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5、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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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宾犬”已经不见了身影, 就剩苏闲形单影只一个, 他双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背对着他。

他的背影看起来冷清又孤傲,让钟云从的步伐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怎么这么慢?”他听到了动静, 转过身来,面部轮廓瘦削又清晰, 峰眉微蹙,瞳孔在夜色中褪去了病态的灰蓝色, 变为了被凉意浸透的纯黑色。

钟云从慢慢地走过去,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吗……我觉得已经很快了,还以为医生不会答应呢。”

“他对那女孩很感兴趣,肯定不会拒绝的。”他的气息在寒夜里凝结成薄薄的水雾, 一侧眉梢微扬, “当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兴趣’。”

钟云从失笑:“如果是那种‘兴趣’我还不怎么担心, 就怕是别的‘兴趣’。”

苏闲摇摇头, 懒得跟他继续念绕口令,他自顾自地往前走:“走吧。”

“去哪儿?”他的问题听起来傻不愣登的,苏闲驻足,侧过脸,带着几许戏谑的笑意瞥向他:“你要是想睡大街, 我也没意见。”

钟云从也没迟钝到那份上,他先前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上次是他自己离开了他的家, 而没有他的允许,他不敢回去。

不过现在听他这口风,似乎不打算计较“前嫌”了。

他急忙跟上对方的脚步,欣喜到语无伦次:“我会付给你房租的!就是……得再等等,因为我那块翡翠送人了……”

说到这里,他蓦地闭上嘴,片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反问:“呃,你不会不高兴吧?一开始说要送你后来又送了别人……”

苏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我是想说……”他慌的手足无措,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瞟才好,“我想跟你道个歉……”

苏闲露出少许纳闷的表情:“道什么歉?”

“我之前……”他期期艾艾地表露心声,“好像太轻浮了点,没轻没重的……大概给你造成困扰了……真的很抱歉!”

困扰吗……貌似还真有一点。苏闲想起他先前在下属们面前的失态,一时有些汗颜。

不过那点不自在很快就过去,一如他对钟云从的态度。

“我知道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钟云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失落了一下,至于失落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苍空如墨,细雪无声坠落,透着自生自灭的凉意,温柔地拂过他们的发丝和面容,整个城市如同一只蜷伏着的困兽,陷入了短暂的平和之中,凛冽的风声便是它发出的呼噜声。

他们在洋洋洒洒的落雪和昏暗的路灯下并肩前行。

“对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沉默了一段路,在拐过一个街弯之后,苏闲倏地开了口,钟云从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啊……你说。”

“你最近,是不是想找工作来着?”

他语气平淡,却让钟云从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拨了拨自己的一头蓬松乱发:“我都要怀疑你在取笑我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矿区打过工的事?”

苏闲亦是唇角微弯:“我还知道,你干了不到半天,就被人轰了出去。”

“啧,”他咧了咧嘴,“你要跟我说的事,不会就是这个吧?”

少许碎发被风吹乱,覆在了苏闲脸颊两侧,阴影让他看起来比起平时柔和一些:“当然不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份工作。”

钟云从以为他还在开玩笑,很捧场地笑起来:“不会是赌石场吧?”

“不,”他平静地否认,“是治安所。”

钟云从的步伐一僵。

苏闲挑了挑眉,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他:“意下如何?”

钟云从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费力地开口:“你是在……邀请我,成为你的同事?”

他略略颌首:“嗯,是这样。”

他讪笑起来:“应该不是在逗我玩吧?”

苏闲露出一抹他熟悉的讥诮笑意:“逗你有什么好玩的?”

钟云从足足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向他发出邀请。

一时间,激动和亢奋涌上了心头,受宠若惊的同时,他也有些忐忑不安:“我……我真的可以吗?我这人体育不好,脑子也不算太好……”

“你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苏闲轻笑一声,他舔了下干涩的嘴角,不确定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的。”他补充了一句,唇边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的异能还是挺有实用性的,人品嘛,也还过得去,接下来,只要通过训练营的考核就符合我们的招募条件了。”

前几句话都让钟云从整个人美滋滋,可最后一句却是画风突变,让他浑身一凛:“训练营?考核?那是什么?”

“训练营啊,就是字面意思,训练人的地方。你这糟糕的身体素质,得好好锻炼一番才行。”苏闲解释给他听,“两大部门,治安管理局和综合管理局,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招募,而招募的对象,就是训练营的学员。”

“只有通过训练营考核的学员,才有资格进入两大部门。”

听到这里,钟云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这个训练营招收的都是异能者吗?考核……会不会很难啊?”

“不,训练营对异能者和普通人都开放,只要符合报名条件就行。苏闲说到这里,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至于考核的难度,还过得去吧……听说近些年,难度已经略有降低了,恭喜你,赶上好时候了。”

“你一说‘恭喜’两个字我就?的慌……”钟云从不禁抹了把涔涔而下的冷汗,“老实说,我没什么信心……”

他原以为苏闲会生气,但他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看你自己吧?我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去不去,还是取决于你自己的意愿。”

“训练营什么时候开始?”

“这几天都是报名时间。”苏闲沉吟片刻,“应该是截止到三天后,你还有考虑的时间……”

不曾想,他一句话被钟云从打断了,他语气笃定:“不用考虑了,我去!”

苏闲这下倒是显出了一点意外的神情:“这么快就决定了?”

“‘孤岛’这种地方,弱者真的很难待的下去。这是我来到这里以后最大的感触。”钟云从苦笑着摇头,可喟叹中又透着一丝坚定,“所以,除了让自己变强之外,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苏闲闻言瞥了他一眼,而后点点头:“有这个觉悟就好。”

他顿了一下,复而开口:“那好,这两天找个时间,过去报名吧。”

“好!”

“不过,”在他应下来之后,苏闲却是话锋一转,“既然你决定要去了,那就一定要通过考核。”

钟云从怔了一下,又听他说:“这是我对你的要求——我希望从训练营结业那天,就是你加入治管局的时候。”

尽管知道那绝不是容易的事情,可钟云从还是忍不住心驰神往:“到了那时候,我想和你并肩作战”

苏闲一声冷笑:“与其遥想这么远的事情,不如先想想怎么通过训练营的考核。”

“我一定会通过的!”

“我拭目以待。”

>>>

姜岂言慢慢地解开衬衣的扣子,他身边一位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的人凝神观察他左胸口,片刻之后,沉吟不决:“姜队长,您的心脏真的曾经遭受重创吗?”

这位纠察队长漂亮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点了点头:“是的,就是三四天前的事情。”

“三四天前?”那位医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点时间就能让一处严重的外伤痊愈的如此完美?这几乎是超出我认知的事情。”

他结实胸膛上的皮肤完好无损,连道疤都没有,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

“徐医生,”姜岂言挂着冷笑的唇角,锋利得像磨砺过的刀锋,“这里可是‘孤岛’,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徐医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被岁月侵蚀过的面孔,他的眼角和唇角都生着柔和的纹路,让他看起来既亲切又儒雅,甚至在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慈祥的味道。

“所以呢,这令人惊喜的复原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徐医生笑呵呵地问道,“是有妙手回春的大夫为您医治还是服下了某种灵丹妙药?”

姜岂言笑意加深,愈发显得高深莫测:“也许,晚一点就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敛起了眉宇间的阴沉乖戾,看起来平和许多:“徐医生,我妹妹这两天怎么样?”

徐医生的神情登时凝重起来,他摇摇头:“不乐观,这两天基本都处于昏睡状态……清醒的时间很少。”

姜岂言略微舒展的眉头立刻又纠结上了,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流露出了些许隐忍的怒气:“你不是说,会治好她的吗?”

“我早就跟您打过预防针了吧?”徐医生一团和气地笑道,“令妹基本就是病入膏肓的状态了,一般的手段,是不可能治好她的绝症的。”

姜岂言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直至皮开肉绽,试图以痛觉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衣物,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观察室:“我会考虑你的方案的。”

“姜队长,”徐医生送他到门口,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希望您尽快考虑好,因为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思考了。”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前行:“我知道了。”

他并没有直接走出医院,而是转进了一个楼梯口,上了楼,其间不少医护人员与他擦身而过,见了他身上这套制服,都刻意地与他拉开距离,明晃晃地透出了敬而远之的意思。

姜岂言并不在乎旁人的态度,他加快步伐,上到了四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单人病房外,两名年轻的纠察队员守在门口,站的笔直。

在见到上司之后,两个年轻人急忙立正,敬了个礼:“队长!”

姜岂言冲他们略一点头,而后轻轻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病房内很安静,他慢慢地走向病床,这才听见了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他凝视着昏睡中的苍白女孩,心如刀割:连呼吸都已经微弱成这样了吗?

徐医生说得对,的确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他蹲了下来,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妹妹那张消瘦的凹进去的脸颊,她的体温偏低,但即使如此,这点热度也令他留恋不已。

“楚楚。”他轻声唤着胞妹的名字,他并非存心要打扰病人休息,只是她昏睡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过犹不及,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姜楚楚显然睡得很熟,他一连叫了好几声,她才堪堪睁开眼,这让姜岂言松了口气,方才的某个瞬间,他真的担心她永远不会再醒来。

“哥哥……”姜楚楚清醒之后,在他的帮助下支起了上半身,立刻对兄长撒起娇来,“我想喝水。”

姜岂言向来乐意为他妹妹当牛做马,他微笑着盛了一杯温水来,送到小姑娘的唇边:“慢点喝。”

姜楚楚果真渴的厉害,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掉大半杯水,接着才心满意足地往后一靠,姜岂言塞了个枕头在她背后垫着,这才在床沿坐下:“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呗,不好不坏的~”姜楚楚囫囵交代完自己的病情,又瞅了眼自家哥哥,“你呢?你的伤好了吗?”

姜岂言拿了件外套盖在她身上,顺口答道:“我那点伤本来就没有大碍,你别担心。”

她眼珠灵动地转了几下,把兄长上上下下地扫描了一遍,见他看起来确实没有丝毫虚弱之兆,这才安了心,柔柔一笑:“哥哥今天比较有空吗?带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就在外边。”

她指着窗户外头,姜岂言顺着望过去,窗外生着一株高大的榕树,繁茂的树冠挡去他们小半的视野。

他收回视线,没有作声。

姜楚楚眼里的期盼姜岂言不是看不见,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对不起,”他艰难地开口拒绝,“哥哥待会儿就要回纠察队了……下次吧。”

姜楚楚慢慢地把手塞回被窝里,谈不上怨怼,只是失望:“下次是什么时候啊?”

“等你好了之后……”“哥哥,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我好不了的。”

姜岂言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妹妹打断了,事实上,他这句重复过无数次的话语在姜楚楚听来只是温情而单薄的安慰而已,并没有多大用处。

以前她都笑眯眯地听着,可这一次却不想再这么做了——昏昏沉沉的两天里,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自己的大限怕是到了。

她不想把宝贵生命倒计时花在难过悲伤上,更愿意出去走走,晒晒太阳,等着第一丛迎春花开——如果她还能等到春天到来的话。

她抬眼望见姜岂言骤然变色的脸,一下子就后悔了,兄长从来都是紧张她的命胜过他自己,她这不加掩饰的话,肯定是伤到他了。

可是,她总是要死的啊,哥哥老是这个样子的话,叫她怎么放心?

纵使不忍,她还是打算借这个机会把一些话摊开来说,她把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勉强挤出个笑意:“是这样的,虽然我活不了多久了,但哥哥一直把我照顾的很好,我过的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开心了,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去死……唯一让我担心的,就只有你了。”

姜岂言无声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让姜楚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就是这样……请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你这样我真的……没有办法好好地离开啊……”

姜岂言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小姑娘家家别想这么多,你好好养身体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没等姜楚楚回话,他又出声:“今天是真的有急事,明天我再陪你出去走走。先这样吧,哥哥必须得走了。”

他说着就要出门,却被妹妹叫住了:“那个,哥哥……”

他停了下来:“嗯?还有事?”

“就是……”姜楚楚期期艾艾地道,“要是你没空的话,就让张医生带我出去走走嘛……你让你的人别拦他……”

姜岂言侧过脸,眉心一跳:“什么意思?那家伙来过了?”

姜楚楚捂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人家就算想来也肯定被你那两个凶的要命的下属给吓回去了……”

姜岂言瞥着妹妹发红的耳根,心酸的同时也有些无奈,他苦笑着摇摇头:“还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话一点都不错。”

他说完这话,姜楚楚直接把被子蒙到头上,姜岂言怜爱地望着这个大粽子,心里却在想,你会结婚生子,嫁给你想嫁的人……你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

在回到纠察队之后,他一招手,副队长赶忙迎了上来:“队长?”

他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盯着褪色的天花板,语气淡漠。

“把前些日子抓到的那两个人带过来。”

不多时,下属便把他要的两个人押了过来。

那一男一女一路都被推推搡搡,进了这个审问室之后,更是噤若寒蝉,尽管这间屋子宽敞明亮,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

那两人战战兢兢地望着当中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他一直闭阖着双目,直到他们在他面前站定之后,有个纠察队员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他才缓缓睁眼,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他姿容俊美,笑起来尤其惊艳,但那两位阶下囚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他们低垂着头,心惊胆战地盯着地砖上的纹路。

“你们这些人,一点礼数都没有吗?”姜岂言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不在焉地数落着下属们,“一位老人,一位孕妇,就让他们这样干站着?”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机灵的人搬了两张椅子过来,一反常态,笑容可掬地邀请着:“二位请坐。”

那干瘦的老人鼓起勇气抬起头,刚与姜岂言含笑的眼神相触,却又立刻垂了眼睑,艰难地推辞道:“不、不用了……”

“果然,”姜岂言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不知礼数的家伙,还是怠慢了我的贵客。”

他的下属们如履薄冰,没有一个人敢接茬,至于老人和孕妇,不由得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他当初随便找了个偷东西的借口就把他们抓了进来,一关就是一星期,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姜岂言笑容满面地解释道:“是这样的,这群家伙都没念过几年书,粗鲁的很,要是得罪两位的话,我替他们道歉。”

老人与孕妇对视一眼,后者挺着肚子瑟瑟发抖,老人只好再次硬着头皮开口:“没有的事……”

“那就是嫌我纠察队的椅子不够干净?”他笑吟吟地反问道,那老人浑身一僵,语无伦次起来:“不、不是……”

“你,”姜岂言懒洋洋地指着刚刚搬椅子的那个人,“脱下衣服,把椅子擦一遍。”

被他点了名的人一刻也未迟疑,立马脱下了外套,将两张椅子分别擦了一遍,而后殷勤地对那一老一少笑道:“擦干净了,可以坐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借他俩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说不了,姜岂言这客客气气的几个来回,反而惊的他们腿发软,也几乎站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屁股安顿好,又见那位纠察队长笑微微地打量,或者说是审视着他们,两位阶下囚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最后,姜岂言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位年轻孕妇的突出的腹部上,她还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大概是长期营养不良,又担惊受怕的,她非常的瘦,因此,显得肚子格外的大。

她见对方盯着她的孕肚看个不停,不由自主地护住了腹部,姜岂言见状莞尔:“说起来,夫人的孩子几个月了?”

“六个多月……马上七个月了。”孕妇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自己的情况,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可也不敢不作答,她又怯生生地纠正道,“不是……不是夫人……”

“哦……那是我冒犯了。”姜岂言没有去深究她话里的含义,只是改了口,“女士。”

她强颜欢笑了一下,不再出声。

老人的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干瘪的嘴唇嗫嚅着,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这位长官……我们真的没有偷东西……那几块面包,是一个好心的大娘送给我……这个姑娘的,她看她大着肚子不容易,所以……”

“可是,杂货铺的老板就是这么跟我指证的啊。”姜岂言摊着手,一脸无奈,“你们又没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孕妇张了张嘴:“可,真的是那位大娘送的……”

“大娘?”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那你们就把这位人证找出来呗,她要是能证明你们的清白,我就立刻释放二位。”

那两个人面色一白,终于反应过来这位高高在上的纠察队长是在耍着他们玩儿——他们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连这个房间都迈不出去,去哪儿找那位大娘?

一想到这个,两个人都有些灰心丧气,失去自由倒是其次,他们过惯了这种生活,况且这里的人虽然凶神恶煞,倒也没少吃少喝,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他们担心的是,那个挺身而出自愿充当诱饵的同伴万一逃出来了,又找不到他们,她要怎么办?

明白自己洗脱嫌疑无望之后,老人又惴惴不安地打听道:“长官,那你要把我们关多久……”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故意要为难你们似的。”姜岂言这句话立刻让对方哑口无言,他双手交叠,撑着下颌,和颜悦色地告诉他,“关不关,关多久,都是按照条例来的,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他一席话说的正义凛然,找不出一点可指摘的点,那两人自然只能赔笑:“您说的是……”

“所以,依照规定,我们开始走流程吧。”他随手点了个人,“拿出纸笔,做个笔录。”

“是!”那名下属急忙应了,很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老一少蜷缩着坐在他对面,大气都不敢出,姜岂言轻敲着桌面:“姓名。”

没想到这么个简单的提问就让那两位失了镇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姜岂言挑起半侧眉尾:“怎么着,一开始就不肯配合啊?”

老人怯怯地瞅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叫、叫陈来福,她叫……翠翠。”

“哦——”姜岂言的尾音拖得老长,他侧首询问身后的一名属下,“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这两个名字有点耳熟?”

老人和孕妇俱是一怔,随后就听到被问到的那名纠察队员笑着答道:“说起来,我倒是在长乐街见过一家陈福来餐馆,还有一家翠翠裁缝店。那家餐馆,你还带着兄弟们光顾过呢。”

姜岂言频频颌首:“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是去过吃了几次饭。”

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对面那两个人已经是汗如雨下的状态了。

他笑容不变,声音却是一点点森冷起来:“把我当傻瓜,糊弄我是吧?”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孕妇惊惶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十指不自觉地抓着桌沿,“我们只是、只是……”

“没有名字?”他轻描淡写地接下了她的话,这让两个人又是一番大惊失色。

老人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姜岂言淡淡一笑,站了起来,踱步至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那老头如同被钉在了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不仅知道你们没有名字,还知道一些别的秘密。”姜岂言慢条斯理地说这话,同时拉开了老人的衣领,露出他瘦骨嶙峋的后颈,上头刻着的一串数字让他满意地笑了起来。

9903

很显然,这是个编号。

“你是一九九九年第三个出生的,对吧?”他每吐出一个字,就让老人战栗一次,“你看起来老态龙钟,可实际上不过十六岁……”

他说着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我没说错吧?”

那老人,不,应该是位少年,他忽然被一阵狂潮般席卷而来的绝望包围了。

拼死拼活逃了半天,说不定还搭上另一个姐姐的一条命,结果还是没能逃出去。

“你是得了早衰症,还是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姜岂言端详着这位形容古怪的少年,很有些好奇,“不过瞧你这幅样子,也活不了几年吧?”

少年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目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无比。

姜岂言也不去计较他的态度,而是转到了那位孕妇身旁,他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你的编号呢?我不想对女士失礼,所以还是请您自报家门吧。”

那女子面色惨白地与他对视一眼,她重重地咬着下唇,目中满是惊惧,姜岂言皱了皱眉,正要自己动手察看的时候,她蓦然抱住自己的腹部,浑身抽搐,发出了惨叫声:“痛!我肚子好痛……”

姜岂言冷眼旁观着那面如纸色的孕妇,不确定她是否在做戏。

她的同伴,也就是那位早衰的少年,惊慌失措地抱住了他的双脚:“我姐姐她肚子痛!请、请您救救她吧!”

“我又不是妇产科医生,怎么救?”姜岂言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兀自托起那痛苦挣扎的孕妇的后脑勺,看了一眼她后颈上的编号。

9407

他突然来了些兴致,倒是不知道那个女孩的编号是多少?

孕妇的痛呼声愈发的惨绝人寰,在她下身见红之后,那少年近乎崩溃,他抱着已经开始痉挛的姐姐,满眼是泪,苦苦哀求着:“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求您找个医生救救她吧……”

“也不是不行,不过,”姜岂言重新回到他的位置上,他闻言轻笑出声,“我这个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想让我救你姐姐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少年听见这话,却无法露出喜色,他讪讪地问道:“什、什么条件?”

“我要你们帮我一个忙。”他也不再虚以委蛇,直截了当地开口,“配合我一番,让她自愿自动地来到我这里。”

“……谁?”

姜岂言一声嗤笑:“别跟我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少年苍老的面容登时僵硬起来。

原来,原来他是冲着……

“你找她……”他牙关不受控制地打着冷战,“找她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告诉我就行了。”他说着又笑了起来:“就算是一命抵一命,也挺划算的不是吗?毕竟,那位女士肚子里还有一个。”

他全身都颤抖起来,而他那位可怜的姐姐,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气若游丝。

而她流的血也越来越多了。

少年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那个人为了他们不惜把自己变成诱饵,难道他要出卖她吗?

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身边的这个姐姐怎么办?难道看着她一尸两命横尸当场吗?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姜岂言不耐烦起来,他目光落在孕妇突出的腹部上,唇边勾勒出冷酷的弧度。

“我听说,七活八不活……我一直很好奇是不是真的。”他慢悠悠地开口,却让少年后背一阵发冷,“刚刚这位女士也说了,差不多七个月了,正好可以做个实验啊……”

孕妇已经不省人事,没有听见他这番残忍的威胁,少年却是悚然一惊:“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他云淡风轻地回道,“我这个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可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少年双膝一软,彻底地跪在了地上,审讯室里回荡着他的嚎啕大哭。

“我答应你!答应你!只要你救救她!”

姜岂言清浅一笑:“备车,送这位女士到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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