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0、番外四: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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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玻璃墙之外的男人, 他身形高瘦,鬓发斑白, 五官深刻, 胡子拉碴, 看起来忧郁又颓废,典型的失意中年人的形象。

但她还是能从对方的眉梢眼角看出蓄意隐藏的阴鸷的锋利,他一定是个习惯压抑和掩饰自己的人。

哪怕如今已经不需要, 但他已经无法矫正这个习以为常的行为模式了。

盈盈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他,可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是你啊。”少女眉眼舒展, 唇角微弯, 露出一个春日初阳般的笑颜, “长得倒是不错, 难怪她会看上你。”

谢城显然被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姑娘给惊到了,尽管在申请这一次探望之前, 钟云从就给他打过预防针了,原话是这样的——“嗯……盈盈她……跟一般的小姑娘不太一样,她是个矛盾体, 有些方面早慧的可怕,有些方面又幼稚的可怕……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总之, ”钟云从又添了一句, “你别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行了。”

谢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女儿, 连她母亲,若不是钟云从当初在他耳边提起,他也想不起曾经还有过这么个女人。

他跟苗林芝那一段完全是个偶然, 那时候“孤岛”封闭不久,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之中,“生命之树”计划进行的如火如荼,包括治管局在内的许多人都卷了进去。

除了完成任务之外,他不能否认也有找乐子消遣的心思,他知道这样挺龌龊,但他从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那会儿只觉得看不到未来,活的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怎么堕落怎么来。

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荒唐的厉害。

其实谢城记不太清楚苗林芝的模样了,只记得是个怯生生的年轻姑娘,求他放她出去的时候,哭的楚楚可怜的,他被她的眼泪弄的有点不耐烦,也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下来。

后来他请了好友宗正则帮忙,他早就看不惯这件事,两个人一合计,还真悄悄地放了一批女人出去,其中就包括苗林芝。

那之后,那个女人就没有在他的记忆里停留过,他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而他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有了个孩子。

还完美地遗传了他的异能。

谢城恍惚了一会儿,又听到小姑娘的声音:“怎么样?我长得像她吗?”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盈盈果然是个精明的女孩,察言观色的功夫很不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窘迫,笑了起来:“哦,是不记得她的样子了?没关系,你看着我就知道了……我跟妈妈长得很像。”

谢城默然。

在知道盈盈的存在之后,他就已经把她的那桩案件的前因后果了解的清清楚楚了,钟云从参与过那个案子的处理,要了解情况很方便。

他当然也知道,苗林芝是怎么死的。

现在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提起故去的母亲,又联想起钟苏二人对她的评语,他心情相当复杂。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她,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喂,你都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盈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应,觉得有些无趣,她双手撑着下巴,嘟着嘴吹着自己的刘海玩,“该不会看我几眼就走吧……据我所知,要到这个监狱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谢城被这个小姑娘的精明搞的有点无奈,加上身份尴尬,他真的头痛,不知道该怎样和她打交道,而盈盈显然看穿了这一点,冲着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小狐狸一样,不像他,那像苗林芝吗?谢城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苗林芝,然后也否决了这个猜测。

他忍不住又打量了她几眼。

她在这个监狱里已经被关了超过五年,就年龄而言,也算个妙龄少女了,可外表是一点看不出来,可能是在这个长期缺少阳光的地下监狱关久了,她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几近透明,日光灯下,几乎能看见皮层下的青蓝色血管。加上营养不良,她也没怎么长高,还是一副瘦弱的身形。

这几年来,张既白都在潜心研究“破茧”的解药,据说其他服用过“破茧”的人都没能熬过来,只有盈盈生命力顽强,于是张既白经常拿她试药。

变成小白鼠对盈盈来说算是有利有弊,张既白的药虽然没法根除“破茧”,但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溃烂的症状,皮肤状况因此改善了许多;当然副作用也有,她的一条腿在大剂量服药之后,肌肉逐渐萎缩麻痹,到了现在,已经不怎么能动弹了。

盈盈最初的时候,杀了张既白的心都有,可一关关五年,再强烈的怨恨也有些麻木了。

反正也出不去,这条腿是好是坏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念头也偶尔会在她脑海里浮现,让她一天比一天绝望。

不过,一切到此为止了。

她继续托着腮,歪着头瞧着谢城:“真没有话说?那你早点走吧,我困了,要睡了。”

谢城窘迫地干咳一声,终于僵硬地出声:“你今年,多大了?”

盈盈发出一声嘲笑:“你还真是把我妈忘得够彻底啊?连多少年前遇上她都不记得了?”

谢城当然她今年几岁,用这个问题当开场白,是因为他实在不善言辞想不到别的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沉默片刻,低声开口:“是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什么呢?”盈盈又笑了,“看你把她忘的这么一干二净的,就知道当年也没什么感情吧?说不定只是春风一度?结果就有了我这么个孽种,想必你们都愿意……”

“盈盈,”谢城皱着眉打断她,“不要这样随意揣测别人,也不要……”这样妄自菲薄。

面对着少女讥诮的眼神,后半句话他说不下去了,索性跳过:“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之后,我很震惊,也很抱歉。”

“抱歉什么?”

谢城垂下眼,错开她的视线:“如果早知道,我不会让你们过的那么辛苦。”

“就这样?”盈盈挑挑眉,“这个不那么辛苦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会娶她么?会好好地教养我么?”

谢城的喉结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看来你的抱歉,”她嘲讽地提起嘴角,“也很廉价啊。”

他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做的,确实不多,也不够。

“不过,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了,反正你对我妈妈也没有感情,因为睡过一晚上就要求你对她整个人生负责,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他还在难堪之中,不曾想,那姑娘话锋一转,又为他开脱起来,“要是我,我也不甘心。”

谢城依旧未发一言,这并非他的真实想法,但跟一个孩子争论这个,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个时候,他的通讯器里传来提示声,谢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会再找机会来看你。”

盈盈没有回答他,谢城有些失望,转身往外走,就在他身后的门渐渐落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盈盈的声音。

“我不用你来看我,我也不想看到你。我只想去看看妈妈。”

谢城的步伐顿住了。

“马上就是她的忌日了,我被关了整整五年,她的墓,我一次都没去扫过。”

谢城回过头望着她:“对不起,我并没那个权限。”

盈盈艰难地伸出了之前一直刻意掩饰起来的萎缩的左腿,跟健康的右腿对比起来,十分明显。

“我已经是个残废了,就算出去也活不下去,况且,以你的能力,完全刻意能够压制住我。”

谢城紧锁着眉,她咬着嘴唇,片刻之后,压低声音:“求你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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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也可能是被那最后两个字打动了,谢城最后居然松了口,表示自己会递一份申请书上去,至于能不能得到批准,他没法保证。

盈盈有点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很乖巧地应了声“没关系”,而后又目送着他离开。

无论如何,已经有希望了。

在她辗转难眠三天后,谢城去而复返,拿着一张盖了个钢印的纸,表示可以带她出去两小时。

“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谢城嘱咐道,“否则,怕是再也没有下次机会了。”

盈盈自然是连连点头,而她看起来确实行动困难,谢城停了下来:“能走吗?”

少女的四肢都被镣铐锁住了,还拖着一条废腿,却仍是摇头:“没事,我能走。”

这一趟算是放风吧,时隔五年,再次重见天日,盈盈的心情还是很好的,就算是除了谢城之外,治管局还派了两人跟随,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她甚至还调侃了下那两位治安官:“看来,贵局对我真的很重视啊。”

那两位坐在车前座,并没有搭理她,同在后座的谢城皱了下眉:“你安静一点。”

盈盈做了个鬼脸,倒是真的闭上了嘴,扒在车窗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大街。

谢城一动不动,但眼角的余光却如影随形,她自然能察觉得到。

她笑了笑,乖乖地坐好。

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谢城对于她的顺从很满意。

墓园距离治管局所在有些远,光是开过去就花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还要开回来,这一个多小时就没了。

谢城先下了车,然后提醒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盈盈颌首,也跟着想要下车,无奈桎梏太多,腿脚还不方便,一不小心踩空了,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好在她还有个便宜老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我背你吧。”谢城直接把她甩到了背上,同时从车里拿出了一束花,盈盈扫了一眼,眼神莫测。

“我都差点忘了,”她轻声道,“她很喜欢花的。”

她能感觉到谢城的后背一僵,她无声地笑了笑。

那两名治安官尽职尽责地盯着她,而谢城看似关照体贴,但也是一刻未松懈。

该怎么找到突破口呢?

她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就这一下了,要么死,要么逃。

她毫无预兆地回头,两名治安官显然猝不及防,但反应很谨慎,下意识地拔出了枪,正要喝问的时候,就见女孩冲他们笑了一下,瞳孔中黑暗弥漫,转瞬之间,他们手里的枪已然消失,他们一惊,接着就惊恐地发现,枪转移到了那女孩手里。

谢城在她催动异能的那一刻就有所察觉了,然而他确实是小瞧了这个小姑娘的实力——“破茧”确实是一种毒药,然而它真正的恐怖之处是能够激发出人体的极限。

而盈盈体内的“破茧”到底没有被根除。

在她将自己的异能发挥的极致的时候,他骤然有了危机感。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冰凉的枪口贴在他的颈上,耳边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多谢你了哟,亲爱的爸爸。”

盈盈知道自己的爆发只是须臾的事,撑不了多久,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给了谢城一枪之后,迅速打开空间通道,纵身跃入。

谢城捂着颈上血流如注的伤处,就在苗林芝的墓前,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恶魔一样的女儿逃之夭夭。

空间通道里的盈盈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并不担心谢城会追上来,因为刚刚那一枪,足以要了他的命。

“什么嘛,也不过如此。”她得意地勾起嘴角,身体却倏然感到一阵脱力,她双腿一软,险些倒下。

“破茧”的后遗症。

“还好,还算顺利,不然的话……”她心有余悸地喃喃着,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觉得,太顺利了点吗?”

那一刻,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呼吸几近停滞:“……是你?”

“是我呀。”那个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很久不见了,想我吗?”

盈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震,而后她睁开双眼,正好与玻璃墙前修长的人影相对。

她恨恨地瞪着这个人,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钟云从,你耍我?”

“没有啊,”钟云从微微一笑,“满足一下你的心愿嘛,不开心吗?”

还以为逃出生天,原来是南柯一梦。

她咬着牙,没吭声。

“你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钟云从眼沉如水,“突然卖乖求好,我一看就知道没好事。亏你爹还真想给你争取一个扫墓的机会……说真的,他对我有恩,要是你通过我的测试的话,我真的可以给你一个放风的机会。”

盈盈满眼阴沉地别过头去。

“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狠,看来这几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冷冷地回道:“就算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对我来说,他也不过就是个陌生人而已。”

钟云从嘲讽道:“对于养了你十几年的母亲,你好像也没有手下留情啊。”

她嗤笑一声:“对啊,我就是这种坏人,你不也说我是个魔女吗?你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的话,我要你死的很难看。”

“正好,我也是借今天这个机会告诉你,想出去?有我在,你想都别想。”钟云从淡淡道,“准备吃一辈子牢饭吧。”

他说完转身即走,盈盈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生啖其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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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监狱的走廊里,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灯光下,安静地等待着他。

“你难得回‘孤岛’一趟,还要为我的事操心,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钟云从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谢城:“对了,你想知道她梦境的内容吗?想的话,我可以……”

谢城闭了闭眼:“不用了,就这样吧。”

“那你以后,还会来看她吗?”

“会,是我欠她的。”

“这小丫头片子未必心领。”

“我知道,没关系。”

钟云从没能说服他,也不勉强,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宗沅淇,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也该去看看宗局了。”

谢城微微动容:“我跟你一块去吧。”

而后瞥了眼双目无神、人偶似的宗沅淇,叹了口气:“她也一起吧……宗局见了她,应该会高兴的。”

钟云从缄默片刻,颌首:“好。”

宗沅淇像个影子跟在他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没有漏掉的了吧?就这样吧!下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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