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建设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已经做不成人类了，就算活下来，也是在人类与恶魔之间徘徊，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这样的自己，还不如带着人类的意识死去。

况且，多次透支生命的季建设，早就没有几天可活了，不死的话，难道要最后成为一具任由雨倪差遣的行尸走肉吗？

绝对不行。

季建设想死，但是至少，让自己，用最后的这一份力量，拯救陷入困境的季成。

让自己久违的，尽一份父亲的责任。

大脑中的传话结束，意识回到现实，真切感受到了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

躲避依然是来不及的，但是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季建设落下的手，打在了季成身旁，烈风刺痛这季成的面庞，断臂那边空荡荡的袖子随风飞舞，地上多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在季建设自己的权力控制下，这一击打偏了。

这一下本身就不是季建设的本意，而是心中的破坏本能驱使着他的行动，他也是不断的在于自己内心做斗争。

摆脱了大罪者的控制，这是现在的季成都做不到的。

看到这一幕，雨倪松了口气，她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已经回到了自己手中。

季建设坚持不了那么久，如果他还是正常的状况，或许他也能成为下一个潘多拉的使用者，但是现在的他身体千疮百孔，一次攻击的时间，已经是极限。

而雨倪也知道，这一次，自己算不上成功，功亏一篑。

自己在季成脑海中留下的低语已经消失，以后就没有过去那么好的机会留下印记了。

雨倪不知道季建设做了什么，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自己的计划依然可以执行。

季成身边的人，又不只是季建设。

那边，不是还有一个自己最想要杀掉的人么。

元诗诗，雨倪早晚都要对她下手。

种子已经埋下，这一次距离破土而出只差分毫，没有关系，生根发芽，是早晚的事，雨倪非常自信，因为她足够了解季成。

雨倪用无数种方法可以抓住季成的痛点。

季成站起来，身前的人，雨倪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控制，季成不说殒命，就算只是受伤，雨倪也不想看到，所以她干脆的放弃了季建设。

秋宝消失不见，邱正翼没看到，看到了也懒得阻拦，至少现在她没有找到真正杀死秋宝的办法，在进行研究之前，邱正翼估计只有肖乖寿能做到杀死这样不讲道理的对手。

而雨倪最后下达的命令，是破坏。

季建设理所应当的遵守这个命令，但是回过神来的季成，捡起了地上的登录卡，翻滚出了攻击距离。

季建设的话虽然说不上让季成明悟，但是也暂时的让季成找回了自己。

至少，得解决眼前的事。

“authorize”

“恐怖吞噬者！”

看到季成成功变身，元诗诗和邱正翼也松了一口气。

邱正翼很满意，虽然这次波折很多，但是在她看来，季成能再次变身，就是找到了真正正确的道路。

这次的事先不谈，季成可以成长，这是邱正翼最想要的。

她本来就是可以放弃一部分人的人，季成如果能接自己的班，那才能守护更多的人。

这次回去，邱正翼决定主动拦下所有责任，严格来说，她确实认为自己有责任，如果不是她，季建设不会有今天。

只能说，恶魔把这一切都抓得很清楚。

那个小女孩还在，只是对季成下手的原因，邱正翼想不明白，这一点季成自己都不太确定原因。

但是他们都注意到了，秋宝的那一句，“快躲开”。

邱正翼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就算是她这样不愿意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上思考的人，也想到了，这些恶魔对季成有一些想法。

而季成是知道实际情况的，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影子的魔王盯上了，他以前也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过去季成认为影子的魔王是不希望自己死，但是后来季成又改变了想法。

因为影子的魔王对季建设动手了，这很奇怪，不想季成死却要利用季建设，这其中不太说得通，很是矛盾，难道就是单纯的来搞心态？

季成觉得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虽然情况恶劣，但是就战术来说的话，有些过于幼稚了，不是能拿的上台面的东西。

所以季成是认为对方改变了想法，决定杀自己了，而这个想法的基础来自于白泽，白泽非常的讨厌自己，所以她或许会谏言，而白泽的地位在大罪者面前也绝对说得上话，甚至可能在魔皇面前都说得上话。

可是这一切推论，在刚才，又被击碎了。

“快躲开”，这句话一定不是对季建设说的，秋宝这个人一直是担当一个传话的角色，她本身对季成有什么感情的几率很小，那么这句话最大的可能就是影子的魔王借秋宝的口喊出的话。

思绪飞舞，但是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季建设动作很迟缓，他依旧在和雨倪的命令做抗争。

季建设一步一步的后退，然后，就这么突然挣扎着，跪在了季成面前，变成爪子的双拳猛的抓在地上，深深的陷入地面，困住了自己的行动，季建设抬起头，无光的眼神看着季成，那神情似乎是祈求。

仿佛在说，杀了我。

他竟然再一次控制住了恶魔的情绪。

作为，一个人类。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天空中的怪鸟不再发出嘶哑的鸣叫，在空中漫无目的的飞着，周围的普通人早就逃走了，地上是无辜的尸骨，天空变得昏暗，受损的路灯闪烁着，最终点亮，光影重叠，用影子交汇出一道又一道的抉择。

现在这样，对父亲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吧……

季成将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忍杀死，季成必须负起责任，他必须将自己的懦弱抛弃。

死亡，这是现在的父亲的愿望。

作为一个，罪人，死去。

“就这样吧……”

季成抬起手，邱正翼欣慰的看着。

如果季成召唤吞噬之渊，季建设会瞬间被吞没，但是季成不愿意父亲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他自己也要亲自的，用自己的双手，和自己的幼稚，说再见。

“爸，我会继续成长的。”

但是我绝对不会成长成，老师那样的人，我会找到真正的，适合道路，寻找我的救世之道。

季建设身体在颤抖，似乎是在和内心的恶魔本能做抗争，又像是在对季成表示赞同的点头。

水流贯穿了季建设的身体，他已经变成恶魔，再也变不回原样的。

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季建设自己的意识回来了，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张了张嘴，他还想对季成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亲爱的，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你会怪我吗？像以前一样责备我做错了事，这样的我，你还能认出来吗？

带着对爱人最后的思念，季建设告别了这个世界，他很高兴，自己的儿子，完成了自己最后的愿望，季成，做了对的选择，是自己糊涂了。

“爸……再见了……”

天空中的鸟儿随着季建设的死亡，怪叫一声后化作漫天的羽毛。

地上，昏黄的灯光下，一片废墟之中，于满天飞羽下，季成泪流满面。

远方，元诗诗也哭成泪人。

只有邱正翼，她笑着看着这一切，季成终于能下手了，有了第一次，就还会有下一次，以后，季成也一定可以，总是做“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