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搏杀持续了接近5分钟。

按时间来说当然不长，但这二人可是全力爆发，根本不留手！5分钟的高能战斗，几乎已经耗干了她们全部的力量。

最后，她们还是谁也没能赢下谁，二人身上都流下了深刻见骨的伤痕，客厅内到处都是血渍。

当二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之时，顾南风这才从角落里站起身。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他其实根本不理解：何以至此？就算曾有小说名家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但……这也不过是才刚刚萌芽的情感罢了——就算7B心中真的有。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难道废土时代的情感，较之纪元前来的珍贵？

但从这一场决战来看，顾南风也大概对二人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认知，他们二人不相上下，但绝不到上位者的实力，应该是古级巅峰。

虽然顾南风不知道这个实力划分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从命名上看，最低档的上位者是不朽级，如此拉风的段位名称，不至于连锇合金墙壁都斩不破吧？

若是这么算，不管是7B的上级「布道者」，还是小八的上级『执法者』，都应该是可以轻松碾压她们的存在。

如果没有保命办法的话，跟随7B去见布道者只有一个结局：死，或者身陷囹圄。

“我好累，顾南风，抱我去休息好吗？”小八倒在血泊里，气喘吁吁地说着，“让这个坏人自己流血到死好了。”

“哼，流血到死，你在开什么玩笑？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的假人罢了！”7B不再理会她，转而向顾南风说道：“你现在有机会摆脱我了。”

顾南风的目光低垂，眼帘中映入血迹斑斑的大太刀：“你是说，要我杀了你。”

“是的。杀了我你就安全了。”

“真心的吗？”

“假人没有说谎的权限。”

顾南风弯下腰抱起小八，扭头说道：“可我是个好人来着，从来不杀人。”

“我们不是人，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顾南风叹了口气，问她：“到底什么才是人？”

说完，他抱着小八来到了二楼卧室，在盥洗室中把她那一身被砍得乱七八糟的胶衣脱了下来，然后又轻轻把她放在浴缸中。

鲜血瞬间将那一缸热水染红。

自始至终，小八没开口，眼睛也没有离开顾南风的脸颊。

她真的是对我入魔了。

顾南风暗叹，所有的假人，都对于情感这么渴望吗？

“水里是加了有机体修复药剂的，对你恢复伤势很有帮助。按照我的估算，7B至少要躺一个晚上才能复原，按照你的恢复速度来算，大约你泡上两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顾南风挽起袖子，蹲在浴缸边缘，仔仔细细地替她清洗伤口。

而小八就像是个玩偶一样，任凭他搓圆搓扁，一句话都不说，但她的脸颊却越来越烧，红得好像是光芒穿过皮肤的颜色。

“话说，小八，你身体上的鳞片没有再出现过吗？”

小八的眼神仍然锁在顾南风的脸上，她只是摇头，没开口。

顾南风继续自顾自念叨着：“也许不到致命伤不会出现吧？你开枪打我的时候鳞片才出来帮我挡枪的。”

忽然间，顾南风看到小八那双仿佛蕴含了整个星河的眼睛中，毫无征兆地滚出两道宛如小溪的泪水。

她讷讷道：“不是我要打你的。”

顾南风停下了手，诧异道：“芯片不是取走了吗？”

“我发誓，我宁愿肉身毁灭，我宁愿意识彻底毁灭，也绝不想伤害你哪怕一点点。对我而言，你存在的意义远远大于整个世界，远远大于……”

“那……”

“顾南风，你知道吗？是主……”

“主什么？”

小八整个人就好像是突然石化了一般，仿佛就像是一架突然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骤然间失去了灵魂，也失去了生命。

她就那么直愣愣地“锁死”在温水中，生命的灵光在她那双星眸之中迅速消散，不过短短三秒内，她就变成了一朵失去了颜色的花朵。

“小八！”

顾南风扶着她光洁但却冰冷的肩头拼命摇晃，可任凭那如何用力，她也只是像一只玩偶一样随着他的动作而前后摇摆。

毫无疑问，她死了。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南风心头悲痛，悲痛中又夹杂着剧烈的怒火在迅速升腾，他想要勘破一切的虚伪和迷雾，想要看清整个世界的真面目，可他目前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让顾南风感觉到憋闷，感觉到愤怒，感觉到了自己的软弱。

而软弱，是他一直以来最为不敢直面的自己。

热水在冷却，最终变得和小八一样冰冷。

我还是个弱鸡。

顾南风苦笑。

这和三年前，她离开避难所消失在荒野中何其相似？

一切都源于自己的羸弱。

三年前如此，三年后又如此，这三年……

我竟是没有什么成长。

他颓然坐在浴缸边缘，冷冷地盯着自己那双白到苍白、白到惨白、白到毫无血色的脚发愣。

“不过是个假人罢了，死就死了嘛，有什么好可惜。”

7B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那张和小八一样的面容上带着冷笑，“这才是你真实的一面吗？顾南风，你们人类还真是脆弱。”

“是啊，我们人类还真是脆弱。”顾南风抬起头，水光掩映下他的视线有些扭曲，但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维持着自己应有的，必须有的，必须要在7B面前伪装的睿智形象，毕竟他现在失去了倚仗。

“7B小姐，你想嘲笑我的话，随你咯。”顾南风强撑着，“只要在避难所内，我并不惧怕你——你应该明白，除了囚牢之外，我一定还有其他手段。”

“不，我只是要告诉你，8号为什么会死。”

“嗯？”

“她试图冲破权限的限制，强行告诉你不能告诉你的信息，死亡就是她应有的惩戒。”

顾南风愣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7B，看着她那张和小八一样的脸。

“聪明的你，一定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就是你的机会。你需要做好准备。”

是的，顾南风当然猜到了。

他扭过头，目光落在小八冰冷的躯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