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进来！”

唐心怡推门进入，办公桌后面的东方云明抬起头，问：“唐局长有什么事？”

唐心怡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情报，递过来：“有人坐不住了。”

东方云明从唐心怡诡异的笑容里明白了什么，接过情报一看，摇摇头，笑了笑：“唉呀，这个少帅总算要干一件正事了。”

这份情报是潜伏于复兴社特务处里的庄焱秘密报告的，复兴社的西安情报站发现最近张学良和杨虎城走得比较近，他们报告了南京总部。

这个时候的庄焱已经执行了数次针对华北地区主要汉奸的刺杀任务，无任何一次失手，这样的能力和成绩使得他成为了戴笠面前的红人，也是戴笠最信任的两个人的其中之一（另一个是毛人凤），西安站将这个消息报告了南京之后，作为处长戴笠身边主管情报工作的毛人凤自然会将这份情报报告戴笠，这种情报保密级别并不是特别高，民国的这些军阀经常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勾结行为，所以戴笠也就没有特别地关注，却引起了庄焱的关注并秘密告知了梅花内卫的唐心怡。

从之前的情报里可以知道，东北军在进攻陕北红色根据地的过程中损兵折将，战斗力颇高的个主力师遭到重创之后，又被南京的军事委员会取消了编制，这就意味着，如果张学良不想自己的东北军实力继续被削弱，那就必须想办法让老蒋停止剿G的行动。可是历经请求无果、哭谏不成之后，被逼到绝路的少帅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兵谏。

然而，所谓“兵谏”，就是派出武装力量直接扣押蒋介石，强迫他与红党谈判，达成和议。蒋介石何许人也？国民政府南京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民国政府中实际上的国家元首（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无实权），这要是被张学良这样一个一方诸侯武力扣押，那么之前全国各路“有贼心没贼胆”的军阀势力必然争权夺利，仅仅是表面上统一的民国将会陷入一片混乱，这时候日本人是最高兴的。

少帅手底下掌握的东北军还有十几万，东四省全部丢完了，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寄居于中央军的屋檐下，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稳住“兵谏”之后的局面，所以现在，他需要找盟友，找愿意跟自己一起干的盟友。

张学良首先选定的就是陕西绥靖公署主任、17路军总指挥——杨虎城，因为除了陕北红区之外，整个陕西都是17路军的防区，这个17路军原属冯玉祥的西北军，中原大战之后，西北军分崩离析，原来的西北军将领宋哲元、傅作义、韩复渠和杨虎城等人各奔出路，韩复渠占据山东、傅作义并入晋绥军体系驻扎绥远、宋哲元盘踞平津，而杨虎城则驻防于这八百里秦川。要在这里动手，杨虎城决不能站在他张学良的对立面。

除了杨虎城，张学良又秘密联系了陕北红色方面，扣押蒋介石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要红白两党之间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样他的东北军才有生存的空间，所以扣押蒋介石之后，红白双方要立刻坐到谈判桌上，事前就必须要先跟红色的那一边通个气。

原本的历史上，与红党秘密通气之后，张学良就该开始实施“兵谏”的具体行动了，但是现在少帅还没敢动手，他还需要来自“卧榻之侧”的支持——西南军。

西南军最北面的部队正是耿继辉的4军，这支部队驻扎于包头以北的白云鄂博地区，不仅有装甲74师的00多辆坦克、“黄蜂”自行火炮和400多辆装甲车，还在白云鄂博的常备军用机场驻扎了一个航空团的青龙-轰炸机，紧邻陕西的是驻扎于广元、战力和规模仅次于第1集团军的第集团军。如果张学良扣押蒋介石之后，东方云明能够助他一臂之力，那么无论是桂系、粤系、华北、晋绥军还是青宁双马和盛世才，谁也不敢趁着“兵谏”的机会炸毛；反过来，如果东方云明不支持，张学良一旦发起“兵谏”，将首先遭到西南军陆空一体化的打击，不仅毫无胜算，更会身败名裂。

……

一辆挂着军牌的桑塔纳轿车从成都双流机场快速地开进了位于青羊区的一处名字为“陆军预备役6师”的军营，东风集团生产的这种外形简洁、车身灵巧的小汽车已经在西方市场获得了很多的销售额，西南特区的各个机关部门也将它列为公务车的主要车型，军方也不例外。

汽车停住之后，从后排下来了一男一女，男的穿西服式呢子大衣，梳着当下十分流行的背头发型，面目白净，女的则是连衣裙外披貂绒披肩，头发盘在脑后。这二人，正是张学良和他的红颜知己赵一荻。

小汽车的副驾驶下来一名着冬常服的军官，与现役军官的金黄色军衔标志不同，他的肩章为松枝绿底色和银白色的一杠三星，他左臂的臂章上是“中国西南联合军 总政治部”两行字和蓝色梅花的兵种标识。很明显，这个军官是西南军军委内务保卫局（梅花内卫）的上尉军官，梅花内卫的大部分军官和士兵都顶着预备役的编制，而这个上尉，是内卫总部的内勤军官，唐心怡的特别助理。实际上，这个预备役6师的军营也根本不是总参谋部下辖的预备役部队，而是内卫局的一个秘密基地，专门用作不能公开的招待、会见或者特工人员的培训、机密技术的开发。

“长官，这边请。”这名上尉军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张学良和赵一荻两人走进办公楼的会客室。东方云明和唐心怡正在这里等待。

“你好，少帅。”东方云明从椅子上站起身，首先打招呼并伸出右手。

“你好，东方主席。”张学良同样伸出右手，与东方云明握手。

“这位女将军是……”张学良看到唐心怡肩章上两颗金灿灿的将星，诧异地问道。

东方云明笑了笑说：“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西南军内务保卫局局长，唐心怡中将。”

唐心怡敬了一个军礼，随后也伸出手：“你好，张将军！这位应该就是赵四小姐吧？”

赵一荻也伸手过去：“你好，唐将军。真想不到，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竟然是您这样一位美丽的女人。”

“过奖！”唐心怡嘴角微微一笑，随后转头向带领张学良进来的那个上尉军官说道，“小郑，你先出去，把门带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人靠近和逗留。”

“是！”这个叫做郑执的上尉立正敬礼之后，转身走出去，将会客室的门关上，跨立站在一旁。

里面的会谈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当然，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内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次的来客是什么人，这个基地里面都是内卫局的特工人员，他们都很清楚保密条令，不该打听的事没有谁会去瞎打听。

会客室的门再次打开，4人接连走出来。虽然少帅和东方长官一路谈笑着出来，门口的郑执依然能看得出少帅强颜欢笑下隐藏的阴云。作为局座唐心怡的特别助理，看穿表面、识破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是基本的要求。

“说说你看出了些什么？”跟张学良分开之后，唐心怡私下里问小郑，她有意培养这个小伙子做一个出类拔萃的特工。

郑执微微一笑，说：“少帅秘密来到成都，带着自己的红颜知己，穿便装，必然是因为一件不能被南京知道的事，这件事他必须得到西南军实力上的支援，这一点从他与东方长官见面时那种恭敬的态度可见一斑，他是一级上将，西南军的军衔制度里，上将没有分一级和二级，但是在南京军委的档案里，默认东方长官是二级上将，若不是有求于人，这位少帅何必在东方长官面前如此谦恭？你们出来的时候，少帅的笑容里带着难以察觉的不快，所以东方长官一定是答应了少帅的请求，但是也趁此机会向少帅提出了一定的代价作交换，这个代价比较大，少帅其实很不情愿，但是和失去西南军的支持会引发的后果比起来，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也只能答应咱们的价钱。”

唐心怡点了点头，看着他：“还有吗？”

“全说？”

“说……”

郑执接着说：“根据南京方面发布的最新的战报，少帅的东北军在与红军作战的过程中损失比较大，向我们求助必然跟这件事有关系，自西南特区成立后，东方长官就没有再跟中央军方面有任何的联系，绝不可能跑到蒋委员长面前谏言停战，他也不可能买东方长官的账，剿G剿了10年了，在江西连续布置了5次大围剿都没有成功，一路追杀到了陕北，哪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所以，要让这个蒋委员长停下，必须使用非常手段，而这个非常手段所带来的后果不是东北军的实力能够控制住的，所以少帅才要求助于兵强马壮的西南军，也就是说，不管是这个‘非常手段’还是控制局面，都必须要依赖强大的武力，那么这个非常手段具体是个什么内容，就不难猜了。”

“嗯……有点意思，继续！”

“还……继续？”

“对，继续。”唐心怡眯着眼说。

“好……从少帅走出会客室的状态来看，来成都一行没有空手而归，但是重点是，他有些不情愿，因为东方长官向他开出了高价，这个价钱他付得起，只是有点不甘心。经过九一八和热河战役之后，这位少帅已经沦为丧家之犬，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两样，第一是金钱，第二就是他手下那十几万东北军。西南军军费充裕，无论是训练、装备采购还是养兵都不缺钱，东方长官和唐长官你也都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所以少帅那点家当西南军根本看不上眼，也就是说，你们给少帅开出的价钱，是那十几万东北军的指挥权。要是放做平时，少帅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乱世之中，最可靠的就是枪杆子，可是这次少帅注定要失去所有的兵权，即使不送给西南军，也会被委员长剥夺。给了南京，少帅照样会被解除一切职务并囚禁，给了成都，他还能傍上能够与中央军分庭抗礼的西南军，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两害相权取其轻，少帅没得选！”

“分析得真精彩！”唐心怡一边鼓掌一边说，“我没看错人。如果你要是敌人的间谍，我想你肯定走不出这间办公室了！”

“我……我也就随便说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局座指正。”郑执说。

唐心怡笑了：“没什么可指正的，你说的完全正确，我说了，我没看错人，你的肩膀上该加点东西了。”

“局座，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唐心怡抬头看着他：“不想晋升啊？好……”

郑执连忙说：“不不不，想……想，不过，我新的职务是？”

“如你所说，咱们的陆军很快就要增加十几万人，但是这十几万人里面红白双方的人都有，你的工作量很大，有信心吗？”

“有！”

“大声点，早上没吃饭哪？”

“早上吃了，中午还没吃呢，1点过一刻了，局座！”

“跟我贫嘴是吧，好，你在这儿再等两刻，我先去食堂了。”唐心怡说着站起来朝办公室门走去。

郑执赶忙跟上：“别呀，唐局长，再等两刻钟是午时三刻，那是正常人吃饭的时间吗？我错了，我错了……”

……

历史的脚步踏入196年的1月1日，凌晨两点的西安城外，17路军开始秘密集结调动，在17路军和东北军的行军队伍旁边，白虹特别突击队1名身穿迷彩的战士整齐地站成一行，他们在来西安的飞机上，新任大队长徐二航已经向他们通报了此次的任务，前任大队长徐一航年前就已卸任去国防大学进修，参谋长徐锦川因为学音乐出身，被调去了总政治部文工团任副团长，所以二中队中队长接任了大队长职务。

所有突击队员都很清楚，这是他们接到过的难度最高的任务，这不，这会儿徐大队长还在向他们重申“注意事项”：“为了目标的安全起见，你们的第一块弹匣全是空包弹，备用弹匣里面才是实弹。这次不是针对侵略者的斩首行动，所以行动过程中，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用枪，我不想看到任何一方的伤亡报告，记住了吗？”

“记住了！”突击队全体回答道。

这时候的西安城内，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西安行营主任徐恩增嗅到了今夜的空气中有一丝别样的味道，到了凌晨依然无法入睡。

“徐主任，东北军和17路军有异动。”

徐恩增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1个小时前，东北军和西北军往城外大规模集结。我问过我们在东北军的内线，他也不清楚具体目的。不过……”

“不过什么？”

“哦，内线说，半夜1点的时候，张学良召集了自己的亲信军官开会，东北军最主要的将领全部都参加的。”

“他们开会说了些什么？”

“内线没听清楚具体内容，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少帅说了一句：‘那个人好像电灯泡，我暂时把它关了，擦一擦，再把它开开，让他更亮。’”

徐恩增有些不明白：“那个人指的是谁？”

“根据之前我们探听到的消息综合来看，少帅的这个电灯泡比喻的应该是委员长！”

徐恩增大吃一惊：“什么？张学良要关了委座？！”话音刚落，背后墙上蒋介石的戎装像突然掉了一颗钉子歪在一边。徐恩增连忙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我是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徐恩增，立刻给我接华清池侍从室，十万火急！……什么？！接不进去？那立刻给我接复兴社西安行动处的康泽……”

正在徐恩增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时，窗外传来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和哗啦啦的枪栓声，徐恩增明白过来，张学良这回是玩儿真的了。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工夫，一大群东北军手持辽十三年式步枪将这座房屋团团围住，不算宽敞的党务调查科办公室内一下子进来了十几个手持驳壳枪的东北军士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