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兮看清楚前头人的脸的时候，实在感动的想涕泗横流。但她总算念着自己早上出来是扑了粉的，没有真的让眼泪流出来。

孟攸看着自己心尖上的那个粉裙小姑娘一手提裙，一手提鞋奋力朝自己跑过来的样子，下意识张开手臂，任她扑进自己怀里。

陈兮埋在孟攸怀里，用提裙的那只手摸摸脸上，粉似乎没掉，又摸摸头发，发髻已经乱的不行了。

她又怒又怨，回头想怒瞪薛立一眼，被孟攸一手摁住了头往怀里带了带。

薛立早在远远看清孟攸时便停下了脚步，他拎着陈兮的披帛站在远处看着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相拥的两人，冷哼了一声：“早就听说，孟大状元极受小娘子的喜欢，没想到，这便来一波投怀送抱了。”

陈兮一听，气的想扑腾起来和他对骂，又被孟攸按住了。她埋在他怀里，鼻尖溢满好闻的淡淡松香，心情莫名宁静下来。

“你误会了。她只投我的怀，我也只收她的抱。”陈兮听到头顶的声音，要死！孟攸原来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平时不想说话啊！

“那这么说，两位好事将近喽？”薛立脸色更加阴沉，嗤笑道：“不过恐怕令慈不会同意吧？”

孟攸毫不迟疑回道：“若是到时薛兄有空，也可拨冗来孟府喝一杯喜酒。”陈兮抬头，对上他低眉看她的眼，他双眸中是说不出画不尽的温柔旖旎，惑得陈兮一时屏住了呼吸。

等陈兮回过神来时，孟攸已经松了手，越过她向前头走去。

陈兮心里有些空落落地，她回身望去，薛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孟攸矮身将他扔在地上的玉色披帛捡起。

“怎么回事？”两人沿着书院长长的院墙走着。

陈兮将事情原委简单说了说：“我与他无冤无仇，不知他发什么疯来招我。”

孟攸没回话，片刻才道：“以后离他越远越好。”

“那是自然。”陈兮深以为然。

孟攸脚步停下了，两人面前正是薛立把陈兮骗来的陈家旧院。

“你进去梳理一下头发，我在外头守着。”孟攸声音很柔和，他伸出手，似乎想拨弄一下陈兮的乱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又在半空中停住。

陈兮眨眨眼，眸中闪过促狭，她将头伸过去：“你先帮我把那个珠花取下来，好像绞在一起了。”

陈兮自己都没发现，她此刻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向心上人撒娇的小姑娘，又娇又憨。

“好。”孟攸喉头一动，隐去眼中暗色：“我帮你。”

待陈兮又能体面的出现在人前时，孟攸已经坐在院中喝了小半盏茶。

“哪来的茶水？”陈兮笑道。

这儿几乎都被掏空了，带去新家了，孟攸竟能自己动手泡壶茶来。

孟攸指指陈守仁书房的位置：“我记得老师书房里茶具挺多，有些摆放的地方也隐晦，便去碰碰运气。”

陈兮一愣，随即笑了。

陈守仁是个丢三落四的，一伏案起来手边其他东西都不知道放在哪。恐怕是他之前塞了套茶具在什么地方，没被白嬷嬷和娘发现，这才“造福”了他们。

两人就这么坐在石凳上，微风席来，喝着茶水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呆着。

一壶水喝完，孟攸总算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轻咳了声：“你…”

陈兮放下杯子，握着杯子的手不由收紧。

“我上次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孟攸的手默默交叉绞在了一起。

陈兮将身子转向他，认真对着他的眼，问道：“我有几个问题，你回答之后，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孟攸点点头。

“你心悦我？”陈兮咬咬唇，问出了第一问。

对面的少年很冷静，耳垂却红的滴血。他一字一句，清晰道：“对，陈兮，我心悦你。”

突然之间，陈兮一点都不想问她准备的其他问题了。即便为着此刻，为着他肯这般待她，为着这清清楚楚不含水分的爱意，她也该付出些东西，哪怕前路未知呢。

她站起身来。

孟攸猝不及防，目光懵懂，抬头紧紧用目光攥着她。

“十日够吗？”陈兮弯着眼问。

孟攸眸中眸光涟涟，他等着她的下文。

“十日后是我的及笄之礼，我等着孟家来提亲。”陈兮轻轻开口道，语毕，她转身近乎落荒而逃。

留下孟攸一人坐在原地良久，只有院中的梨花树听到了他的畅然低笑。

“小姐，小姐。”陈兮被夏荷猛地一戳，回过神来：“怎么？”

她这么一回神才发现，满桌的人都盯着她看，眼神古怪。

“没出什么事吧？”徐氏抱着陈景和看着陈兮，目带关切。和哥儿挥舞着小拳头，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

陈景明坐在陈守仁怀中，一双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阿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事。

陈兮连忙摇摇头：“没事，就是发了会呆。”

“我们刚刚在商讨你及笄礼的事，你外祖母她们是说好了要来的，你姑母也寄了信，说是会来。”徐氏瞥了陈守仁一眼：“你祖母祖父说是来不了了，但寄了贺礼来。”

陈守仁没说话，闷闷喝了口酒水。

“娘，这些细节就你和白嬷嬷定吧，你向来是周全的。”陈兮上辈子已经过过一次了，对那些繁琐的仪式没什么好感，不过…

“爹，我的表字你想好了吗？”陈兮笑眯眯地看向陈守仁。

前世陈守仁为她取的表字是婉婧，取得是柔顺有才行之意。如今陈兮重来一次，自然不愿再冠此字。

提起此事，陈守仁提起了些精神，他沉吟道：“倒是看了一些，还没最终定下来。你若是有心怡的，也可以说说看。”

陈兮点点头：“我倒是拟了几个，等会我拿去你书房。”

俩父女没再提这件事，徐氏却觉着怪异，她以前做闺中女儿时哪有置喙自己表字的权力，还不是父亲定哪个就是哪个，对陈兮来说，这却好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陈守仁绝对不是个生来开明的人，可他算是个好父亲，听得进陈兮的话，也尊重她的选择。

徐氏悄悄低下头，将陈景和乱挥的小拳头包在掌心，孩子柔嫩，带着她的心也柔软起来。

及笄之后，兮姐儿就要出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