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璃依然是一身白衣，玉颜如画，气质清冷，犹如出尘仙子，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如往常一样伸手握着他的手腕。

方才她上了一趟剑峰。

由于今年快要结束了，剑峰的峰主也会出关为真传弟子讲道，所以她特意去看看师尊有没有提到她，顺便听师尊讲道，也对修行有益。

听到林知难的问话，皇甫璃沉默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摇头道：“师尊也不记得我的存在了。”

“毕竟是仙家大能的手段……”

林知难轻轻点头，他和皇甫璃早就猜到这个可能了，并无意外。

“我也去我以前的住处看过了。”

皇甫璃叹息道：“我住处的那些书籍、玉石、字帖什么的都被收走了，有些字帖上还有我的署名，估计剑峰也会觉得奇怪吧，但……没人记得我，就算留下了我的名字，又能怎么样呢？”

即便剑峰发现了皇甫璃这个名字，也只是会觉得奇怪，却不知道她是真传弟子。

就算知道她是真传弟子，但谁都不记得她，又有谁能承认她呢？

放眼天下，她就像是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被世界遗忘，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记得她，就算她想重新开始也是枉然。

这是难以救赎的孤寂。

“说不定，过段时间师姐就恢复正常了呢？”林知难安慰道。

皇甫璃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摇头。

她心里清楚，那神秘大能让她陷入如此境地，就是为了让她和林知难结下姻缘，恐怕她就算是结成了道侣，也未必能恢复正常。

所以，她也不抱什么期待。

她只希望林知难能够早点成仙飞升，亲自去见那位大能，帮她求求情，或许能成。

但以林知难的资质来看，这个目标实在太难了，根本就是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愈发颓然，缓缓垂下了臻首，又叹了口气。

“师姐。”

林知难见状，又安慰道：“就算你恢复不了，至少我还记得你。”

“只有你记得我……”

皇甫璃略显自嘲地低笑一声，忽然心中无名火起，抬起头看着他，冷声道：“林知难，只有你一个人记得我，你以为我会开心吗？我又不是你的私属！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

这话还没说完，她就停了下来，心中有些后悔了。

这事又不是林知难的错，就算对他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这话伤到了他，他这个唯一记得她的人，说不定也不想和她交流了……

她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而她抓着林知难手腕的五指也本能地微微用力，似乎在担心被他抛下。

“我知道。”

林知难神情依然温和，看着她隐隐泛红的眸子，柔声道：“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更不是我的私属，你只是你，你只是皇甫璃……但有一个我陪着你，至少不会让你更难过吧？”

皇甫璃微微一怔，缓缓低下头，沉默了少许，低声道：“对不起……”

林知难不在意地笑了笑，反手轻握住她柔弱无骨的纤手，轻声道：“师姐，我会好好修行的，是否能帮到你我也无法确定，但是我会尽力。”

皇甫璃默然垂着臻首，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过了半晌，她看了一眼林知难与她握在一起的手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挣开，只是习惯性地蹙眉道：“我没允许你拉我的手，你……不得无礼……”

要是换了以前，她早就一剑斩掉这家伙的手掌了。

但这次不知为何，她却是没有生出这种念头，心中也没有丝毫怒气，反而觉得有些温暖。

林知难没放开她的纤手，反而握得更紧了，轻笑道：“师姐有剑，如果真的很讨厌我的话，一剑斩掉我的手就是了。”

皇甫璃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如果不是还要你好好修行，我一定斩掉你的手。”

“那就多谢师姐放过我了。”

林知难笑了笑，说道：“主要是师姐你一直抓着我的手腕，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犯人，这样更平等一些，你就给我一点面子，好不好？”

皇甫璃有了一个台阶下，便微不可查地哼了声：“那就给你一点面子……”

果然傲娇……林知难暗笑，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师姐大气，那就继续修炼吧，我只差最后一个窍穴，即可法力圆满，修成道心，很快就能带你上剑峰了。”

“你还要培养本命飞剑，练成御剑术才行。”皇甫璃微微摇头：“而且我自己随时都能上去，哪还需要你带我？”

林知难握着她的纤手，说道：“你一个人上剑峰，只是虚幻的，什么都无法触碰，但我也在剑峰的话，你就可以拥有实体了，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点以前的感觉呢？”

原来是这样……

皇甫璃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开始修炼吧。”

林知难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便拉着她走到床榻前，盘膝坐下，手中握着她柔软微凉的素手，缓缓闭上了双目。

而皇甫璃在他身边坐下，闭上眸子之后，又微微侧过头，缓缓睁开眼睛，用余光悄悄地看着林知难。

她忽然感觉……

这位林师弟，好像也不是很差劲……

……

冬夜弥漫着冰寒之意，屋内并无炉火取暖，任由寒意肆虐。

不过，如今林知难的法力近乎盈体，寒意无法入侵，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寒冷。

此时他已经修行到了关键时刻。

周身的三百六十处窍穴，除了百会穴依然黯淡之外，其余三百五十九处窍穴之中，皆已亮起一抹犹如明灯般的清寂光芒，只差最后一处窍穴，便可法力圆满！

终于——

随着最后一道法力凝练成功，头顶正中的百会穴，也缓缓亮起了一抹清寂的明灯。

法力已然圆满。

“是时候了。”

林知难心念一动，驾驭着周身圆满的法力，开始运转《太上剑经》入门篇的法门。

原本混沌蒙昧的法力恍若水银一般缓缓流动了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遍布周身的法力一步步推动相连，终于出现了循环。

以膻中为起始，以膻中为结束，恰好形成一次循环。

犹如输送血液的心脏一般，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搏动，在膻中处缓缓复苏。

渐渐的，膻中处缓缓形成了一粒似真似幻、忽明忽暗，犹如莲子般的种子，它看似微渺，却青意盎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壳发芽，其上蒙蒙清光流转，看似混沌却井然有序，如同心脏一般，缓缓膨胀收缩着，容纳了所有的法力，也驾驭着法力的循环。

这便是道心显现！

“道心已成……”

林知难轻叹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幽幽黑眸之中，已然多出了一分出尘脱俗的意味。

凝练道心，才能算是真正的修行者！

不成道心，就算有了法力，也只能施展去尘咒、隔音禁制等等一些微末道法而已，真正蕴含天地之威的道法神通，必须得有道心才能驾驭。

“成了？”

皇甫璃也睁开美眸，打量了他一下，轻颔臻首，又说道：“但这也只是修行路的第一步，你莫要松懈，你这点道行，即便上了剑峰，成了内门，也只是内门弟子之中最差的那类，起码得出师才算是有些名堂吧。”

“出师？”林知难不由得好奇道：“出师是什么程度？修行到藏剑阶段吗？”

“藏剑，也只是代表你有资格得到剑峰真传，距离出师还差得远呢。”

皇甫璃微微摇头，说道：“一旦出师，就说明你有资格成为本门的代表，足以代峰主甚至是掌门做事，象征着天涯门的颜面。”

“师姐你出师了吗？”林知难好奇道。

皇甫璃轻轻点头，说道：“三年前便出师了，不然外界哪来的岁寒仙子这个名头？”

“也就是说，你才修行七年就出师了。”

林知难感叹一声，又问道：“那你用了多久成为真传？”

皇甫璃沉默了一下，说道：“问剑、寻剑的修行就不提了，养剑大概用了快半年，主要是提炼本命飞剑用了不少时间，磨剑修行下山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回来之后成为真传弟子，又藏剑五年，才算是出师吧。”

“本命飞剑很难修炼吗？”林知难好奇道。

“本命飞剑威力极大，但也极难。”皇甫璃微微颔首，说道：“抵抗煞气戾气就不说了，单单供养本命飞剑成长的各类珍奇材料，都极难寻觅，与正常的铸剑炼器不同，本命飞剑所需的珍材都更加珍贵罕见。”

说到这里，她又说道：“不过，我近来倒是想到了不少可以获得珍材的宝地，等你道行有些起色的时候，我们可以去试试。”

“嗯，明日剑老考验修行进度结束之后，我就去铸剑坊选一枚剑胎。”林知难眼含期待地说道。

皇甫璃瞥了他一眼，说道：“剑胎也有成色和品质的差别，到时候我陪你去看看。”

她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我当初也做了几枚不错的剑胎，可惜都放在了剑宫，我今天回去看的时候，那几枚剑胎也都被收走了，估计是放到铸剑坊去了，如果在的话，我应该可以认出来，正好留给你。”

皇甫璃做的剑胎留给我？剑胎也是胎，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养成？林知难思维乱跳，忍不住笑出了声。

皇甫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

“我老……咳，想到我以后就要培养你亲手做的剑胎了。”

“……这么高兴吗？”

“放心吧，师姐，我会好好对待你的剑胎的。”

“……总感觉你怪怪的，到底什么意思？”

“啊哈哈，日后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