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历117年1月1日晚，溪谷墓地。

两个披着斗篷的黑色身影在墓地上穿行。领头的那位步伐急促，目标明确，大步流星地朝着墓地中央走去。而跟在后面的个子看上去比领头人矮了一截，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为了跟上前面的人的步伐，时不时还得跑上几步。

“公主殿下，请等一下。”矮小人影好不容易追上前面的人影，连忙气喘吁吁地劝说道。“您一定要三思啊，就算是为了救出普尔曼大人，也不一定非要找那位魔女——”

被称为“公主殿下”的黑袍人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样子，看样子，她已经拒绝另外一人的劝说。

“公主殿下，请您一定要听我说。”见公主不理她，矮小身影猛地跑过她，张开双臂，拦住公主的去路。“肯定还有其他办法，我、我们可以去找贤者大人帮忙，还可以——”

“莱亚，已经没有办法了。”被自己的女仆拦住，公主终于停了下来，她低着头，声音嘶哑地回答。“对方是帝国，他们不会给贤者亚拜登面子的，而下令抓普尔曼的是那个暴君凯洛斯——”听到“凯洛斯”这个名字，女仆莱亚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比起被凯洛斯折磨，我倒是宁肯勇者大人直接失去生命。”

“可、可是——那可是魔女啊。勇者大人也不会希望自己因为魔女而被拯救——再说了，那可是魔女啊，她要是摆脱封印，肯定很生气，说不定溪谷会被她屠杀——”

“莱亚。你是知道的，普尔曼要是死了。”公主依旧低着头，她的声音愈发阴沉。“我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公主！”惊慌的声音。

“无所谓！莱亚，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在乎！”她的声音已经抖动起来，整个身体也是。“这个世界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在乎？世界安全就让那个暴君去考虑吧，既然他那么有底气，竟然敢监禁勇者大人的话。”

“公主......”

“行了，别在说这些了。”公主抬起了头，湛蓝的眼睛盯着矮小的女仆。“如果你还认为我值得你效忠的话，就一起来吧。”说罢，她绕过了莱亚，径直向魔女的封印之所走去。

莱亚在原地楞了半晌，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谁让她早早地宣誓效忠了阿莉萨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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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棺木就那么大咧咧地摆在墓地中央的空地之上。

阿莉萨缓缓摘下兜帽，任由金棕色的发丝如瀑布般落下，莱亚站在她的身后，安静地不发一语。

“看呐，莱亚，这就是我们拼上性命封印的魔女。”公主的声音讽刺意味十足。“看来亚安人根本不重视什么魔女的威胁嘛，连稍微动动身子，把棺木埋在地下都不肯。”

“......”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们差点一起死在她手上。本来我都绝望了的，还打算在死前向普尔曼告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对他的感觉。”阿莉萨的笑容渐渐消失。“还好是琳在危急时刻救了我们——哦，对了，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公主殿下......”

“不论是皇帝还是人民，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做的一切！看看！看看这可怜的保护措施！随便一个小孩子都可以接触魔女的封印！他们真的是一点都不怕吗？！”阿莉萨转头看向身后的女仆，面部肌肉扭曲得不成样子。“你看，他们真的是不怕死呢。”

下一秒，公主的表情瞬间变得开心起来。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好事一桩呢......”阿莉萨的眼睛开心地眯了起来。“莱亚，把祭奠之刃给我。”

“公主。”女仆的表情愈发绝望。“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莱亚。”阿莉萨头也没回。“别磨磨蹭蹭的，快点给我。”

“......是，阿莉萨公主。”

女仆掩藏在兜帽之下的眼神变得坚决起来，她默默拔出“祭奠之刃”，快步向阿莉萨的身边走去。

“这就好了嘛。”阿莉萨依然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魔女的棺木之上。“莱亚，你猜猜魔女的封印应该怎么打开呢？步骤可是复杂得很呢，得用祭奠之刃在棺木上把封印法阵反向刻一遍才行——莱亚，你愣着什么？”金发的公主疑惑地发问。

莱亚不做声，她只是默默地举起了匕首，向自己的主人挥去。

“啊——”阿莉萨反应很快，她赶忙侧身，但还是没有完全躲过，胳膊上落下一道血痕。“莱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阿莉萨扶着棺木，愤怒地大声喝问。

“对不起，公主殿下。”莱亚面露痛苦之色，开始了下一次攻击。然而阿莉萨的身手远在她之上，不在偷袭、而是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女仆根本不是公主的一合之敌。

“原来你被暴君收买了吗？莱亚，你背叛我？！”三俩下，阿莉萨就轻松夺过了祭奠之刃，接着，她单手掐起女仆的脖子，一双蓝色的眼睛之中恨意十足。

“咳、咳、咳......”莱亚被扼得涨红了脸，兜帽也掉了下来，露出了浅蓝色的卷发，然而她的表情却显得无比释然。

“对不起。”阿莉萨颓然放开了她。“我应该考虑一下你的想法——你的妈妈就是溪谷人，对吧？”

“公主殿下，我......”

“莱亚，你是我的女仆，所以我不会再去解开魔女封印了。”阿莉萨冷漠地说道。“但是，既然你在对我下了杀手，那么——”她深吸一口气。“——莱亚，从现在起，你被开除了。”

“从今天起，你、莱亚不再是我、西泽维尔的女仆。”

莱亚身体不断颤抖，她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内心深处，莱亚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这个结局，这不就是她的目的吗？但是，与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主仆更像是朋友的阿莉萨决裂的事实，让她的胃开始痛苦地痉挛。

咔嚓。

阿莉萨感觉自己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她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什么声音？”

莱亚也顾不上自己的心情吗，赶忙四处张望，要是万一有人来这里的话——

咔嚓。

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而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在——

“是魔女的棺木！棺木里有声音！”莱亚大声喊道，她惊出一身冷汗，这怎么会？

咔嚓。

“原来如此，封印的时候就是用了我的血呢。”阿莉萨呆立着喃喃自语，话音细如蚊蝇。“原来只需要我的血就可以，是吗？原来是封印师骗了我呢，祭奠之刃什么的，就是个笑话吧......”

“公主殿下，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哐嚓！

二人还没来得及考虑该做些什么，棺材板已经被里面的人猛地推开。而魔女的封印也被一并破除。

棺木里，黑发黑眼的魔女克莱希雅慢慢地坐了起来，她左右扫视一圈，血红的双唇微微张开——

“吾已现世，普天同庆。”

第二章魔女克莱希雅

阿莉萨心情复杂。

她没打算直接就把魔女放出来，阿莉萨又不是傻子，去傻乎乎地相信魔女会听从她的指令。公主对如何让魔女服从命令这一点上自有打算。

按照封印师的说法，她用祭奠之刃解除封印后，魔女还是没法直接出来的——棺木里仍有其他封印保护，她可以与魔女对话，进行交易。阿莉萨准备的不止是破除封印的匕首，还有大名鼎鼎的“生命链接”——一副手环，戴上它的两人会共享生命、同生共死，是附魔师为恋人打造的“用生命来浪漫”系列用品。

虽然有着只有两人必须在了解真实情况下并同时心甘情愿才能戴上的前提，但是比起永远地囚禁在棺木之中，接受哪怕是被限制着生命的人生怎么说也是更好一点的选择吧——

问题在于，封印师一开始就没对她说实话——她的做法可以理解，相比起来，反而是完全地相信了她的自己显得更加愚蠢一些——封印师怎么可能会把破除封印的手段如此轻松地就直接说出来呢？那岂不是如同告诉别人，可以打开自己家大门的锁的钥匙藏在哪里吗——

可是阿莉萨万万没想到，接触封印的方法居然这么简单——只需要王族的血就可以了——所以说，现在魔女已经脱离封印，而且也绝对不会服从她的命令了。

魔女有多可怕，参与过封印魔女战斗的阿莉萨心里自然清楚，她连逃跑的念头起不了。

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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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维尔公主。”魔女看到了旁边的两人，她的声音还带有一些刚睡醒的慵懒。“还有这位——”魔女苦恼地拧着眉头。“——不知道是哪位的女士，是你们干得吗？公主殿下居然解开了我的封印？”

“魔——克莱希雅女士。”当务之急是不要激怒魔女，阿莉萨在绞尽脑汁，试图找出能够劝说她不对自己下杀手的理由。“是这样的——”

“等等。”克莱希雅直接打断了公主的发言，她看上去没兴趣听阿莉萨的辩解。“那个矮子，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魔女大人！”莱亚的声音在颤抖。“求求你，饶恕我们吧，请你饶恕溪谷！”她绝望地祈求着——莱亚的母亲一系就是出身溪谷。“求你了，求你不要杀公主、求你放溪谷一条生路！如果魔女大人一定要报复的话，请折磨我一人就好，求你放过其他人吧！”

“莱！亚！”阿莉萨咬牙低吼，她这是在干嘛？向敌人求饶能有什么用？魔女才不会大发慈悲！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那个......你叫莱亚是吧。”魔女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她靠在棺木上，左手无奈地扶额。“我只是问下时间——算了。西泽维尔，我觉着吧，你应该还是可以交流的，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新月历的那一天？”

“嗯......今天是117年......的1月1日。”阿莉萨的手心冒汗，她还是有点害怕眼前这位懒洋洋的魔女——人不可貌相，当初她就是因为克莱希雅无害的外表而中了不少招。

“哎，才一年半呐——冬天是吧，怪不得天气这么冷啊。”魔女感叹地说道。“我还以为会被封印一百年来着，你们搞的我的替身计划就这样泡汤了啊——话说替身的能力、属性和外表我都想好了，真是的——”

替身计划？什么意思？阿莉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公主对魔女的满口跑火车已经见怪不怪了，那时候的克莱希雅就老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不过她是魔女，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都显得很正常。

“emmmm......所以说，你们应该在一百年以后，那时候放我出来才对嘛，到时我再与你和普尔曼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来一场精彩刺激的欧拉大战多好——对了，说起普尔曼，那个号称红发**的勇者呢，他为啥没来？”

阿莉萨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是面对自己的仇人，魔女却是一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看她的态度，不知道真相的人搞不好会以为她们关系融洽，而且还是亲密朋友的久别重逢。

“哦——”魔女没等公主回答，她向后一摊，就那么靠在棺木之上，一脸饶有趣味的表情。“看样子我们的勇者大人是出了点——小事？所以委托你来解救某位被封印的可怜魔女，顺便帮他个小忙？”

“对，也不对。”看来魔女的智力没有因为封印而衰减，这家伙的推理能力还是那样强的可怕。“普尔曼是......被凯洛斯——”

“凯洛斯？！你确定？！”这还是阿莉萨第一次看见克莱希雅露出震惊的表情呢。“他......不会是那个——暴君吧？”

阿莉萨默默点头。

“凯洛斯......哈哈......Tyra

y......赦令......我就知道......”魔女做出的反应的激烈程度超过了两人的想象，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又迅速闪开眼神。

“我明白了，你们在这一年里肯定又完成了不少冒险。”魔女十指相对，信心十足地说道。“给人民解决了很多麻烦。自身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所以被凯洛斯盯上了，对吧。”她叹了口气。“凯洛斯就是这点不好，他太在意帝国在民间的影响力了。”

“我知道——那个——虽然是你肯定对我和普尔曼有意见——毕竟我们对你——”

“行啦。”魔女打断了公主期期艾艾的发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希望我帮你救出普尔曼，但是，你又认为封印我是件惩恶扬善的大好事。”克莱希雅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一般来说，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的，但是——”

“但是——什么？”阿莉萨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一旁的莱亚同样是一脸紧张。

“很简单，我同意了。”

“什么？你就这么——简单的——同意了？没有任何的条件？”阿莉萨受到了惊吓，她没想到魔女显得如此——怎么说呢——“通情达理”。

“不要那么惊讶，西泽维尔。”魔女继续微笑。“要知道，我啊，可是个‘通情达理’的——嗯——好人呢。另外，我要提一句，皇帝可能对你们两个的——嗯，态度——并不是那么放心。”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不明白吗，其实很简单的，西泽维尔。”魔女的声音低沉下来。“看看周围吧，公主殿下。你以为只有我的封印被解开了吗？”

“什么——”两人急忙回头，赫然发现了墓地的异常之处。

魔女则是在后面大笑。

“三更半夜的时候，怪物大暴走！”

第三章丧尸之夜

地面如水般涌动。

虽然阿莉萨贵为一国公主，不过毕竟是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跟着普尔曼一起冒险，见识过的奇观异象数不胜数，可以说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冒险家。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了溪谷墓地发生了什么。

“是亡灵！有亡灵法师在附近——他在用地下的尸体召唤骷髅！”阿莉萨大声喊道，那些埋葬在墓地的尸体将会复活——然后开始对在场的活物发动攻击。“莱亚，过来，记得离坟墓远一点！”

说罢，阿莉萨从怀里摸出了珍贵的圣光卷轴，咬牙做好防备，等待亡灵的进攻——一般来说，能够封印在卷轴里的只有元素魔法而已，然而圣光术是神术的一种，按道理说是没办法封印在卷轴中的。这是她在某处上古神殿遗迹冒险的战利品，本来应该是卖给法师协会以做研究之用，不过还没来得出手，普尔曼就被皇帝的卫队逮捕了。

莱亚没有闹别扭，尽管她和公主刚刚分道扬镳，但是面对如此大规模的亡灵召唤——目光所及，整个墓地都在涌动——一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够应付。况且，若是这么多的骷髅涌入溪谷的话——至五百年前溪谷建立起，所有的溪谷人都选择将自己埋葬在这里。如今，溪谷墓地的“居民”已经达到了极大的数值。

相比起来，魔女的反应可谓十分松懈，她仍然懒懒散散地坐在封印之棺中，没有打算出来的样子。亡灵大军的存在好像没法对她产生情绪上影响。

“克莱希雅女士。”阿莉萨知道，自己一人的力量没法对付这么多亡灵，更不用提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亡灵法师，她必须利用魔女的力量。“我的力量没法应对这么多骷髅，能不能请您——”

“这可是件麻烦事啊，西泽维尔。”魔女懒洋洋地回答。“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现在的我呀，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最后的语气词被她拖得很长，很明显，魔女对她的行为仍有怨言。

“好吧。”阿莉萨咬牙说道，她就知道这家伙指望不上。“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她暗暗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还是恨我的。难怪，毕竟在封印你的时候我也出了力，你不愿救我，很正常。不过，莱亚是没有参与过封印的人。如果可以的话，魔女你能不能——”

“公主殿下！”莱亚没想到公主在刚刚与她决裂后，居然还肯为她这般考虑，一时是又惊喜、又羞愧。

“西泽维尔啊，西泽维尔，你那宫廷生活带来的猜疑心呀。”魔女无奈地摇头。“我不是说过了吗，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现在我的实力发挥不出来呀，西泽维尔。”她的表情愈发无奈。“我可是被封印了整整一年半呐，那可是一年半呐！我已经整整一年半没吃东西了，现在呀，我可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莉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我、我有食物。”莱亚急急忙忙拿出一包地薯干——这还是她们今天下午在溪谷买的备用食物，本来阿莉萨预计解除封印要花很长一段时间，逆刻法阵、还有与魔女谈判，在她的预想中都是大工程，预备些食物总没错的——谁知道会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

魔女一脸嫌弃地探出身子，接过足有一斤重的地薯干。“怎么又是这玩意啊？地薯干这东西，我在溪谷已经吃到快吐了。”她撇了撇嘴，还是把包装的封口打开了。“咋瓦鲁多！”

“魔——克莱希雅，你最好快一点。”见鬼，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这魔女怎么还在念叨那些奇怪的词。“它们已经快爬出来了——”阿莉萨转头看了下地面，发现已经有白色的骨头翻了出来。

“我已经吃完了。”

“什么？不可能——”阿莉萨的声音刚出来一半，就如同被掐着喉咙般消失了。她瞪大眼睛，看着魔女手中空空荡荡的袋子，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莱亚可没转身，她一直看着魔女的动作，却根本没发现她是怎么吃掉那一斤地薯干的。

“嘛嘛嘛，可能是因为波波上不了楼梯？”魔女胡扯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不想说就算了。”阿莉萨不想搭理她。“不过克莱希雅女士既然已经好好吃了一顿——”说不定是她悄悄把地薯干藏起来了？有可能。“——那么，可以稍微帮个忙了吧。”

“哎，西泽维尔，你的猜疑心啊，真是有些过分。”魔女勾起嘴角，血红的双唇露出一抹渗人的微笑。“算了，反正你什么都不懂。”

接着，魔女站了起来。

阿莉萨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来。克莱希雅的个子高得可怕，足足超过她自己两个头，而阿莉萨自己的身高就不比普通男人低多少——一般来说，只有野蛮人才可能达到克莱希雅那种怪物一般的身高。

但魔女肯定不是野蛮人，原因不止是野蛮人没法学习魔法——魔女的事，谁能说的清呢——野蛮人的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发达，而克莱希雅的身体纤细修长，绝对没有五大三粗的野蛮人血统。

“既然出来了，那就说几句有气势的助助兴......嗯......有了。”她兴奋地一击掌。

“我被囚禁了一万年——啊呸——一年半、一年半。”魔女貌似察觉到哪里不对，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又被逐出了自己的故乡——（小声）应该算是被逐出的吧，大概。”她不确定地小声念叨了一句。“现在，你们竟敢来侵犯我的领地——不对，是我的棺材——日啊这是什么瘠薄台词。”

听不懂。

又来了，就像封印之战时一样，她还是听不懂，明明魔女说的和她一样都是通用语，阿莉萨也可以听出每个词的意义，但是克莱希雅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她就搞不懂。

魔女可不管她是不是能听得懂，她一脚踏在棺材板上，自暴自弃似地大声喊道：“你们！还没有！！准备好！！！”说罢莫名其妙的台词，魔女表现得大大松了一口气。“嗯嗯嗯，还行吧，单单作为大魔王复出的台词来看，已经近乎完美了——嗯，完美。”

“那么——现在，作为本魔女复出的第一次的战斗对象，我想问问你们。”尽管她面对的是成千个不会说话、无知无识的亡灵生物，魔女依旧如对自己曾经的追随者一样，声音充满了激情。“你们——准备好了吗？！”

“It'spaaaaaaaaarty！！！！！！！”

第四章圣光卷轴

“阿嚏！”魔女豪言未落，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天气好冷啊。”她哆嗦了一下。“那么，你们的衣服有没有多的——”毕竟她是在夏天被普尔曼封印起来的，身上还是夏季的短衣。

“克莱希雅！”阿莉萨看着面前步步逼近的骷髅大军，被不着调的魔女气得咬牙。“你能不能——”

“能能能，。”魔女敷衍地说，不管怎么说，她终于从封印的棺木里迈了出来。“不就是几个骷髅嘛，看把你们吓成什么样了。”

“只是‘几个’骷髅？”阿莉萨惊诧地反问。“你的口气还真是大。”的确，现在溪谷墓地里所有的亡者都爬起来了，魔女的棺木恰好就摆放在墓地中央，被溪谷埋葬的所有亡者——成千上万的骷髅和僵尸团团围住。

它们在朝着她们的方向移动。

“看看它们的速度啊公主大人，慢的和蜗牛一样。”魔女的口气十分轻佻。“妈蛋，早知道它们的速度这么慢，我就不会轻易用掉‘世界’的这一招了。幸好还有白金之星版的可以用，嗯。”她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仔细想想，咲夜版的也不错嘛，实在不行还有虚空——”

“哪、哪有那么简单啊。”令阿莉萨意外的是，居然是莱亚提出了疑问，尽管她仍然结结巴巴的，看样子被魔女的名声吓得不轻。“关、关键是亡灵法师啊！”

“亡、灵、法、师？”魔女一顿一顿地说道，她看着战战兢兢的莱亚，嘴角再一次翘起。“喂，小矮子，你又对亡灵术有多少了解，嗯？”

“她有名字，莱亚。”阿莉萨冷冷地回应。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是个矮子的事实。”魔女微笑着答道。“有这份功夫纠正我的称呼，还不如跳个舞——嗨，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嘛。”

“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阿莉萨忍住怒气，她看了出来，既然魔女这么淡定，肯定是有办法对付亡灵大军——她见识过魔女的能力。

“没错，没错。”魔女的语气毫不在意。“如果它们是亡灵，那就肯定害怕圣光的，对吧。”

“你会——圣光？”阿莉萨难掩惊讶之色，据她所知，只有牧师才可能使用圣光的力量，而魔女和牧师？这可是绝对的死敌啊。

“额，你想到哪里去了。”魔女翻了个白眼。“其实我吧——咳咳咳，嗯。”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不不不，不是我。是你，西泽维尔，你可以使用圣光。”

“别开玩笑——”

“听我说完！”魔女脸色一沉，但马上又开始微笑。“你手上不是有一副卷轴吗？我可以感受到那里有圣光的力量。”

“你的眼力不错，只是——”阿莉萨怀疑地看向自己掏出来的圣光卷轴。“没用的吧，对付如此之多的亡灵，一个卷轴又有什么用处。”她猛地抬头，再一次露出震惊的表情。“你的意思是——”难不成魔女的“倍化术”——曾经将小火球倍化为炽火球的可怕能力——甚至可以作用在圣光上吗？

“你猜的没错哦，西泽维尔。”魔女满意地点点头。“自从你拿出它开始，我就一直很好奇。普尔曼是不是挖了纳鲁的坟墓呀，这玩意居然会拥有如此强大圣光之力——西泽维尔，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继续说。”原来是自己猜错了......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魔女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又不在意。那么......”她的手指搭在一起，催促起来。“相信我，以圣光卷轴的力量，秒杀几千只亡灵不成问题。”

“好吧，克莱希雅，我就信你一次。”阿莉萨没办法——在她俩说话的时候，骷髅们已经靠的足够近了，尸体的腐烂味道已然涌入鼻尖。她心一横，猛地撕开了圣光卷轴。

随后，封印中的圣光全部溢了出来。

魔女没骗她，卷轴内的圣光力量简直强大到可怕，而且范围之大，笼罩到了整个墓地。爬起来的骷髅们则被淹没在强大的圣光中，绝对会瞬间化为灰烬——

“怎、怎么可能！”莱亚的惊呼。

“亡灵居然、居然——”

“居然不怕圣光，是吗？”魔女坐在自己的棺木之上，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仅仅是不害怕圣光，骷髅们在圣光的照耀下，反而长出了肉身！现在，没有骷髅了，墓地上缓慢挪动的，都变成了僵尸！

“怎么会——怎么会有圣光都消灭不了的亡灵！”阿莉萨瞪大眼睛，她脑子里的常识破灭了。“为什么？为什么圣光反而会治疗亡灵？”

“多简单啊。”魔女一脸轻松。“因为它们不是亡灵呗。”

“不是亡灵？”阿莉萨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骷髅！把这么多的尸体从墓地召唤出来的，不是亡灵法术，还能是什么？！”

“西泽维尔，你是公主，又是勇者的伙伴。肯定没学过亡灵法术的，对吧？”

“你的意思是我对亡灵不够了解？可是亡灵生物都害怕圣光，这可是常识——”

“亡灵术起源于盗墓。”魔女侃侃而谈。“传说死者知晓地下的一切秘密，有些人开发出了召唤死灵的技术，他们的目的是向亡灵询问地下的宝藏所在。”

“这和亡灵不害怕圣光，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呀，因为这一次，我们碰到的召唤骷髅的法术，并非是起源于询问财宝地点的亡灵法术。”魔女站了起来，她的个头高得惊人。“而是伏都巫术，这可是某种意义上的复活法术，圣光没法对付也很正常。要知道伏都巫术可是末日文里丧尸的起源——不过还好，它们不是脑子里长结石的现代丧尸，对付起来要简单许多。”

阿莉萨不知道说什么好，魔女所说的“伏都巫术”她从来都没有听过，没法判断真伪。“末日”“丧尸”什么的更是闻所未闻。

“哎呀呀，变成僵尸以后，速度都快了不少呢。”魔女看着快要走过来的僵尸，轻松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既然你们现在已经算是‘僵尸’了，应该可以轻松对付了吧。”

“大爷大妈和大叔，快来跳个僵尸舞。”

第五章僵尸舞

“僵尸——舞？”什么鬼？魔女这家伙是怎么才能把这两个没一丁点关系的词联系到一起的？“难不成——你想让僵尸——嗯——去跳舞吗？”说不定是自己听错了呢？

“不错啊，公主殿下终于聪明了一回嘛！”魔女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微小祈求。“不过我们得先来个示范——西泽维尔，你是公主，舞蹈什么的肯定没问题吧。”

“为啥说到这个，额......”阿莉萨欲言又止。

“那个——魔女大人。”女仆莱亚悄悄瞟了一眼阿莉萨，吞吞吐吐地说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的舞蹈课程.....不是很——”

“不用说了，莱亚。”阿莉萨自暴自弃地说道，女仆吓得乖乖闭嘴。“我的宫廷舞就是一坨烂泥——说不定泥巴都比我跳的好一点。”

“那倒也不至于吧——”莱亚似乎打算给阿莉萨辩解一下，不过她还没说完就被魔女打断了。

“那算了，我自己来。”魔女口气有点急躁。

不由得她不急，密密麻麻的僵尸们已经把她们围了个严实，距离魔女的棺木只有几步之遥，哪怕是在寒冬季节，尸臭味依然浓厚到令人恶心。除非魔女突然觉醒飞行能力，否则绝对不可能离开僵尸的包围圈。

“迈克尔·杰克逊啊——赐予我力量！”

尽管处于冒险以来最大的危机中，阿莉萨依然感受到一股奇异的违和感——魔女也有信仰的神明吗——真是荒谬。

“别胡思乱想啦，看着我的动作——西泽维尔，没说你！我在和小矮子说话。”魔女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莱亚是吧——她不会，你就替她跳好了。”

“啊？！我......我可是真的不会——”

“安静！”——魔女瞪了她一眼，把莱亚吓得不敢说话——“好好听，好好学，别让饶老师——呸——本魔女失望。”可能觉得还不够，她又补上一句恐吓。“否则我就把所有的溪谷人都扔到洛希薇雅沼泽里。”

“是！我、我一定会好好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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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了。”僵尸群近在咫尺，魔女却不慌不忙。“像我这样，两臂前伸，左脚点地一下、右脚点地一下，双脚向前蹦一下、向后蹦一下，再连续向前蹦三下。”魔女如此示范一回，示意莱亚把她的这套动作——以阿莉萨的眼光来看，这也能叫舞蹈？——重复一遍。

不论魔女做出的动作算不算舞蹈，莱亚还是很精准地了一遍，而且在美感方面比起魔女好了太多。阿莉萨看得一脸惊讶，她从来不知道女仆有舞蹈天赋。

“很好，就是节奏有点——算了，也行吧。”魔女看上去不太满意，不过她没提出什么的异议。“就这么反复，记住，姿势要快于机械舞、慢于兔子舞。”

“机械舞？兔子舞？”又是什么玩意儿？阿莉萨从小就喜欢读书，王室图书馆被她彻彻底底翻了个遍，加上与勇者普尔曼在一起的奇妙冒险，更是让她了解到许多不为人知的奥秘。因此阿莉萨自持见多识广，而如今却被这位莫名其妙的乡村魔女在见识方面给击败了。

只能说，不愧是魔女啊。

莱亚只是个宫廷女仆，阿莉萨都不知道的事她更加不可能了解。她只能一脸迷茫地来回看着阿莉萨和魔女，希望有人能为她解答一下。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度娘上是这么说的，而已。”魔女双手一摊，十分不负责任地说道。“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啦，快点跳啊小矮——咳，莱亚。”

魔女身材高挑，手长脚长，跳起来力度感节奏感十足。而莱亚个子矮小，舞步节奏缓慢，动作柔美，风格偏向宫廷舞蹈——阿莉萨更加喜欢莱亚这种的确正常，她从小就看宫廷舞，已经习惯了宫廷舞蹈的风格。

“两臂~前伸，左脚~点地一下、右脚~点地一下，双脚~向前蹦一下、向后 ~蹦一下，再连续向前~蹦三下。”魔女不仅跳得欢快，嘴巴也没拉下，不停地碎碎念。

莱亚开始几轮还有点紧张，动作发挥不出来，后面的表现就显得自信得多了。阿莉萨不得不承认，莱亚的舞蹈看样子的确有点天赋——

但是，魔女给出的解决方案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仅仅这样一段“舞蹈”——阿莉萨仍然不愿意承认魔女做出的动作算是舞蹈，她活了二十多岁，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舞蹈——就能击败数以千计的僵尸群，而且它们根本不怕圣光——对，魔女是说过眼前的僵尸不是亡灵，但是讲道理，这可是僵尸啊，不是亡灵的僵尸——那是什么东西？伏都巫术又是什么玩意儿？滑稽的“舞蹈”真的可以解决它们吗？

“西泽维尔，你得知道，狮子的排泄物比熊的厉害——哇，见鬼，我该怎么翻译。”魔女看出了她的疑虑，一边站在自己的棺木盖子之上跳个不停，一边分出心思为她解答。“还不如说在自己的坟头蹦迪更有效果的好。”

“感谢克莱希雅大人在百忙之中还有功夫为我解释。”阿莉萨没好气地说道。“我可是真的想感谢你的。”如果自己能听得懂魔女的话——的话。

“——如果你有夜晚视力，大概就能看出来，僵尸已经不再向这里挪动了。”魔女没在意阿莉萨的语气，淡定地说道。“感谢舞王僵尸！它们马上要跳跳跳跳跳跳起来啦！”

的确，阿莉萨也发现了，僵尸们已经不再一味地向着仅有的三个活人的地方冲过来了，它们的脚步迟缓下来，疑惑似地原地张望，并且开始不停地在原地打转，没了那股子一往无前的劲头。

“我们......这就......成功了？”莱亚有点不敢相信。

“还没呢！”魔女恶狠狠的低语。“继续！别停啊！”

“是......是。”莱亚忙不迭地继续跳动。

很快，僵尸们不再东张西望，它们有了新的目标——跟着魔女和莱亚的动作扭动起来。阿莉萨不喜欢魔女的舞步，但相比起僵尸们单调扭曲的动作，她觉得魔女的动作倒变得好看起来了。

很明显，僵尸不擅长跳舞，尤其是节奏感如此强烈的所谓“僵尸舞”，慢吞吞的动作加上快节奏的舞步，让阿莉萨看到了不少僵尸的肢体不适应而掉落下来，尤其是僵尸们又在靠近她们的过程中挤成一团，零落的肢体显得格外的多。

“它、它们跳起来了，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停、停一下......”莱亚喘着气说道，她今天晚上经历了太多事，有点体力透支也在所难免。

“恐怕不行，小——咳、莱亚。”魔女一本正经地说着。“我们一旦停下来，它们会继续之前的行为——寻找人肉的味道。”

“可以一路跳过去。”阿莉萨想到了个好办法。“你和莱亚，一个接着一个，轮流跳舞。路不远，只要半小时的时间——”

“恐怕还是不行，西泽维尔。”魔女看上去乐在其中，可能是动作量比较大的缘故，苍白的脸上映出一丝红晕。“我说过的，只要我们停下来，僵尸就会继续去寻找人类吃。那么，最近的居民点就是——”

“——溪谷。”阿莉萨狠狠地咬着下唇，莱亚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同意她的意见了。“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不过，她才不信魔女肯为溪谷人不停地跳舞呢——尤其是考虑到溪谷人是背叛了魔女克莱希雅，也是导致她最终被封印的元凶。

“办法嘛，当然有。”魔女没她想的那么小气，直截了当地说出解决办法。“西泽维尔，这就看你的了。”

“我？”她能做得了什么？

“对，我需要你的鞋子。”

“我的鞋子？可是我的鞋子——”又有什么用？

“哎呀，你的废话真是多，到底给不给吗。”

“——好吧。”阿莉萨满腹疑惑地弯腰脱下自己的红色长靴，双脚感觉到一丝寒意——幸好她穿了厚厚的羊毛袜，没觉得太冷。

魔女弯腰接过阿莉萨的红色长靴，大略打量了一下，然后——

“走你~~”她干脆利落地把鞋子朝着僵尸堆里扔了过去。

阿莉萨没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她经过魔女的多番洗礼——例如诱导僵尸跳舞——已经认定克莱希雅的行为是有目的的。她现在只想知道，魔女到底又想出了什么怪主意。

“舞动吧，珈伦的红舞鞋。”果不其然，伴随着魔女的又一句她听不懂的咒语，红色的靴子猛地炸裂开来——下一瞬，阿莉萨目光所及，所有僵尸的脚上都套上了红色的漆皮舞鞋！

“好了。”魔女心满意足地停止了舞蹈。“可以了，现在它们会不停地跳下去了。”

“是、是吗？太、太好了。”可怜的莱亚真的是累的够呛，一听到魔女的话就立马瘫了下来。她还是盯着僵尸看了一会儿，发现僵尸们真的一直舞蹈不停才彻底放下心，大口地呼吸起来。

“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解决了？”阿莉萨仍旧有一丝不真实感，她的知识体系在今晚被彻底颠覆了一遍，不知道何时才会恢复。“这可是......好几千的僵尸呢......”足够对付她的王国的军队了吧。

“嗯哼。就这么简单。”魔女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兴意阑珊。“集体的坟头蹦迪吗......也就这样了，不咋地嘛......”

“那......这些僵尸呢，它们今后会怎么样？”一直跳下去吗？

“这个啊。”魔女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安徒生说过的。”

“穿着你的红鞋跳舞，一直跳到你发白和发冷，一直跳到你的身体干缩成为一架骸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