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琐碎的事物，夏莉高高兴兴地在玻璃门上挂了歇业牌，转身就见佩吉夫人对她笑。

“您和佩吉先生什么时候出发呢？”她向前迈了两步，笑得乖巧可爱，白生生又带点婴儿肥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掐上一把。

她这么问是因为佩吉夫妇正好趁她们出去游玩的时间回家探亲，而且和她们是同一天出发。

佩吉太太擦擦手，深褐色夹杂着几缕白丝的卷发一丝不苟地包裹在头巾下，眼角边的褶皱轻微折起：“我们马上就出发，佩吉有一位好友也要离开巴黎，他会捎带我们一程。”

夏莉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先祝你们一路顺风喽！”

“谢谢你！亲爱的夏莉。”佩吉夫人亲吻了她的额头，笑眯眯地抚摸她的长发。“我真希望有个女儿，像你一样可爱美丽。”这话惹得夏莉笑弯了眼，羞羞地红了脸蛋。

玛蒂尔达拎着两个木头行李箱下楼，有些吃力地对小姑娘嘱咐道：“夏莉，你再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东西忘了，我们去的时间有些长，得多带一些。”她转头又对佩吉太太说：“你和佩吉先生一会儿也要出发了吧？一路上千万得小心些，不用着急回来。我们回巴黎后会给你寄信，你接到信后再回来也不迟。”

佩吉太太念叨着玛蒂尔达的一番好意，感激道：“那我们就等您的消息了！”

夏莉迎上去接过其中一个行李箱，贴着玛蒂尔达撒娇：“人家早上起床就已经检查过很多遍啦，绝对不会漏带东西的，您就放心吧！差不多要出发了。”

“马车已经来了哟！”车夫在外边高喊。

赶车人扬鞭赶马，骏马踢踏着喷涌出鼻息。夏莉心急地催促道：“我们出发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啦！”她挽着玛蒂尔达的手臂，脚步匆匆地向外走，还不忘回头嘱咐佩吉太太：“佩吉太太，我们先出发了呦！等会您走的时候，顺便锁一下门好嘛！？就拜托给您啦！”

将行李箱交给赶车人，夏莉扶着玛蒂尔达上了车，挥手与佩吉夫人告别便正式出发了。偶尔有店中的常客见到她们挥手道别，她都会一一回应，实在是太开心了呀。

经过一片深灰色的居民聚集区，夏莉远远地望着粉刷亮眼的王宫，兴奋躁动的晃荡着双腿，坐立不定。

“安静些，夏莉。”玛蒂尔达一脸无奈道：“等会出了城，路就不平坦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早起，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不，我是开心的呀。”夏莉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强调，“我是兴奋的睡不着才有的。”

玛蒂尔达笑了笑，也不劝她了，由着她跟猴子似得动个不停。

马车驶出巴黎的外城时，阳光已经穿透薄雾洒向大地，这座将来的浪漫之都还未完全清醒，雾气为它拢上一层迷纱，遮挡住外部窥伺的晨露。她觉得这一幕很熟悉，似乎小时候看见过，但她又记不住清是哪一次。

马车在路上行驶的第二天。

憋闷难受爬上了心头，她不适地抚着胸口，希望能将恶心、胸闷的感觉憋回去，实在是不明白怎么第二天才开始有些晕车反胃的感觉。

“夏莉，你还好吗？”玛蒂尔达为她递上了水囊，顺便拍拍她的背，“你小时候我带你坐马车，那时候你还没有这么强的反应呢，现在看起来可真糟糕。”

夏莉强压着胃中翻动的酸液，接过水抿了一口，依然感到不适，现在连头也开始疼了。

没有柏油水泥浇灌的马路，相对平坦却布满了细碎的石子、黄沙，车轮处的一点点震动放大到整个马车上便令她苦不堪言，只觉得大脑和内脏都快被颠成一滩烂泥了。

“我还好...”她勉强的说道，突然“呕”了一下。

“快停车！”玛蒂尔达对赶车夫喊道。

马车渐渐停下，夏莉忍不住恶心，跌跌撞撞的爬下车，靠着一棵树便呕吐起来。她吐得双眼发红，鼻头泛酸，眼泪流了满脸。

玛蒂尔达跟着：“怎么样了？吐出来舒服些了吗？”

夏莉摇头，沉默着缓解身体不适的冲击。

后方的路上出现了一辆豪华大气的马车，渐渐的靠近了才发现那赶车人所穿的衣物都比常人精贵华丽。

“前面出了什么事？！”后来的赶车人停下马车，稳坐在架子上喊了一声。如果可以，他们大概会直接过去吧。但是毕竟这条路是一条单车道，两边下陷，中间凸起。边上是花田和荒地，如果不管不顾的穿过，恐怕有翻车的可能。稍有些常识的人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夏莉直起身子在玛蒂尔达的搀扶下慢慢的往回走，这才看到那豪华马车上只坐着一位红发姑娘，美丽的大眼正好奇地打量她们，一派天真娇俏。

“先生，请你把马车往边上挪挪吧。”玛蒂尔达说道：“我们恐怕暂时不能出发了，让他们先过去吧。”

“小姐，请不要下马车。”急促突兀的声音响起，她们看去才发现美丽的红发女孩已经自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那赶马人正有些焦急、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希望她能自己回去。

“没关系的，你别告诉我父亲就行了。”提着裙摆，红发姑娘俏皮地走来，举止间透着一股贵族的仪态。在黑发少女面前站定，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她歪着脑袋打量她，忽然天真的问：“你是哪里人？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巴黎人...”她表情淡淡的回了一句，其实并不想开口，呕吐之后喉咙就有股灼烧感，噎得她难受。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法国人。”红发姑娘点点头，自来熟似地说道，“我叫洛拉·李奇，你叫什么？”

“夏莉。”玛蒂尔达看她不想开口，帮忙圆场道：“她叫夏莉，她现在身体不太舒服不好说话。”

少女理解地点点头，雀斑小脸上的披散红发跟着跳了跳。

“小姐，请你回到车上，我们得出发了！”后一个赶车人见马车移开可以通行了，立刻对红发姑娘喊道，深怕这位小姐有一点闪失。

洛拉·李奇有些失望，她本想多与这位与众不同的少女搭搭话，但是父亲派来护送她的这位下属太过拘谨，她稍有动作便紧张的不得了，实在是无趣极了。但她不能不听，父亲虽然宠爱她却也不容她违抗命令，因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马车上，看着黑发黑眼的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恹恹地收回目光。

夏莉她们也只稍事休整了一下便又重新上路了，昨天夜里她们寄住在乡野村落的农户家中，恐怕是吃错了东西和休息不好才导致的身体不适。再赶半天路应该就能到格拉斯城了，还是决定尽早赶路才好。万一在城门关闭后到，那就只能住在马车里，明天一早再进城了。

大概吐了些东西出来，夏莉头也不痛了，就是稍微气闷一些，她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花田绿意，心中倒也舒畅许多。

不知赶了多久，夏莉有些懵懂的睡意，却听赶车人突然大喝了一声：“让开！”她哆嗦了一下，猛然惊醒，马车却慢慢的停了下来。

“夫人、小姐，有一个人站在路中间不肯让开。”外面的马车夫说道。

玛蒂尔达和夏莉对视了一眼，“问问他是谁。”

夏莉探出脑袋看向前方，一个衣衫破烂，长发和胡须遮盖住脸的瘦削男人站着。当她探出头时，他的目光敏锐的转过来，露出一双绿眼睛。

“格雷诺耶？！”她惊讶到失声。

“格雷诺耶？你认识他？”玛蒂尔达不明所以的问道。

夏莉急忙推开车门下车，疾步走去。男人的衣裳敞开露出排骨一样的上半身，满头满脸灰尘，胡子拉碴的脏得可以。“你怎么在这？不是早就去格拉斯了吗？怎么会弄成这样？遇上强盗了？”她直把心中的猜想一股脑的倒出来，却被男人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夏莉一怔，却发现他落下泪来。“你哭了......”

“你得去格拉斯，必须要去！”他牢牢地盯住女孩的双眼，皮包骨似地手掌抓得她生疼。

“你弄疼我了。”夏莉皱着眉挣扎，白嫩的手腕开始泛红。“我们现在就要去啊，你先放开我！”

“带我去。”他固执地说。

“好好好，你快放开我的手！”夏莉生气的大喊，惊得玛蒂尔达也下车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你是谁？快放开她！”玛蒂尔达着急地冲过来。

格雷诺耶得到夏莉的回答，便也松开了禁锢。

有了马车，他绝对不会再跟丢那股他梦寐以求的香味。在遇见它的那一刻，他在脑海中已经出现了成千上万种可以与之相配的香水配方。只要将那股美人香收集起来，他就能完成本世纪以来最伟大的香水！再也没有人会想无视蝼蚁一样无视他了！

“有病！”夏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揉着泛酸的手腕，对上玛蒂尔达着急疑惑的目光，看向一旁邋遢的格雷诺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认识他了。

“他是谁？”

“呃......”夏莉左思右想，刚刚答应了要带格雷诺耶去格拉斯，看他这幅模样像是吃了许多苦一般，她更是不能丢下他就走。那就得让他搭她们的马车，那就必须让玛蒂尔达同意，“你听我跟你慢慢说哈，事情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