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盘腿坐起，将自身气血导顺。

“阿良，怎么样？”

“无事，有点不适应。”

“如果…如果…不行…就算了。”

少年抬头看她的表情，笑着说：“无妨，用力过度而已，这次就可以了。”

少年重新将手指按在刘念的额头，再次将混沌空间的正气之源调动起来，心中一股更为坚决的意念漫卷全身。

“我说行就行，我说不让你死，就绝不会让你死！啊…”

一声沉喝，少年身体战栗不止，然而按在额头的手指不曾离开，哪怕手臂颤抖不止。

流转的正气开始流动，然后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这次少年早有准备，没有被反击受伤。

“可行的，一定可行的！”

不屈的信念，不想再次失言的坚决，不想经历再次失的无奈和无力，少年再次强行调动混沌空间的正气，那股黄流，沿着上次的路，慢慢地流转过来，然后猛然退回去。

“就是一寸，一寸，我必救你回来！”

一次，一次，拓展经脉的痛楚，血脉膨胀的刺痛，从每一寸，每一次的前行中传来，汗水满头，整个身子都如水中侵泡过一般。

郭敏看着眼前在痛楚中坚持的少年，心中有一个刺，慢慢刺痛心房，让她隐隐作痛。她好想开口说：“不行，就算了。”可是那几个字从心中走到嘴唇边，变成了无声——这个人，她太过了解，因没有及时援救刘文彦而在自责，这是救人，也是一种救赎。

一寸一寸，剧痛加深，然而比这更痛的是后悔和自责。终于那股金黄的正气被他艰难的运转到手指，灌入刘念的身体。

当少年庆幸的时候，变故陡升，那股正气竟然如流水向下一般，源源不断的流过刘念的身体，然后倒转回来。

“怎么会事？”

马良惊声问了起来。

少年苦笑摇头，表示自己现在不太清楚，只能任由这股正气流转循环，少年先前的痛楚慢慢消失，所过的经脉更为宽广。

“这次真的是因祸得福了。”

少年心中暗自嘲笑一句。

“刘念，她怎么样了？”

“无事，这个丫头，福缘不浅。”

正气流转，在一片金黄圣光中，刘念轻轻的张开眼，入眼的是一张白皙英俊的脸，眉宇间清风明月，清爽怡人——这是她那刻的感受。

“你是…”

“小马，阿良的朋友。”

少年撤手，金光消失。

“我爸…”

“对不起…我来晚了。”

刘念看着旁边安静闭眼的父亲，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怪你。”

“你爸没有辱没刘家的门风，宁死没有说过软话，临死之时将身上的宝贝毁了，没有留给那些强盗。”

刘念用手轻轻抚摸着刘文彦的脸庞，脸上露出一丝轻笑，低声说：“爸，你是好样的，你是我的骄傲。”

话完，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不曾间断，落在刘文彦的脸上。刘念低着头，想要忍住眼泪，却怎么也止住。

许久后，才低着头，轻声说：“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我说完那些话，你会死的，我也会死的，可是…可是…我活着…你却…”

后面的话变成哽咽之声，说给一个再也听到她说话的人。

“那两个人，我留在了院中，如果你想要报仇，随时都可以。”

刘念抬头，透过敞开的门，看见外面两个人倒在尘土里。来时一路的畅谈，到现今成了杀父仇人，人生的际遇当真是可笑的很啊。人是自己带来的，还一路夸赞这里的风景，说着着自己骄傲的父亲，可是转眼之后，这些当初说着仰慕的人，将她的自豪摧毁了。

“如果你不想杀人，我来，只要你开口。”

刘念猛然站起来，向门外走去，看着眼前两个颓丧绝望的人，双手紧紧握紧。

冰女此时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两次的中国之行，都是无功而返，回去也要受到处分，再说，眼下有那个强悍到不能理解的少年在旁，想要逃，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是，在死之前，她一直有一件事情悬挂于心，那个人，究竟是谁杀的，好想给他报仇，可是…

“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刘念此时已经收起悲伤，冷眼看着地上的两个人。

“格兰芬老师，是不是你杀的？”

冰女看着屋内出来的少年，虽然变了样貌，但是身上的气息并没有变。

少年看着她，看郭敏，点头。

冰女的眼泪慢慢从眼眶流出。

“原来，你就是小马啊，好后悔没有在路上杀你。”

少年看着这个冷冰冰的女孩，此刻竟然在流泪，为了那一个死去的老师。

“如果，你想杀我，告诉我你的复仇者，我会转告那个人，人是我杀的，想要报仇，随时奉陪！”

刘念一愣，郭敏一愣，少年的话让她们有些不理解。

冰女也愣住，有这样的人吗，告诉别人来杀自己，然后笑了一下，但是她的笑更多的是一种悲凉和无奈。

“我没有朋友的，那些人，不会为他、为我报仇的，呵呵…”

“你有你最看重的人，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人。但是，既然我们纠缠在一起，我便只能按我的方式做事，至于你的仇恨和不甘，能不能消弭，便不是我要考量的。”

少年站在她跟前，看着匍匐于尘土的少女，一个比他们大一两岁的女孩，一个花一样的少女，因为莫名的原因，走上了这条杀人、人杀的路，心中有一股更加悲凉的情绪蔓延开来——有个家伙的同情心泛滥了。

“你，怎么选择？”

刘念有些犹豫，不论自己多麽的恨，可是要她杀人，心中还是感觉非常的不适应。

“请将，我们，安葬在一起。”

刘念背过身，低声说：“动手吧！”

少年走过去，伸出手指，按在冰女的头上，眼里一片平静。

“你们好像不信佛、神，但是你们有信仰的神，对吗，那句话怎么说？”

“愿主与你同在。”

“好，愿主与你同在。”

少年轻声重复了这句话，似安慰将要失去的灵魂，指间流光一闪，冰女的额头出现一丝血痕，然后在一片平静中倒下。

或许曾经有不甘，有不舍，但是此时心中平和。在那冰冷的世界和组织中，只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在说：“你资质不错，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你不想我下次跟着你受伤，就努力一点。”

“说着，说着，就十八岁了，都成人了，应该给你过个生日，可惜天太晚，没有蛋糕了，说句生日快乐，你不会嫌我小气吧…唉唉，说过了，这里不相信眼泪，还哭啊…”

“因为，你像我的女儿，资质又好，所以挑你了。”

“冰弓啊，神族的器物，好好修炼。”

……

那些话，那个人。我们不会得到主的庇护，因为你说我们是被上帝遗弃的人。

但是，如果你在地狱，我便随你，希望你还能看到我，依旧会如当初初见时那句：“小屁孩，你的眼神让人很不爽啊！”

一滴泪，滑过脸颊，在破碎的冰弓旁凝结，然后随着安息的灵魂，飘散天地间。

“该你了，玩蛇的女人。”

少年你站起来，少女死前意念被他捕捉的清晰，心中真的有股悲凉的情绪蔓延，这次不是那个家伙，是自己的，但是这种情绪隐隐地让他感觉很不爽。

海妖缇娜面容扭曲，摇着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听不懂啊。”

少年向前走了一步，海妖缇娜在地上向后退了一下。

“我接好你的下巴，你好好说。算了，反正听不懂，也不想听你说。”

少年蹲下来，伸手过去。海妖缇娜看着冰女就是在他伸手后弄死的，急往后退，满眼的恐惧。

“你知道怕啊，知道怕还玩蛇那么恶心的东西！”

少年说完，伸手就是一个巴掌，将海妖缇娜打的横飞出去。

刘念看着两个人如猫捉老鼠一般，低声说：“小马，你…”

“没事，就是很不爽这个人。”

然后一个巴掌将缇娜打了过来，随后人走到她跟前，低声说：“你的伙伴死了，你不难过，看来你真的冷血啊。”

又是一个巴掌，将人闪倒在地。

“那个人死了，你还鞭尸，没人性啊！”

又是一个巴掌，将缇娜扇飞出去。

“够了，小马，你做什么啊？”

郭敏看着有些发疯的小马，赶紧劝了下来。少年猛然收回思绪，而先前被感染出来的那点火气，消弭了不少，慢慢站起身来，说：“这个人…”

“杀了吧，看着恶心。”

刘念说完，转身往屋里走，郭敏看了一眼，确实太恶心，也跟着刘念往回走。

少年缓步走向海妖缇娜，缇娜回头看着离她不远的大门，痛苦的往后退。少年依旧一步一步走来，看着她的恐惧和无奈，心中某些情绪慢慢释放出来。

一步一进，一步一退。

陡然，退着的人，在翻过院门的那刻，消失了。

“大意了。”

少年赶紧追过去查看究竟，一脚踏入，周围景物忽变。白雪皑皑的雪原，刮着呼呼的风声，而那个受伤垂死的女人也不见踪影。

“谁有这等本事，竟然能在此地化一方世界。”

空间内，安童生感觉有人进入，一看竟是海妖缇娜，只是此时她满脸的鲜血，口里，鼻子里的鲜血和歪在一边流出来的口水混杂在一起，实在够难看，够狰狞和够肮脏。

这哪是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妖女。

“你这是…”

海妖缇娜此时满脸的兴奋，逃脱了，真的逃脱了，那个恶魔一样的少年。

“不论你是谁，出来说话，不然，我连这个空间一起砸碎！”

陡然有个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海妖缇娜浑身一软，跌在地上，随即想到这里是安童生的空间，才放心了不少。

“一”

空间内，安童生过去，嫌脏的将缇娜的下巴搬了回来，问：“怎么回事？”

“杀了那人，杀了那个少年…”

“二”

安童生看着失心疯的缇娜，摇头说：“看来你任务失败了，可是你先前如何说的，你个臭**！”

话完一脚将缇娜踢开，人随即跟上，一把揪住缇娜的头发，眼中是冰一样的冷漠。

“东西呢？”

缇娜看着这个刚才还绅士风度的男人，看着这个以往和自己同床的人，看着这个发誓说永远爱她的人，此刻竟然獠牙相向。

“那个，少年身上，有本事你去拿，呸！”

“贱货！”

一巴掌将人闪飞出去，不再管缇娜的死活。

“雄田，杀了那个少年。”

“三！”

少年三声说完，一拳，挥出，虚无踪影，如打向空气。

“有点门道。”

空间的另一个地方，最后一分钟的坚持，最后的信念。

“你们…保重…”

火凤在哀鸣中消散，人在那刻缓缓倒下。

“小霞！”

“组长！”

小田赶紧抱住少女，但见少女闭着双眼，脸色苍白。

“你，醒一醒，啊！”

小田使劲拍着少女的脸，但是少女如一滩水，滑落他的手臂躺在冰雪之源上，身体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都慢慢渗出血滴，汇集，在雪白明净的地面上，绘出一副妖冶而悲伤的画——血脉界限的后遗症终于爆发。

红衣短发，少女如花亦如画，绝美的绽放出生命最后的美丽。

旁边，三个人男子看着蔓延出的血，热泪盈眶。

Ps：一直纠结冰女要不要死，也想过如何让她活下来，比如刘念心一软，可是写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出让刘念心软的理由，然后…这章悲伤，是刘念的，是冰女的，也是海妖的，更是红组和兰小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