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羁然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当初妹妹把计划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虽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却因为那是自己的妹妹而无法拒绝。他不曾想过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真的会为了一句谎言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不曾想过养尊处优的公主骨子里竟会有那样的勇气。

他蹲下身子轻轻揽住她，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背，感觉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却并没有崩溃的昏过去。或者这样一个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女子，已经坚强到不会轻易昏厥的地步了。

“先生，谷外来了好多人，”一个小童出现在门口，“他们快要找到入谷的路了，要不要将流萤放出去。”

秋羁然眉峰蹙起，问道：“是什么人？”

小童答道：“似乎是从帝都方向来的人，我在其中看到了几个在驿站中见过的人。”

“萧源？”秋羁然脱口而出，感到怀中的女子微微一震，停止了颤抖。

宛央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是力不从心，腿脚都是一阵酥麻。秋羁然手上加力，扶着她站了起来，低声道：“你先跟着小青回去休息吧，我会将他打发走的，就算他是皇帝，也未必能过得了我的奇门遁甲。”

“不，”宛央挣开了他的搀扶，坚定的说：“我要见他。”

秋羁然微有怔忡的看着她，才点头道：“也好，如今你哥哥已经……你还是跟他回去的好，这样的奔波劳碌对孩子没有好处。”

宛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中却殊无欢容，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其间似乎还参杂着一丝决绝。

秋羁然拿出一颗药丸让她服下，说是怕她情绪激动会伤到孩子，又在她几个关键穴位上施了针。不知是药力的作用还是今日她受得的刺激已经让整个人麻木了，她觉得自己很平静，虽然即将要面对的是萧源。

谷中的仆从用两乘软轿抬着他们到了药庐外，巨大的乱石阵外隐约可见外面有很多人马，约有几十骑之多。轿夫按照秋羁然的吩咐在地上的乱石阵中转来转去，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转出了乱石阵，视线顿时开阔起来。

此处是谷中难得的一块平地，没有嶙峋的乱石遮挡，萧源立刻看到了软轿中的宛央，便下了马走过来，身后的随从似乎阻拦了他一下，却被他扬起手制止。宛央看着他就那样孤身一人往这边走来，英俊面容似乎因为奔波染上了几分疲惫，璀璨金眸中的神采却是分毫不减。

轿夫按照她的吩咐将软轿放在地上，她亦一步步走向萧源，四目相对间，有种说不清的情绪蔓延开来。

萧源爱怜的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她，在离她还有一步距离时停了下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她，待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狂喜的将她拥入怀中。然而怀中的躯体却僵硬着，不肯像过去那样依靠在他怀中。

“跟我回去吧，好不好？”他小声说。

然而回答他的是胸口的刺痛，他连忙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只见胸口插着一柄熟悉的匕首，宛央紧紧握住匕首的柄，刺入他的胸膛。萧源甩开她的手，自己将匕首拔出，血迹顺着衣服洇开来，速度并不是很快。这足以说明宛央的力气不足，虽然萧源并未穿护甲，但常年练武使他的肌肉在刀锋刺入的瞬间大力收紧，使匕首无法刺得更深。

宛央背转身子，冷然道：“我曾经用这把匕首伤过你一次，我如今只恨当初没有杀了你，这是你欠四哥的，是我没用不能替他报仇，只求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萧源心中蓦然一痛，她说话的语气如此冷漠，就像他们在永朝帝都外初见时，一切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点。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平静如水。

“你有理由恨我，因为我不止杀了你的哥哥，还倾覆了你的故国！”

宛央心里一颤，不由自主的转回来，紧紧盯着萧源，目光中满是迷茫。萧源唇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意，继续说了下去：“宛国已经不复存在，他们还没有告诉你吗？就算你能逃离皇宫，也再也回不到故国，宛国帝都早已是残垣断壁，你的父皇和兄长也全部葬身其中，除了你的长兄主动归降，宛国皇族已经一个不留。”

如此残酷的话语被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萧源看到宛央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他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忍，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这些吗，今日我便全告诉你，是我利用你的身份杀了宛夙，也是我派商桓劝说你回帝都去盗取虎符，最后还是我利用你将整个宛国覆灭，这就是我接近你的目的。”

秋羁然在宛央身后，看到她的身子在不停颤抖，立刻疾步上前把萧源推开，低声吼道：“你疯了，她还有身孕，你是想逼死她们母子吗？”

萧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却仍是嘴硬道：“这是朕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管！”

宛央从秋羁然身后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袍子，声音细微的几不可闻，幸而秋羁然耳力惊人，才听到她在说：“秋先生，请带我回去。”

“好。”他忙不迭的答应，她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让他无故的觉得心慌。

才刚刚伸出手要扶她，萧源就挤进他们中间，一手捂住胸口的伤处，冷然道：“你不准碰她。”

不知是为什么，萧源的脸色也有些不对，虽然伤口不深，却还是流了不少血。但他脸上非但没有失血引起的苍白，反而有些泛青。

宛央已经再也支持不住身子的重量，踉跄了一下便软软向后倒去，萧源离她最近，却因受伤而限制了行动的幅度，只能用一只手揽住她，让她摔在自己身上，自己却重重的磕到地上。

萧源想要起来，却惊骇的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他抬起头看着秋羁然，却发现对方的脸色一瞬间变了。

“匕首上有毒……”秋羁然自言自语的说，想起当初救起宛央时看到她身边的毒蛇已经被截为两段，他本以为那只是普通毒蛇，牙上带毒但血中无毒，但如此看来并非如此。假如宛央方才捅了萧源的匕首和杀蛇的是同一把，那么蛇血中必然含毒。

远处萧源的人马已经围了上来，惊慌的看着受伤的帝王，手忙脚乱的想将他们两人扶起来。

“不要乱挪动他们，他们中毒了，”秋羁然道，向那群慌了手脚的士兵喝道：“快将软轿拆掉改成担架将他们抬回谷中，再拖延就来不及了。”

他蹲下身子查看他们两人的情况，发现宛央已然昏厥，萧源还保持着神智清醒，但显然毒性已经侵入的很深。秋羁然叮嘱道：“千万不要乱动，更不要用力，否则会加速毒质上行。”

萧源点点头，将怀中的宛央揽的更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