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被拒绝，而且是这样干脆不留情面，穆枫抿了下本就很薄的嘴唇，有些气：“为什么？”

“我……”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拒绝的太快了，苏格把语气放柔和了一点，“我怕画不像。”

“没关系啊，有谁会要求百分之百的相像度。”

不想回忆起与他有关的事情，害怕画出来的人会是他啊。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他也喜欢李斯特。”

“上次那个男人？”

“哪个？”被穆枫突如其来的反问问蒙，半天才想起来是那天早上的偶遇，不知怎的总觉得穆枫这句话听起来很别扭，“是他。”

“好吧，随你。”站起身把盖子盖好，顺便转身关了窗户。苏格看着穆枫的背影，打心底感激他不是个八卦的人，随即又觉得很对不起他。穆枫回过头看见苏格还站在那儿发呆，拧了下眉头，“你怎么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我试试吧，我想试试看。”

同样没有问为什么，穆枫只是表示尊重她意愿。走回宿舍的路上，被石子滑了一下，身体往前一踉跄，快速扶住了身旁的树。就在身体向前倾的片刻苏格突然想明白了刚才穆枫那句话哪里别扭，那就是他居然无比自然地用了“男人”这个称谓。而自己还一直都用“男生”来定义安研。

看不清的，或者说不愿意看清的，原来只有她一个而已。

－－－－－－－－－－－－－－－－－－－－－－－－－－－－－－－－－－－－－－－－－－－－－－－－－－－－－－－－－－－－

演出那天苏格早早就到了后台，看着眼前一群见过但不是很熟的人都忙忙碌碌的，自己却不知道能干些什么。好不容易熬到离开始时间不远，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看见上面跳动的两个字，苏格激动得立刻跳起来跑到外面。

谢天谢地，苏白总算联系她了。那天知道苏白回来之后，却还是找不到苏白的人，打电话也仍旧接不通。

“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趟，你回来也不知道马上找我！”

“姐，安研哥最近给你打过电话没？”

自己的一连串问题都没有被回答，苏白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苏格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没有，他出差了。”

“我知道，我和他一起去的。可是刚到那里他就出去了，然后两天都没回来。我打他手机也不通，实在等不下去就跑回来找他，结果他公司的人说他还没回来。姐，我担心他出事啊。”

“你怎么这么久才跟我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忽略不了他们一起出去，且唯独把自己蒙在谷里的事实，更没办法面对他出事的可能，苏格握着手机的手开始觉得呼吸困难。穆枫却在这时从她的背后很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说：“该进去了。”

苏格仿佛看到救星般冲电话那头说了句：“他不会有事的。”然后飞快挂了这通太过可怕的电话。

他不会有事。这句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挂得太迅速以至于没有听到苏白在那边不敢置信地叫：“姐！”

礼堂的灯光并不很亮，在台上看不太清底下人的表情，可是苏格也没有精神去看谁，连钢琴声的响起都要靠底下不知哪个女生的尖叫来提醒。抬头看穆枫，他看似专注的弹着琴，余光却不停注意着旁边的自己。

不能让他失望。苏格很想要打起精神，可是心里有个更加强烈的声音正在与之抗衡。

——他不能出事。

穆枫弹琴的精神同样不集中，旁边的女生满脸慌张无措，慢慢竟然变成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灯照到她的眼睛里五颜六色甚是好看。如果知道她怯场到这种地步，自己死也不会拉她上来。眼看曲子还差最后一小节，不知道她画完没有，穆枫居然紧张得弹错了音，幸好没有人听得出来，结束时的掌声依旧嘈杂。

苏格慢动作似的把画板转给底下看，低着头眼泪已经掉落，只能祈求不要有太多人看到。是一张有梦幻感的画，穿白衣的男生站在云端弹琴，周围的布景都浅淡得若隐若现，像是挡在云层后面。然而在这样一片柔软中男生背后伸出了一对黑色的羽翼，割破云层，羽毛充满整个世界。不光台下的人，连穆枫本人看到都呆了一呆，然后他拉着苏格鞠躬走下台。

“又不是没画出来，哭什么？”看着刚走出礼堂就蹲到地上的苏格抽泣得越来越厉害，穆枫皱了皱眉头，“别哭了。”

其实这幅画是失败的，整体的浅色是因为没有时间上更多的色彩，脑子也完全呈现空白。想要用肉色，结果落笔才发现蘸的竟然是黑，才补救似的画上了那对翅膀。可还是画成了他，他的眼神，他的唇角，他脖子上的黑痣，别人看不出来，苏格心里却清清楚楚。

“是出什么事了么？”想起临上台她接的那个电话，穆枫蹲到苏格对面，也顾不上看周围路过的人的眼光，想要伸手擦她眼泪的冲动很用力才抑制住，“哭，不能解决问题。”

“没出事……没有……”她点头又摇头，语无伦次的样子让穆风担心得很，小声问：“我先送你回宿舍好不好？”

“我想出去，我要出去……”苏格执拗地站起来往校门方向走，穆枫只好在后面跟着。究竟出了什么事，会让她这样失魂落魄，整个人活像个被主人丢弃的傀儡娃娃。穆枫右手握拳捶了一下自己左边胸口，那里有一些奇怪的感觉，越想忽略就越真切。

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可是总好像有什么在外面牵引着她。一直走到校门口，迎面走来的安研让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顷刻疯涌出来，她奔过去扑进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怀抱。她第一次用尽力气，抱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不哭，怎么一见到我就哭起来了，嗯？”

“还不都怪你……”

安研轻轻笑了下，拍拍苏格的背：“怪我，都怪我想的不周到，吓到你们了。不哭了。”

两步开外的穆枫看着面前相拥的男女，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只见过这个男人，还知道他的名字。安研，曾经也是学校里叱诧风云的少年，蝉联三年的奖学金获得者，至今仍常被老师提到。他的照片现在还贴在学校一进门处的橱窗里作为优秀代表，学校典范。只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苏格会认识他，并且眼神里满满都是乖顺。第一次见到她俩在一起穆枫还以为苏格也跟那些花痴小女生一样，但把眼前的情景和苏格之前的种种表现串联一下。穆枫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两个人一定相交非浅。

可是这个男人明明是……

没有人注意到穆枫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郁，身旁有人叫学长他都没有应答。过了一会儿，他转身一个人走了。

与此同时，只有少数人注意到常在学校里出没的那辆黑色跑车就停在门口不远处，车里面的两个人一个无所谓地斜了下嘴角，而另一个却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她长着一张和不远处那个被男子抱在怀里的女生一模一样的脸。

“哎，那是你姐姐吧，”赵西西明知故问着，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们感情可真好啊。”

有一种类似定时炸弹倒计时的声音在几个人心中同时响起来。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战争打响，平安无事还是粉身碎骨，无非也只有这两种结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