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6、第66章 雾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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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苍连夜赶往昕州, 途径宛城时遇到一个可疑的商队,他们打着摩罗商局的招牌, 却没有相关的文牒, 被负责盘查的守卫拦下。

这个商队中也有两人身上带着那种奇特熏香, 可以确定他们是燕珈教的信徒。华苍协助守卫抓捕了他们,经过严刑讯问,其他人的身份也浮出水面。在这个仅有十二人的商队中, 竟混入了三拨势力——前任渠凉王的宗亲、燕珈教信徒,以及呼维斜旧部。

淳于南阳以非常手段夺位, 自然会遭到宗族诟病, 这便给了那些心怀不轨的皇亲钻了空子, 妄想着自己也能如法炮制, 还能以匡扶正统的名义把王位抢到自己手中,因而这些人豢养私兵, 想趁着此次三国会盟,一举消灭淳于南阳,还能嫁祸到别人头上。

出乎华苍意料的是, 燕珈教信徒不是针对摩罗王阿伊达,而是针对长丰帝的。在他们看来, 女相沙离耶是渎神者, 那么与沙离耶勾结, 窃取燕珈教圣物破雾珠,甚至以上国之主的身份凌驾于他们神祇的长丰帝,更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至于呼维斜旧部, 他们却只不过是被利用的障眼法。他们是战场逃兵,本就无处可去,被渠凉人和燕珈教信徒利诱胁迫,便打起了三国会盟的主意。

“所以你们几次三番惹事,就是想扰乱我拖住我。”

腥臭的牢房中,华苍眸光森寒,横扫一枪,削断了两人的头颅。

一篷血雾飞溅到剩余三人脸上。

“带路。”华苍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倒要看看,你们哪条腿敢碰他一下!”

那诡异的红色毒瘴浓郁且厚重,与夜色相融,遮人耳目,经久不散。

即便有所示警,仍旧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支倒地,面上泛起青紫。附近的守卫也中了招,歌停舞歇,酒翻盏碎,这庆功宴的会场霎时间变成一座无边牢笼。

暗处有数个人影攒动,悄无声息地进入毒瘴之中——是刺客在找寻行刺的目标。

少微酒醒了大半。

破雾珠在他手中发出荧荧微光,隔绝了一小片毒瘴。

沈初、漫陶和淳于南阳与他靠得极近,因此也在变故突生之时抢得了一线生机。他们四人在毒瘴蔓延之时迅速离开宴席上座,以酒水沾湿衣袖捂住口鼻,往偏僻的地方躲去。然而不待他们彻底逃出毒瘴范围,已有刺客追击而来。

一个声音道:“那长丰帝就是往此处跑的!”

少微看看沈初:孤招谁惹谁了?

沈初吓得一脑门子汗:我哪知道!

漫陶满脸担忧:皇兄小心啊。

淳于南阳朝少微使了个眼色:原来是冲着你来的,那就不要拖累我们了吧。

另一个声音道:“淳于狗贼也与他在一起!”

淳于南阳:……

漫陶无奈:你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沈初幸灾乐祸:哎哟你仇家也不少哦!

少微还了他一个眼色:咱们就不要互相拖累了,分散走吧。

淳于南阳辨认了一下方位,给漫陶再捂上一层绢布,要带她向南边逃离。漫陶没有犹豫,只依依不舍地同少微和沈初挥手告别,就跟着淳于南阳走了。

沈初急道:“这毒瘴……”

少微示意无妨:“不是一击毙命的毒,否则他们也不用再来补刀。这边毒瘴淡了许多,他们掩住口鼻,想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沈初叹了口气:“看漫陶这模样,这渠凉王还算过得去,希望他们能化险为夷。”

少微选择往东行去:“放心,淳于南阳精明得很,断不会让自己吃亏。”

仗着对行宫地形熟悉,少微和沈初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一队刺客。只是沈初到底还是吸入了少许毒瘴,有些头晕眼花,嘴唇泛出青紫,少微带他暂且躲进一间偏殿。

因为怕暴露行踪,少微用衣袖蒙住了破雾珠的亮光,这偏殿又未点灯火,他进来时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沈初强撑着关上偏殿的门,领着他家抓瞎的陛下坐到角落稍事休息。

不远处传来金戈相击之声,有人呵斥,有人惨呼,已是乱成一团。

少微嘲道:“蛇虫鼠蚁还真不少,都赶上这次机会出洞了。”

沈初喘匀了气:“陛下当真没想过会出现如此局面吗?”

“想过,但三国会盟势在必行。”少微道,“不光我这么想,淳于南阳和阿伊达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才会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们谁也不想做那个过河拆桥的君主,但又想在这次大战后划清界限。”少微揉了揉眼睛,“说得好听点,就是又要笼络民心,又要彰显国威。”

沈初沉吟片刻:“臣明白了。”

双目虽不能视物,心境却清明许多,少微这会儿已理顺了来龙去脉:“针对淳于南阳的应当是他在渠凉的烂摊子,他们淳于家惯会玩这套把戏。针对我的么……革朗残兵不成气候,听方才那些人的口音,像是摩罗人,阿伊达不会做这种蠢事,所以多半是燕珈教的信徒,只有他们才会神神叨叨地用那种毒瘴,而且他们一定有解药。”

“陛下英明。”这等敏锐细致的才思,这等临危不乱的气度,能为这样一位君主效力,沈初是真的心服口服,“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是华苍在就好了,有他在,孤就不会如此无助了。”少微悠悠地叹了口气,“偌大一个昕州城,竟没有孤的容身之处……”

嗯?怎么回事?

沈初讷讷道:“不是,陛下,咱们不能丧气,咱们要自救呀。”

少微转了个身,背对他:“好累,孤好难过,不想动了,等他来救吧。”

沈初:“……”

在少微莫名其妙的“难过”中,偏殿陷入一片沉寂,半晌,沈初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陛下,赵梓在昕州安插了一些人。”

“嗯。”

“这些人……”沈初欲言又止。

少微转回身,侧耳朝向他:“接着说。”

“他养这些‘闲人’,本意是为了帮助陛下,当初涵王谋反……”

“孤知道,他是为了解决孤的后顾之忧,只不过手伸得太长了些。”少微道,“你别吞吞吐吐的,究竟什么意思?是要我借用这些人脱身吗?”

“臣的意思是,陛下可以借用,但需要三思。”

“需要三思?”少微眼神空茫,却仿佛看穿了一切。

沈初没有说话。

少微笑了下:“你不信任他。沈三顾,你对他深情厚谊,却不信任他。”

“庆功宴守备森严,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陛下您没有怀疑过吗?”

“赵梓从一开始就反对孤来赴宴。”少微摸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他当真有心害孤,又何必劝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陛下,总归小心为上。或者您就当我吸了毒瘴,不甚清醒吧。”

“知道了,孤自有定夺,不过眼下嘛,还是逃命要紧。”少微耳力极佳,听到外头说“这间还没搜”,赶紧拉起沈初,“有人过来了,快,再不走来不及了。”

约莫是他们时运不济,刚出门拐了个弯,就被刺客前后堵截了。

少微懒得再跑,掀开衣袖,破雾珠的光晕劈开了红雾与黑暗,照亮了他的脸,以及面前这群蝇营狗苟之辈。

有人惊呼:“是圣珠!他是长丰帝!”

少微拔出天子佩剑,当先一击:“是孤,有胆来杀!”

华苍赶到昕州城门时,庆功宴已开场过半,全城还在戒严中。他匆忙亮明身份,值守城门的士兵颇为犹豫,一方面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不得开城门,另一方面他们也认识眼前这人,这位陛下最为宠信、据说就要一步登天的将军要入城,放是不放?

然而华苍却等不得他们再去通禀,揪出那三个刺客同党道:“有刺客混入城内,陛下恐有危险,速开城门!”

那人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守城将领下了令:“开城门!”

华苍抱拳道了一句“多谢”,随即策马进城,往行宫赶去。

那士兵仍旧忐忑:“将军,这要是怪罪下来……”

“谁来怪罪?”那将领道,“巡防营刚传来的消息,你知道刚刚那人受封了什么吗?”

士兵茫然摇头。

“他可是……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咱们能卖他一个人情,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再者说,若有刺客对陛下不利,我们拦着不让他进城救驾,那才真是担待不起了。”

“哦。”

“哦什么哦,行了,关城门,继续戒严!”

据那三名同党所言,他们为今晚安排了八组刺客,早已布好了毒阵杀局,可说是志在必得。在赶往行宫的途中,华苍突然一阵心悸。

他跃上屋脊,便看见远处的行宫遮罩了一层红雾。

终是迟了一步。

少微和沈初且战且退,偶然间得到四名巡防营士兵的相助。

原本他们已略微占了上风,不曾想一名燕珈教信徒被逼急了,竟掏出一只蟾蜍模样的蛊虫。那蛊虫通体脓包,大大小小的脓包中充盈着毒浆,那人全然不顾砍到自己身上的兵刃,拼死冲到少微面前,大喊道:“屠戮妖王,祭我神庙!”

在沈初一刀捅穿他后心的同时,他一把捏爆了那只蛊虫。

“陛下!!!”

大量毒浆喷射而出,首当其冲的就是少微和两名巡防营士兵。

有毒浆溅入了士兵的伤口中,那伤口立刻开始溃烂流脓,士兵疼得生不如此。

少微本能地避让了一下,但距离太近,还是有数滴毒浆溅入了他的眼睛,火辣的刺痛感瞬间蔓延……

周围是凄厉的痛呼、濒死的咆哮。

少微闭着眼,强压下黑暗带来的恐慌,仅靠声音辨认方位。

他听见沈初一声怒吼,以身体撞开了他。

又听见刀刃削断人骨的声音。

一截断肢从他耳边掠过,那犹有余温的指尖碰到了他的脸颊。

有薄薄的茧,是一只弹琴的手。

“沈初!”

少微接下刺客的三招,又听左边传来破风之声,情急之下只能脖颈后仰,侧身避让。然而左肩仍是一阵剧痛,破雾珠跌落在地。

他毫无停顿,反手划开了那人的咽喉。

少微喘了两口气。

紧闭的双目刺痛更甚,似有鲜血渗出眼角。

他抬袖擦了擦,问:“还剩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华将军当街强抢卖药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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