命堪忧，有的咋呼着站在一旁，有的犹豫着把手中的刀枪扔在地上，但俱不敢上前拼命。

“绑了。”多隆阿与胡进宝赶紧上前，把一众降官绑了起来，绳子不够，就抽出降官们的腰带，这连带着早已绑成棕子的奎昌与邵乃文，竟是大获全胜。

“廉大人，可惜了。”多隆阿嗫喏道。

“廉敬怎么了？”玉儿姐还不知里面的情形。

“让奎昌拿铡刀给铡了。”胡进宝大声道。

柳如烟看看玉儿姐，面色沉了下来，“这新账旧账一块算，奎昌不得好死。”

“也不知詹大人那怎么样了？”玉儿姐喃喃道，柳眉紧蹙，关切不已。

“嚯，我敢打赌，这玉儿姐与老詹肯定有一腿。”躲在暗影里的肃文乐了。

“什么叫有一腿？”墨尔根不耻上问。

“有一腿，就是两人之间那个了……那个了，还能是哪个了，就是那个了呗……”肃文笑着解释道。

正当他挖空心思提高墨尔根的汉语水平时，从东南方向驰过一马队来，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拿起刀来！”玉儿姐命令道，众人纷纷戒备。

肃文也注视着这一队人马，这队人马很快在廉敬府前停了下来，夜里隔着太远，肃文却无法看清这带头之人是谁。

来人看到委顿在地上的奎昌与邵乃文，明显一愣，再看看持刀的玉儿姐与柳如烟，思索片刻也就明白了眼前之事。

多隆阿却是看清了此人的真面目，虽然身着绿营装束，但女人的娇气却从宽大的衣服后透露出来，他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你怎么才来啊，快下来，我们得手了。”

“玉儿姐，如烟姑娘，这是自己人。”他又朝玉儿姐与柳如烟大喊道。

来人正是巴音的女儿萨仁其其格，她起初有些犹豫，但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缓缓朝玉儿姐走去，“詹大人让我过来送信，那边已经得手，绿营大营已尽在我们手中。”

玉儿姐适才还在为詹士谢图担心，闻听此话心里一颗石头不由轰然落地。

“好，”玉儿姐顺手把刀递给胡进宝，笑着走过去，“那下面怎么办？”

“萨仁其其格，这是玉儿姐。”多隆阿不甘落后，抢上前来。

寂静的草原小城，晚上不闻人语，肃文已是听到多隆阿的介绍，他心想不好，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喊叫，只听多隆阿大喊了一声，伴随着玉儿姐的闷哼，肃文清楚地看到，玉儿姐胸口插着一柄短刀，无力地坐了回去。

事发仓促，多隆阿、胡进宝等人都愣住了，“扎错了，他们才是……”他指指奎昌、邵乃文等人。

话未说完，多隆阿就闭了嘴，他看到红了眼睛的萨仁其其格朝他扑过来，他反应倒挺快，马上闪到了胡进宝身后。

柳如烟掣出短刀，扑将过来，二个女人顿时厮杀在一起，此时事关生死，两人出手俱是要命的招数，不一会功夫，两人身上都已是血染衣衫。

萨仁其其格带来的一队人马也纷纷跳下马来，这一队人马足有百人之多，却胜在养精蓄锐，更好似虎狼下山，多隆阿，胡进宝不能抵挡，廉府的亲兵卫队也抵挡不住，奎昌、邵乃文重又落入萨仁其其格手中。

看着冲上来的卫队与柳如烟战在一起，萨仁其其格趁势用刀挑开近处的张玉明身上的绳子，来到奎昌身边，亲自解开奎昌身上的绳子，“大人，我阿爸已经得手，詹士谢图等人被围住了。”

奎昌却仍是头晕，身上无力，但眼中似在喷火，“好，多亏了你们父女，我，要重赏……拿下她！”他勉强抬起手指了指柳如烟，又无力地放了下来。

此时，适才跟随邵乃文而来的兵丁，围拢过来，眼见着柳如烟、胡进宝等人左冲右突，已陷入包围，廉府的护卫不断有人伤亡，惨叫声不断。

“不能再等了，墨尔根，射箭！”肃文叫道。

他掏出连珠火铳，只见黑夜中，枪火怒射，萨仁其其格只觉背后谁打了她两拳，后背已涌出两朵血花，她眼一闭，栽倒在奎昌身上。

“噗噗噗——”

三支劲箭射过来，却又是一齐钉入萨仁其其格后心，萨仁其其格眼一闭，嘴角吐出一缕鲜血，头无力地垂下了。

奎昌顺势把萨仁其其格当成人肉盾牌，努力拉到自己面前，但顾上就难已顾下，一支冷箭射来，正中小腿。

邵乃文仍反绑着双手，面前却无人肉盾牌，只有挨箭的份，转眼间，已被射成了刺猬。

墨尔根带的这群蒙古汉子，心里揣着仇恨，这箭射得是又快又准又狠，一排箭射向奎昌与邵乃文后，一排冷箭又射向聚集起来的官兵，不少官兵中箭倒下，剩余的却冲着肃文所在的方向，杀将过来。

“贼人就在那边，拿住了贼人，奎大人有赏！”张玉明持刀指挥着，“快，弟兄们，冲啊！”

“砰砰砰——”

三声枪响过后，张玉明的刀落在地上，眼睛慢慢散了开来，他的胸口赫然出现了三个血窟窿，人也无力朝后跌倒在地。

墨尔根带来的蒙古汉子箭无虚发，肃文的连珠火铳一阵急射，张玉明与萨仁其其格倒下，再无头领，箭林弹雨中，邵乃文带来的兵士纷纷作鸟兽散，但萨仁其其格带来的人马却仍是死战不退。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出去！”肃文一把抽出刀来，左手持枪，右手持刀，从暗夜里杀了出来。

墨尔根等人把弓箭一扔，纷纷抽出马刀，雪亮的马刀挥舞着，跟随肃文杀入敌群。

“多隆阿，还愣着干嘛？”柳如烟娇叱道，“杀！”她带头挥舞着刀杀了过去。

“杀！”多隆阿脸色惨白，腿肚有些转筋，胡进宝从背后一推他，他往前一扑，恰巧架住一刀，“姥姥，我跟你拼了！”他一把刀舞得虎虎生风，却是左支右绌，但死战不退。

双方混战在一处，寒冷的秋夜，素月惨白，只听得刀枪的撞击声，间或传来一声声惨叫，夹杂着一声声枪响。

厮杀中，一高大的蒙古汉子从背后一脚踢倒了柳如烟，雪亮的马刀举起，却不防一物事直砸过来，正当他抹开眼睛上的鲜血时，一把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多隆阿笑着拔出刀来，“二哥，打虎还得亲兄弟！”

肃文笑着捡起地上的连珠火铳，拉起地上的柳如烟，眼见着萨仁其其格带来的蒙古人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多谢。”柳如烟轻轻道，一双眼眸直视肃文，似有万般心曲，一诉衷肠。

肃文轻声道，“如何谢？”还没等柳如烟答话，他走到玉儿姐身旁，见短刀深深插入肩胛骨下方，出血虽多，却是不挨事。

“快去，快去救詹大人。”玉儿姐有气无力，但眼中却流露出一片期盼，让人不忍拒绝。

“玉儿姐，我误会你了，”伤至如此，还在想着他人，这份情意，也值得尊重，“我们马上就去。”

“多隆阿，你留下，找个药铺去抓药，当归一钱，枣树皮三钱，汉三七一钱，炒研为细末，覆在刀口上。”

“其他人，跟我来。”他转身一把拉开死了的萨仁其其格，丢在一边，多隆阿努力看了两眼，走上前去，用手掠过她仍圆睁的双眼，只觉手上一片冰凉。

“奎大人，恭喜你，成了我的处女作！”肃文看着一脸愤恨的奎昌，“你是我打的第一只虎，呵呵，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进宝，带上奎大人，……把她也带上，”他指指死去的萨仁其其格，“速随我去绿营大营！”

……………………………………………

……………………………………………

红衣大炮响过，炮台山绿营大帐里已是乱作一团。

詹士谢图、腾格尔、松筠等人都冲到大帐外，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已是灯火通明，火把连绵，适才押送回营的赤那与阿不尔斯郎都是手持钢刀，站在一人身后，那人前面赫然摆放着两门红衣大炮，左右是两队手持鸟枪的亲军。

“巴音，我操你姥姥。”詹士谢图此时再也笑不出声来。

“詹士谢图，投降吧，”巴音自觉胜券在握，拍着红衣大炮大笑道，“廉敬府里怕是已经血流成河了吧，你们想瓮中捉鳖，我和奎大人就把你们这群狼一网打尽。”他的汉语不太流利，但要表达的意思很是明了。

“实话告诉你，今晚廉敬设宴，奎大人早就知道了，奎大人也给廉敬准备了一口铡刀，他现在怕是已经没命了，腾格尔、松筠，你们再不投降，下一个死在铡刀之下的恐怕就是你们了。”

詹士谢图看看腾格尔与松筠，慢慢抽出腰刀，“姥姥，我低估他了，……二位大人，事已至此，也只有一战了，……”

腾格尔长叹一声，“詹大人，你没有上过战场吧，这是绿营的鸟枪营，我们再快也快不过枪子，两门红衣大炮已瞄准我们，这开花炮子一炸一大片，我们躲不开。”

松筠却道，“战死还落得个忠臣的名号，总比被俘强得多吧。”他也慢慢抽出腰刀来。

“众位弟兄们，奎大人素时待你们不薄，我知道，适才你们是迫于压力，”巴音又喊上了，“现在与他们划清界限还来得及！”

一众绿宫的将领互相看看，果真有人按捺不住，刚要朝巴音处跑去，却不防詹士谢图手起刀落，把此人砍翻在地，“疾风知劲草，大家都是朝廷的官员，不是奎昌的家奴，朝廷的三路大军早已围住了乌里雅苏台，投降只能死路一条。”

众将领看看，有的止住脚步，有的却也抽出刀来，眼看着立时就要内讧四起，血染大帐。

松筠忙一挥手，“各位兄弟，不要听信巴音的鬼话，廉大人已经得手，奎昌已被拿下，他们是困兽犹斗，”他看看詹士谢图，“兄弟们，廉大人正带人往这里赶，我们只要拼命死守，等平定乌里雅座苏台之后，人人进官两级。”

腾格尔看看詹士谢图，忙道，“松筠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众位兄弟，如有人再起异心，天神共诛。”

一众将领原有奎昌提拔起来的，也有表面上顺从奎昌的，可是走错一步，立马就要前程不保，人头落地，全家都要跟着遭殃，大家都不敢贸然出手，这大帐里一时稳定下来。

詹士谢图心里却长叹一声，这巴音的喊话估计是真的了，也怪他，小看了巴音，也怪他，背弃了秉持多年的的信条，那就是兄弟情义在上，可是皇上一道密旨，他不得不从。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来，那人此时能从奎昌的手中逃脱么？就是逃脱，会来救自己么？

兄弟，哥哥对不起你，他暗暗在心里念叨，他妈的，圣命虽然难违，我这还真是作茧自缚，如果今天还能捡条性命，老子回去后一定查明谁在背后砸你的黑砖，……

“詹大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廉大人，”松筠道，“我看，巴音不是不敢开炮，奎昌可能有命于他，要捉活的，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在奎昌与廉敬之间，他是不相信廉敬能斗得过奎昌，何况奎昌早已得知消息，此人也是一代枭雄，廉敬那个只会阿谀奉承的人怎会是他的对手？

可是，除了等他，竟别无他法。

“对，要拖住巴音。”腾格尔也道，“巴音的兵不多，只是鸟枪营的兵，这绿营的兵还没动……”他有些犹豫，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这些绿营将领带兵叛，还不如留在大帐里呢，可是，这集结也得功夫，没等集结起来，到时一炮打来，那就什么也无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