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雅僵着身子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冷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从了疑似姐妹（还没确定呢！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长得很像也不是不可能的！）的那个游侠叫洛希薇雅的“建议”，居然答应了躲在墙角偷听伪装自己的那人与大小姐说话——以判断大小姐对自己的在乎程度。

根本毫无必要嘛！大小姐那么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了她的伪装，让塔雅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过那个女人居然对大小姐出言不逊，让塔雅很是生气，自己又没答应跟所谓的“姐姐”一起生活，大小姐眼前还需要她的协助呢！

艾米娜没说什么，带头向她在上城区的庄园走去。塔雅紧随在后，她打算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默不作声的两人拐过街角时，贵族们终于从城主府走了出来，他们赶忙坐上自家马车，忙着把今晚的重大情报“艾米娜回归”传回家族之中，想必今晚不会有几家贵族能够安眠。

“塔雅，你为我服务多久了？”艾米娜没有询问塔雅为什么会与洛薇希亚合伙欺骗她，这让本来就心怀羞愧的塔雅有些紧张。“我记得有好多年了呢。”

“十二年了，大小姐。”塔雅心里隐隐有些疑惑。

“已经这么久了吗？”艾米娜抬头望向天空中冰蓝色的明月，异界的月亮没有盈亏变化，只要不是黑月，天空中的月亮一直都是冰蓝色的完美球体。只是眼下正值八月，月面离大陆的距离较远，看上去比太阳小了一圈。“那时是父亲消灭了大批奴隶商人，救出来很多小孩子——塔雅，你就是那时候还是孩子，无家可归，因此答应作为我的女仆工作，靠服侍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养活你自己，我记得没错吧。”

“是的，大小姐。”塔雅不知道艾米娜想说什么，她十岁前的记忆早已消失得差不多，在被奴隶贩子抓住之前的事情已经全然忘记了——所以塔雅不是很确定洛薇希亚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姐妹。“能够为大小姐效劳，是塔雅的荣幸。”她的过去十二年都刻下了艾米娜的烙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抹去。

“十二年前啊，正是母亲去世的时间呢，照顾一个丧母的坏脾气孩子，一定很辛苦吧。”艾米娜此时在“正好”走到了路旁的阴影之中，整张脸变得晦暗不明。“塔雅，你觉得，我这十二年对你如何呢？你会不会有什么怨言呢？”

塔雅震惊地停下了脚步，艾米娜站在她前方，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唯有看向她的眼神诡异而空洞。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塔雅绝对没有怨言！当然是十分感谢大小姐的收留——”

“十二年前，母亲被摩佐毒杀了，是无法可解的慢性毒药——就算教会的牧师都没办法，何况父亲还赶走了不少，呵。我的母亲死在我的眼前，死在刚刚生下特维娜之后，死得痛苦无比。”按照艾米娜的记忆，临终前的母亲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父亲大人驱逐了摩佐，宣布西塔任何摩佐成员都该被处死。直到五年前都一直常常看见有人被处死——不过这五年来倒是少了不少呢。”实际上，少得过分了——所以艾米娜认为她需要在明天“招惹”一下她的父亲希赛罗。

“请你节哀，大小姐，夫人已经去世很长时间了，她肯定不会希望你为她而难过的。”塔雅发现自己真的糊涂了，难道离开大小姐身边两年后，已经没法听懂大小姐在说什么了吗？

“你的那个姐姐——好像是叫洛薇希亚是吗——是个六级的武者呢。”艾米娜的话题又变了，不过这一次塔雅大概知道大小姐想说什么了，她的双手慢慢攥了起来。“二十二岁就晋升六级的天才武者，可以说天赋超群，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大小姐，她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大小姐！”塔雅赶忙辩解，她不想听艾米娜接下来的话。

“塔雅你心里很清楚，我其实对你没多好。”艾米娜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说了下去。“将你解救出来的都不是我。塔雅，我只是让你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女仆，但是你的天赋绝对不止于此。看看洛薇希亚吧，塔雅你本来是可以成为六级战士的——而且只是因为所谓我那‘培养新人’的呓语，搞得你现在只是四级战士而已。我真的是......太、太耽误塔雅了啊。”

“艾米娜——大小姐！”塔雅咬牙切齿地大步前进，以至于她几乎迎面撞上艾米娜的身体。“请你收回那句话！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前途，我只是想为大小姐一个人服务啊——大小姐你刚刚答应过的！你答应我会让我一直——永远为您服务的！”塔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其中蕴含着毫不掩饰的疯狂。“如果大小姐不能信任塔雅的忠心，我可以去拼命——我一定可以杀掉那个洛薇希亚！”

麻烦了。

最后的那根弦已经到了崩溃的的边缘。

艾米娜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群岛上她躲着奥苏斯走的原因也在于此。如果塔雅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她极有可能会变得像失去爱人的奥苏斯一样——精神完全无法预测，变成一个“预测的黑洞”。艾米娜“讨厌”无法预测的东西，她采取的策略无非两种，远离——

——或者抹除。

不过塔雅的问题马上就有人会来解决，艾米娜还需要塔雅活下去。

她的计划必须要塔雅帮忙。

————————————————————————————————————————

来帮忙的“热心群众”是艾米娜的弟弟，坐着专属马车过来的科迪派。

在艾米娜消失的一个多月里，科迪派的确成长了不少，不能再以老眼光看待他了。

科迪派能够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接受了“艾米娜归来”的大事件，而且还制定出了与她交流的计划，有些出乎艾米娜（包括现在的艾米娜）的意料之外。

在艾米娜看来，科迪派完全遗传了西塔领主希赛罗的性格。尤其是面对突发事件的不适应程度，简直不能再像亲父子了。希赛罗的优点是懂得装腔作势，他发现早以为“尸骨无存”的亲女儿突然出现时，其实整个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只能找个借口匆忙逃走。

领主对自己“失踪归来”的女儿没一点担心之意，其实是很令人怀疑的——艾米娜相当确定，希赛罗的态度明天就会缓和下来。只不过需要她一点小小的“帮忙”而已。

与之相比，科迪派居然会这么快就跑过来见艾米娜真是令人惊奇，艾米娜在听到科迪派的马车声时，都打算开始检测自己的系统了。

不过在马车都已经靠近艾米娜的时候，塔雅依然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让探头出来的科迪派有点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把疑惑抛之脑后。

“哟，这不是‘姐姐’吗。”科迪派的声音本来就偏向中性化，那声“姐姐”又叫的造作无比，听起来甚至有点令人恶心的感觉——本来在瞪着艾米娜的“疯子”状的塔雅，居然活生生被恶心得变回了正常人的样子。

很好，科迪派的作用完成了。艾米娜都懒得理他，右手一伸，做了个“请你先走”的手势。

“不是吧，艾米娜大人居然没有马车接送吗？不应该啊，贵族下人可是不能这么管事的嘛——”科迪派拖长了声音，艾米娜则是收回了检测系统的指令。

科迪派没有那么快做好计划，他来找艾米娜只是一时冲动罢了——科迪派的威胁度继续下调。

“科迪派少爷，我们大小姐的事情不劳你过问。”塔雅当然站艾米娜立场——顺便把刚刚发生的不愉快放于脑后，她要表明自己的能力！她想说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不是吧，姐姐，你就这么管下人的？看起来真是一点‘贵族礼仪’都不懂呢——难怪，姐姐都没做好表率，下人自然有样学样了呀。”

新情报，“贵族礼仪”与灵魂有关。

艾米娜的动作完全复现自记忆，人类的眼力不可能看出一点错，那就是她欠缺的灵魂的问题了。倒也解释了冒充贵族礼仪的难度——帝国贵族公认，只有贵族可以看出贵族。果然和灵魂感应脱不了关系。

“塔雅是我的人，不劳你过问。”艾米娜不动声色地将塔雅的话复述了一遍，将安抚塔雅和刺激科迪派同时进行。

“很好，哼，很好，不愧是艾米娜大人。”科迪派有些生气了，他的眼睛阴险地眯了起来。“卢迪，把那个‘盒子’拿出来。”他对着马车旁的疤脸护卫喊道。

被称作卢迪的护卫默不作声，从马车的一处暗格拿出了一只盒子。盒子上面包装得极为精美，标准的碎星日礼盒。

“为了庆祝姐姐你的安全回归，弟弟我呢，特地准备了一份大礼，庆祝艾米娜大人的——管他是什么呢。”科迪派的笑容恶意满满，他示意护卫将礼物递给艾米娜。

艾米娜毫不犹豫地接过礼物，没让旁边跃跃欲试的塔雅帮忙——她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在马车里时味道还是被遮蔽住了的。而在疤脸护卫卢迪拿出它的时候，艾米娜瞬间就闻了出来“尸体”的味道，就算它被用香料腌过都遮蔽不了。

“希望艾米娜大人喜能欢这份‘大礼’，千万要在今天打开哟——那可是个大惊喜呢。”科迪派冷笑几声，回到了马车里。车夫调转车头，开始往科迪派的别墅处驶去。

科迪派的敌意一点都不肯掩饰，赤裸裸地表现出来。

“大小姐，这东西千万不能打开，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魔法陷阱。”

“我知道的，塔雅，我知道。”艾米娜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所以才没让塔雅触碰。

里面是艾米娜派去的间谍，杰拉尔的头颅。科迪派终于在艾米娜失踪的一个月后发现了隐藏极深的杰拉尔。

不得不说，科迪派的确成长了。

————————————————————————————————————————

注1：碎星夜就是次位面的“除夕夜”，在最冷的黑月之日，碎星湖中的群星被吸引到天空之中。

在碎星之夜，平时漆黑一片的夜空中会出现群星。尽管没有月亮的存在，黑月带来的魔化现象却会在群星的照耀下彻底消失。

碎星日是帝国及学院最重要的节日。根据风俗的不同，各地会举行不同的庆祝活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