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半个月，苏佩玉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埋怨，每次听到她俩听见都忍不住撇嘴。在短促到眨眼即逝的寒假中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过年，但是偏偏又早就过了会因为过年而激动的年纪，苏格是从心底里惧怕一群整年都见不到面的亲戚凑到一起的场面的。往常每年都是苏白硬拉着她进屋去和叔叔舅舅家的几个孩子一起玩扑克，她也是兴致缺缺，一般都是做看客。

农历腊月二十九晚上，苏佩玉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桌子上摆满平时不会总买的很贵的干货和糖，苏白伸手要拿，被一下打开手。“明天再吃，要不然你一晚上就吃没了。”

“嗤，小气。”苏白收回手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趁苏佩玉不注意抓了一把放进口袋里，偷偷一个一个的吃，结果还是被发现，“咱家里怎么多出只耗子，学会偷吃了。”

“也不知道是谁一晚上可以磕掉两斤瓜子，是耗子也是遗传啊。”

苏佩玉瞥了苏白一演，然后朝旁边边看电视边笑的苏立言抱怨：“看看这死孩子被你惯的。”

苏格坐在一旁安静地笑了笑。妈妈并不是不爱苏白的，这点她一直都知道。

整个除夕夜都过得异常无聊，在外面应酬完那些亲戚，苏格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倚着床看书，隔壁屋里苏白正和舅舅家的哥哥打闹得热火朝天。将近零点的时候外面花炮声开始响起来，从窗口飘进来浓重的火药味，苏格站起来把窗户关上，才看见一直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差不多的信息好多好多条，一些可以用的都保存了下来，然后分批量转发了出去。

倒数第二条的发件人，居然是穆枫。非常符合他个性的简洁的“新年快乐”四个字。苏格想了想打开回复栏，也想回一条差不多的，刚编辑了一个“你”字，就被涌进来的一条信息冲掉了，上面的“安研”两个字僵住了她的手指。

这是放假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条他的消息。他还好么？

慢动作似地点开信息，上面的内容让苏格忍不住皱了眉头，安研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口吻说——“给我回电话，我有话和你说。”

苏格把手机扔到一边，想要不理睬他，从来都是他想出现就出现，为什么他一直那么理所应当啊。可是手机却好像一直在挥手，苏格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看。忍了又忍，最后苏格还是抓起手机，走出了房间。“妈，我高中同学找我出去玩一会儿。”

苏佩玉正打着麻将，瞄了一眼她，说：“都半夜了，外面有什么玩的。”

“今天过年哎，当然是半夜玩。”

“行，”也没有怀疑什么，“记得带钥匙，自己开门。”

成功离开了家，从小区里走到大街上，满马路都是炮响，哪里都不适合打电话。其实就算在家里打，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还是想出来，潜意识里不想四周有任何一个人监听他俩的电话。走了好久才走到离家很远的M记，里面加上服务生只有四个人。“喂，是我，”走进去要了杯可乐坐在角落，打通了电话，“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我骗你的，我就想让你给我打个电话。过年了，你都不给我拜年的吗？”

他的声音很低，苏格仔细听了听那边，没有一丝响动。“你那边怎么这么静，现在应该很吵啊。”

“我在屋子里，把门窗都关上了。”

好像两个人面对面反而无法这样平静的说话，总是各怀心思，情绪起伏太大。也许这真的是和他之间的宿命吧，只有隔着距离才能好好相处。“你……还好么？”过年的时候员工也都回家了，只有他没有家，要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的屋子里，会有人给他做饭吃么？

电话那头像是能听到她的心理斗争一样，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说不好，你会回来么？”

他居然会这么说话，苏格还来不及震惊就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常，“你喝醉了？”

“没有，一个人无聊，喝点酒就会比较好睡。”

天，远水救不了近火，苏格只能在这边干着急，却没办法知道那边怎么了。“你别喝了……”好像听见了酒瓶的声音，“赵西西呢？她不是应该陪你的么？你不是一个人啊。”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全都沉默了。苏格低下头，连嘲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居然会希望另一个女人去陪他，居然能够容许另一个女人在他身边，只要他能好好的。“没有，西西，不在。”

苏格这才想到，大概是大小姐在家里出不来吧。“不要再喝了，很晚了。”

“嗯，”安研在那边轻轻应了一声，“我就想听你说说话，我睡了，你快回家吧。”

或许是因为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他才会那么难过吧。放下电话，苏格用吸管搅着可乐里的冰块，发了半天的呆，再看手机时发现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即使自己没说，他都能够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跑到外面打的电话。这到底跟默契沾不沾边呢？

还有，他好像真的，真的很需要人陪啊。

顺理成章的想起了他们一起过的那个新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当时的她还是太小，不懂得注意别人的心情，所以也就没看到在一群热热闹闹的亲戚里面特别无措，甚至找不到自己位置的安研。直到她发现他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她想出去找，又不敢和爸妈说，一整晚都没办法真正开心起来。

很晚的时候安研才回来，苏立言问他去哪里了，他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出去转转。苏格贴着自己房间的门仔细听，却听不清后面的话了，好像苏立言也劝了劝他别多想，但是他回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如果是现在的她，一定会陪着他一起出去，不再让那种情况发生——苏格转念一想才发现，自己现在仍是无法陪在他身边。

为什么他当年要去桐州呢？为什么毕了业却不回来呢？这么多年了，苏格怎样想都无法理解，也无法真正的原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