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婧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只听见身边有人细细说话的声音, 和脚步声。

“醒了？”是杨洁的声音。

一个犹豫的脚步慢慢靠近了过来，很轻，魏婧头偏了偏, 轻声唤道：“严烈？”

“嗯，我在这里。”那个犹豫的脚步声果然就是严烈。

“我看不见了。”魏婧睁着眼, 但眼前的黑暗却是非常真实。严烈想过魏婧醒来发现自己看不见了是不是会惊慌，但看她现在的神情应该比较好安抚。

“嗯, 你受了点惊吓, 需要好好休息。只要你乖乖休息，很快就能恢复视力的。”严烈说。

杨洁看了严烈一眼，虽然对方看不见, 但是严烈望着魏婧的目光还是很温柔。

魏婧没说话, 只是把手抬起来，严烈握住她的手, 杨洁觉得自己可以走。

杨洁从病房走出来的时候森艺欣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 双手拎着包放在身前，看上去年轻得就像是一个高中生。

“你姐姐醒了？”森艺欣问道。

“你自己进去看就知道了。”杨洁坐到走廊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想要点火。

森艺欣一下子把她的烟给夺了过来，杨洁奇怪地抬头看她。

“医院里, 不能抽烟。”森艺欣把未燃的烟丢进自己的包里，再去看杨洁，“而且你才18岁, 干嘛要抽烟。”

“我同学小学的时候都抽烟了，难道你身边的人不抽吗？”

“那是别人，你何必学？”

“我不是学的，是我自己愿意的。”

森艺欣站在她面前沉默了许久，没说话，杨洁也不说，最后还是森艺欣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学校课程不多了，我姐姐这样我要在这里陪着她，等她康复我才走。”

“嗯……”

“哎，森森。”杨洁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沉默的气氛，还是快点用欢乐的气氛来打破一切吧。

“什么森森，你要叫我姐姐才是。”森艺欣抗议。

“森森，你就快些给我一个答案吧。你现在吊着我半死不活的是要怎样呢？如果你现在的想法还是说我对你表白得太快了觉得我太轻浮了，那就算了，我也不再追在你身后因为你不开心了。我的确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觉得我们直接全然没有机会那就明说吧，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森艺欣深吸一口气，很想说——你看你现在这种话，不是轻浮是什么？但看杨洁那个样子，又不忍心说绝情的话……森艺欣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很无用的人，不管是喜欢的人还是想要拒绝的人都没办法下定决心。森艺欣从小就被夸张性格好，可惜，这种性格长大之后在人际交往上变得那么平庸而让人讨厌。甚至连自己都忍不住讨厌自己了。

分明是有点心动的不是吗？杨洁是真轻浮也好假轻浮也罢，森艺欣的确是有心动感的。

“看你还是沉默，我知道你答案了……那我们……”

“那你想好了，到底喜欢我什么吗？”森艺欣问。

杨洁看着她，很肯定地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欢你这个人，不用任何的理由，就是这样。”

严烈在医院陪魏婧到傍晚，华灯初上，她有事要办，必须要离开了。

“你等我回来。”严烈对魏婧说，“不用害怕，我一定会回来。”

魏婧握着严烈的手，点头道：“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严烈的车开上三环，她想着魏婧对她说的话，她知道这是魏婧的印记，是她不能磨灭已经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念想。严烈当然知道这是谁带给魏婧的烙印，只是她也明白现在魏婧想要天涯海角的对象是谁。

就算有些事明白了，但不开心的感觉依旧。只是现在她要去把一些事情处理干净，不让一些无知的小人继续得意。

夜色中，许筝站在街边，点了根烟也不抽，就用手指夹着。周蜜站在她身边看她这个样子很有趣：“你不抽点什么烟。”

“习惯了。”

“闻烟味很爽吗？”周蜜把她手里的烟拿回来狠狠吸光。痛快地把最后一口烟呼出，烟头捻灭，周蜜很认真地说：

“少用烟味来消除食欲，我一定会在三个月之内把你养回之前的体重。你点几根烟我就抢来抽几根，我说到做到。”

许筝看着周蜜认真又带着一点赌气意味的脸，忍不住大笑起来。

“混蛋……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就觉得你太可爱了。”

“……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小心我趁你现在健康欠佳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可以我允许，这样你就好好照顾我下半生。”

“……大街上你说什么流氓话。”

“……你到底听成什么了？”

严烈的车开来，两个人上车，周蜜坐到副驾上系好安全带，对严烈说道：“怎么着，怎么弄死那个小贱人呐？一句话咱姐妹万箭齐发直接秒了她。”

严烈说：“不用了，我已经自己去秒了。”

“嗯？你动作也够快啊！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其实严烈本身也是抱着要恶整江璇的心去的。在约见江璇之前严烈已经给江璇所在的出版社施压，说如果这个人你们还留着，以后我们的合作就算了，就算是毁约我也在所不辞。出版社的老板满头是汗，想着解约这么毁名节的事情严烈也下了狠心要做，看来这次严老板是生大气了。本身这年头出版社就不好混，如果得罪了这老佛爷还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出版社今年的最大动作给予厚望的电视剧拉来的投资商就是盛世严重旗下的子公司，别说那影视改编了，连出版社现在办公的大楼都是严大小姐家族企业中的一子，出版社的老板就算平时对员工表现得再仁义，这个时候该向着哪边完全一目了然。

严烈给老板那边通好气就直接走进江璇的办公室到会议室等着她。江璇红着眼死盯着严烈，前台走过来对江璇说，那位姓严的小姐找你，在里面等着你。

江璇走进办公室，严烈把盖好了公司印章的辞职书摆到她面前。江璇冷面坐到她对面，看着那只差签名的辞职书，不语。

“我想你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了吧，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为什么明知结果还非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是魏婧的学姐，当初你也进了我的公司，我的印象中自己并未得罪过你，是不是你在严重企业工作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江璇没正面回答她，只是问道：“魏婧呢？她没事吧？”

“魏婧的事你没必要知道，你这种人又过一次前科就没办法让人觉得你会是心怀善意。魏婧对你的确不错，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当初为了你工作的事情还委屈自己来请求我。她之前约她吃饭她也很开心，觉得你并没有忘记她……可惜，你只是在利用她来泄愤而已。”严烈说得格外不开心，到这里语气也没办法更好了，“你这种人，不收到点教训的话以后你还会以同样幼稚的方式去搅乱别人的生活。”

“哼……搅乱别人的生活？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会知道别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呢？”江璇冷笑，目光放在桌面上，“而且，魏婧那种一辈子都交好运的人，更是不知道人生的艰辛吧？严烈我告诉你，当初我是非常非常喜欢严重企业的团队精神和企业理念。当初身为职场新人我的确是花尽了脑筋想要进严重企业，可是……的确，我最后是进了公司，可是，为什么始终就没有机会给我？周围的同事根本就不正眼看我，任何聚会都不带上我。我是空气吗？我这样让人讨厌吗？我第一来最后一个走，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了，可是最后一个小小的组长都没有我的份……那个当上组长的人上班的时候刷淘宝又迟到，这样的人又什么资格当组长？你们严重企业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样，依旧是一个无聊的、腐败的地方！”

严烈不说话，就看着江璇听她发泄。

“还有，魏婧。哼哼，我真是没见过她这么走运的人。充冤大头还能充到一个白富美回来……我就不说我是怎么知道你们俩勾搭上的事了，严小姐你其实挺藏不住事的。就因为认识你，她就能整天出入高档住宅，就能衣食无忧！她成绩也没有我好为什么就能收到导师的亲睐去了我最想要去的学校？那个交换生的名额为什么是她的！而且她不过留美三年，回来居然大模大样地开起了餐厅，还被冠以餐饮新星的名号！而你还继续追捧她……凭什么呢！凭什么我想要的一切都被她夺走了呢！”

江璇的声音并不算她，虽然她被嫉妒心冲昏头脑，但还是残留一丝理智。

“所以我讨厌她，我也知道凭借我的能力是没办法真的让你们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可是就算让你们不舒坦我也开心！”

严烈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似乎在回忆什么：“嗯，我想起了，我在公司似乎是见过你。”

“嗯？”江璇听见严烈这么说，突然表情变得很微妙。

“有一次，来我办公司送咖啡的是你吧？那天，助理分明在，可是你却亲自来送咖啡。我那天心情不好就没接你的咖啡，你把咖啡放下就走了。后来听说你在走廊外面哭……那个人，的确是你吧。”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年少无知而已。”江璇低下头去，变得弱势。

“其实，我后来回去有喝了那咖啡，加糖加奶，还有巧克力，是我一直喜欢的口味，你的确是有花心思在我身上的。”

江璇肩膀缩起来，不说话。

“魏婧，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幸运。她家里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听说过，我也不想说这块。她和我一起的事情，是我追的她，而她一切的幸运并不是从天而降，都是她努力的结果。你只看见她人前的光彩，却不知道她背后的辛苦。你以为导师是瞎子吗？而我也不是瞎子。魏婧也曾经生活艰辛，身边也有比她更加出色的人，但她从未想过要报复谁。正是因为如此，导师才选择她，我才选择她，而不是你。”严烈十指交叉，看着满脸泪痕的江璇，“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不可能一直顺利。就算是我也是如此。虽然机遇和能力并重，但只有这些是不同的。你心里是黑是白，才是最后会达成怎样结果的最直接因素。”

本来严烈的确是想在江璇之后找工作的道路上设置无数的障碍让她彻底滚出北京，但经过这次交谈严烈对江璇有着说不清的同情，最后还是放她一马。

所以严烈和周蜜、许筝会面的时候已经把江璇的事情解决完了，周蜜大呼不过瘾——怎么能在她没出现之前就已经完结了呢！严烈说哪里有完结，快点陪我去喝酒但监督我不要喝醉，我一会儿还要去医院。

周蜜好奇，那你为什么还要喝酒。

我喜欢我开心不行吗？严烈说。

周蜜往后看许筝，许筝说：“你现在就把严烈小姐的每句话都用相反的意思来读，你就理解了。”

在严烈的叫骂声中周蜜了解了——这家伙对魏婧不爽但是魏婧现在眼睛不能用了她还得回医院看着……

“小烈啊，为什么我没早发现你其实不是老佛爷简直是情圣啊。要知道你是这样的好货色我早也下手哪里还轮得到魏婧啊！”周蜜懊悔。

“怎么，你这就又要把我甩了啊？”许筝伸出罪恶的手把周蜜掐得乱笑。

严烈无视这两个在秀恩爱的人，忽然想到魏婧应该没有对江璇说过她和丁幼蕾的事情，就算她在q大的朋友也就只有学姐这么一位——所以她才会幼稚地觉得她和魏婧的亲密照片能让严烈受伤。

如果魏婧是那种随意就转移了情感的人，她早也就把丁幼蕾甩到脑后了吧，她严烈何必要费这老大的劲呢？

杨洁在医院陪魏婧，严烈的电话打过来，杨洁把电话给魏婧接听。

“我迟些来医院陪你，十点前一定来。”严烈说。

“你安全就好，如果有什么应酬可以不用在意我的，小洁也在陪我。”魏婧虽然如此说，但却不自觉抓紧床单。

“我会来，等我。”严烈把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