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政回到家，已经是深夜1点。郑芳玲虽然已经躺在床上，但是他知道，她回来也不过刚一会儿。

他懒懒地洗过，带着淡漠的酒气背对着她躺下。心里一直有话想说，但又不屑于说出，这造成了他的失眠。他一动不动地侧着身向着门外，静静地看着墙边，衣柜，门。这个狭小的空间，因为他的沉默而有一种压抑的张力。

郑芳玲其实也还没有睡着。林政回来后的动静，全听在她的耳朵，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没有睡着的迹象。她在他的沉默里不安地沉默。

“你在外面有男人了吧。”林政忽然说。干巴的声音，有一种无力的低沉，听在郑芳玲的心里却像炸雷一般。她抖了抖，没作声。

林政嗤笑了一声，好像是在嘲笑她，也像是自嘲。这时已经是深夜快点了。他可以理解为她已经沉睡过去没有听到。郑芳玲的身体绷得像弦一样。她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到。此时她就像是站在三面无遮挡的方柱背后等着被逮捕的心情。但那人却奇怪地站在那柱子背后，没有再踏前一步。

两人都一直等到平时起床的时间才“醒”过来。郑芳玲虽然感到疲软无力，但是她就像平时那样，把孩子们拉起来，穿衣，吃早餐，送学校。林政也像平时那样，比孩子们晚上大半个小时才起来，洗漱完吃过东西便去公司。

日子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原来的节奏，只是气氛变得更死气沉沉。

郑芳玲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去打牌。当然也没有再见曾广茂。

“你是不是有毛病?”曾广茂在电话里恼怒地说。“你老公就是个恶魔！他只要这么简简单单地说一句，你就立马乖乖地自动回归牢笼。你这样耍我不要紧，看你也没曾把我放在心上过。不过你真的很可笑，不是，你跟你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公都是奇葩。我真无法理解你们到底是怎样维持你们的关系的。”

“那我跟他离了，跟你？”郑芳玲哼了一声。

果然，曾广茂便语塞了。但他还是不甘地强硬地说：“跟我你肯定比跟他要快活多。你要真心跟我，我也要！”

“呵，话说得好听。就算我真心，你能分辨出来吗？你敢确认吗？”郑芳玲讥讽地说。但她也并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只是直觉就这么说了。

“我们何必想得那么多？累！算了，我不想再说什么。虽然我们在一起确实很快活，但是你非要断了联系，那我也没法子！”曾广茂感到莫名的烦躁。与其说他不甘心郑芳玲退缩的决定，不如说他讨厌一段已经稳定的关系出现了变故，他没有信心很快又建立新的关系。

倒是郑芳玲对这段要结束的感情，真的心有戚戚。因为这段不堪的感情是她多年来空白的感情世界唯一的一次色彩。就像他说的，林政就是个恶魔。他不让她幸福，却有能力让她乖乖地束缚在这段婚姻里。她一直等他直截了当地当面骂她***，扇她耳光，再把她踹出家门，那样她就不得不重新开始了。但他没有。她终于知道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了，那就是：有认命的自觉。

孩子还小，而她又没有谋生的能力。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悬崖上，她是不会自救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林政在心里其实早已完全抛弃了她。他没有发飙，是因为麻木的累。更何况以前他也负过她。他并不想去推一个还没有决心离开的人。

日子沉重得让人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这样的厌倦，让人对未来也懒得抱有希望。

“今晚可以见面吗？”林政犹豫着，终于把这条怀揣了一天的信息发了出去。

这家旅馆的双人房特别宽。林政掩上门，什么也不说，把一个女人搂在怀里吻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宽了她的衣。她深蓝色的内衣非常合体，完美地包围着还算丰满挺拔的双峰。他有些失神地望着，双手却自动探到她的后背，不费劲就解开了后面的扣子。两人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他们拥抱着，不缓不急，由房间这头，一直到那头。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到隐约的交合的声音，连呼吸都轻淡如风，偶然几声呻吟，短促轻飘，传播的距离，正好到达对方的耳际，仿佛再远些就不会听到。

……

“你会介意我们经常这样见面吗？”林政与那女人并排靠在床头，问。

那女人就是林政一个月前在酒吧遇到的那个说话真实又大胆的女人。她的脸上还有着欢爱留下的淡淡红晕，但神情却平静又自然。她微微一笑，懒洋洋地说：“如果没有爱上你，我不介意。”

“呵。如果爱上我，你就会介意？”林政有点惊奇。

“这个你觉得很难理解吗？”女人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好像也不难理解。”林政笑了，心微微一动。其实刚与她做爱时的默契，就已经让他的心为之一动。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了。但是，习惯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这些心动只是某一两个瞬间，回到现实，他还是很快就沉落了下去。

林政习惯地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1点了。但他还不想回去。并不是因为特别留恋这个女人，而是因为不想回去面对同床异梦的妻子，还有幼小的女儿。

“要回去了吗？”女人问。

“嗯，挺晚了。”林政懒懒地说。身体却没有动。

“你并不想回去。”女人洞若观火。

“是的。”林政苦笑。

“你既然这么不愿面对她，为什么不离婚呢？你不觉得你这样，其实也很过分吗？”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林政叹了口气，起来穿上衣服。

“要我送你吗？”他问。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林政整理好衣服，向门口走去。

女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丝寒意，同时也有一丝的怜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