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的少年，体内如万火炙烤。

“意念,这次你玩大了，你的力量耗损过度，我们这里三者的平衡打破，正气之源开始反噬。”

“救完人，再想办法吧，你先引一引。”

“我能如何做？”

马良问了一句，意念急声道：“背正气歌，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想，就是纯粹的背书。”

马良盘膝背书，只是身体的痛依旧能感知得到，忍不住要分心。

“不能分心，不能分心，这是早自习。”心中如此想着，背诵的语速越来越快。

“如意，你怎么看？”

“当年孔子问老子，理应有相通之处？”

如意如此反问了一句，意念疑声道：“哪里相同，道家向外，借天地之灵为己用，自身只是一个媒介；儒家讲究修心、修身，是向内收敛的功法。”

“都是以人做媒介的，只要回到我们当初平衡的状态或者我们压制的状态就好。”

如意沉思着说了一句。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导气入体。”

意念淡声说了一句，没有办法导气入体，就没有办法获得力量，也就没有办法将三者的平衡再次补平，这条看似可行的办法也不可行了。

“大禹当年如何治水？堵不如疏，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压制，那就让它变弱，然后再想办法。”

如意沉思了片刻后，立刻想到了另外的办法。

“如此，这个身体可就要承受比上次更重的压力了，如果马良不支，我们就形神俱灭了。”

意念低低地说了一声，如意看着不断逼近的黄色光芒道：“意念，它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就算儒法与道法不同，我们也得试一试，免得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身陷死局。”

“让我想想，杂然赋流形，既赋流形，便为无名之物，可为一，可为二，可为三，附在何身，便为何物，试一试吧。”

意念将正气歌的开头之句做了解读，随即决定下来。

“好，我引导，你护持。”

“小心。”

意念嘱咐了一句，开口道：“下为河岳，人体河岳者，五脏六腑，走！”

一声走，但见马良体内，一道绿色的光芒，从丹田而出，向上直奔身体的五脏六腑，所过之处，绿芒点点，而在其后，一股庞然的黄色气团如一股洪流席卷而来，每到一处，将那点点绿芒消化，而后分散开来，如流水一般，包裹了整个心腹。

绿芒经过，马良感觉身体有一股清凉之感，随即而来便是痛徹骨髓的痛，那种痛似火烤，更似弯刀割。

默诵的速度不曾停下，只是嘴角的颤抖，牙齿的打颤，已经咬字不清，但是心中一念：“忍住，活下来，有人需要我！”

“上则为日星。日星在天，盘古开天，左眼为日，右眼为月，走七窍。”

绿芒沿着身体的脊背和血脉，一路向上，由后脑入，盘走七窍。

马良体内，那股黄色的气体，沿着绿芒的点滴，如追寻的猎物，盘旋而上，绞杀而来。

痛…更痛……

从五脏六腑到真个脑袋，如针刺，如油滴，一下一下的过来，让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从头上开始，汗水已经湿了他坐着的地面。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何意？”

“苍冥？从现有气行之路观之，也是从丹田出，过五脏六腑，接着向上，辅修七窍，苍冥者，应为大脑。”

“意念，你可想清楚了，一旦错误，阿良就成了白痴，我们也将永眠脑室之中。”

如意现在有点犹豫，毕竟三气灌脑，一个不慎，真的就生死不知了。

“可是眼下，你已逼迫至此，倘若要看你被这正气消弭，我宁愿选择这条路。”

“阿良呢？”

如意轻轻地问了一声。

“你了解那个傻瓜的，若他在此，定会选择保你，走。”

一声走，青绿光芒再起，穿过脑室，直奔脑海深处，而它们的一停一顿，那团黄光已经追击而来，三团光，在脑海间奔驰，直到那片脑海被黄光慢慢铺满。

马良一直想要静心，可是剧烈的疼痛越来越剧，已经只剩喘气，没有了话语。

脑海深处，青绿之光，退无可退，看着逼近的黄光，只得一声叹息：“错了，就拼一拼吧，它也应该损耗的差不多了。”

“无路可退，那就拼了！”

三团光在最后的角落，飞驰扑向对方。

一声轰响，黄色的星雨、青色的星雨、绿色的星雨如烟火炸开，散落一地。

空间内，马良随着那一下的碰撞，骤然脑袋如被炸裂，一声惨呼，声音震彻云霄。

远处旁观的人，听到这声惨呼，纷纷侧目过来，刘念心神一震，猛然拔足往回来跑。兰大侠他们记着少年的吩咐，赶紧将她拦了下来。

“你过去，没用的，我…我们…谁都帮不到他。”一句帮不到，心中是何种感受。曾经是这个人帮过自己度过生死之战，曾经是这个人将自己的妹妹从鬼门关来出，曾经是这个人给你自己新的蜕变，可是眼下，当这个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我知道，我帮不了他，但是…但是…有句话，我有亲耳告诉他，让他清清楚楚地记着，哪怕他死了，那怕，有一天，我也死了。”

刘念眼中有泪，不曾流下，却是唅在眼眶，落尽心里。

“你过去，可能会死的，小马他不想你受伤害，你知道的。”

“生，我听他，死，我听自己的心。”

刘念绕开兰大侠快步跑了过去，兰小霞他们站在原地，看着奔向就工厂院子少女的身影。

“过去吗？”

“过去吧，不论怎么样，小马还是不想她出事的。”

三个人也朝少年盘坐的院子中走来。

杜小若知道眼前的人是特安，知道现在抽身最好，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过去看看，这是任务，对，就是看看他的死活，好和组织汇报。”

在心里找到足够说服自己的借口前，脚步却是随着兰小霞他们走了过去。

院中，少年盘膝躺在地面，如倒落的残佛。刘念看着少年的侧身，看着那满头汗水，紧紧拧在一起的眉，没有了初见时的清风云淡，没有了初见时的风月映眉梢。

那是她第一次睁眼看见的少年，没有笑意，没有言语，却是让她如沐清风，让她倍感亲切，可是现在呢？

走过去，一步步走过去，或许会死，但也要将他眉角的皱纹抚平，要将那句话说给他听，要让他知道，此生他已在自己心里。

刘念走过去，伸手将少年扶起，少年依旧保持着盘坐调息的姿势，只是在少年坐起的瞬间，脸上黄光浮现。

兰大侠等人一直保持戒备的状态，可是见刘念无事，也就放下心来。

刘念伸手，在少年的鼻息下试了试，没有动静，在胸口听了听，没有动静，只有脸上淡淡的黄光，似乎证明着少年存活的可能性。

眼泪落下，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就像当初在父亲面前那样，怕他们的灵魂，惨识就在附近，就在身边，怕他们看到哭泣的、软弱的自己而不放心，可是心为何会痛，泪为何要自己跑出来，这不是自己的风格啊…为什么…

伸手将染了尘土的脸擦拭干净，上个月，自己亲手给自己最亲的人拂去了人世的尘，这个月末，又是一个自己最再意的人，时间的巧合，命运的捉弄吗？

兰大侠几人想要过来，刘念伸手止住，伸手想要抚平少年眉宇间的皱纹，可是愁苦依旧。

“这样的你，真是讨人厌，以前没有见你皱过眉的，你一直都在笑的，对不对？”

刘念唠叨了一句，旁边杜小若浑身一震，莫名地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少年丢的石子，那个少年的笑，还有那些话，不论多麽的不喜欢，他依旧将自己护在了身前，让自己活了下来。

“怎么，想要死了，却皱着眉，很没形象，知道吗？”

少年不动如泥塑，不动不闻不语，而少女的低声呢喃，淡淡的责怪身中，带着让人揪心的痛。早知道自己嘴毒，但是从没有在少年面前说过，因为她怕有的话说出去，就收不会来，她怕少年想多了，可是而今，这样的“毒舌”，倘若能换的少年的清醒，她会一直说下去！可是，眼前不动如泥塑的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人，可曾听的见？

“要不，我们再商量一下，你回来笑一下，再死，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不说话就答应了，你说过，你答应我的事情，再不会失言的，你…”

这些说笑的话，和着眼泪，伴着哽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不清楚，听不下去。

兰大侠几人默默看着场中的少年，看着那个伸手想要抚平皱起眉头的少女，无言相劝。

傍晚的晚霞，开在天边，鲜红如血。带着凉意的冷风吹的院内的荒草呜呜作响。

几道拉长的影，一个抱着盘坐的少年的女孩，内心的凉意更甚这个晚秋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