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没有春秋天, 或者有, 但短暂到无法让人有什么深刻的记忆，一般都是脱了短袖穿棉衣。

周蜜和严烈从咖啡厅出来后，严烈什么也没说就钻进自己的车里, 走了。

周蜜站在原地，觉得累得慌。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 周蜜才走向街对面许筝的车。

许筝问她事办得如何了，周蜜揉揉鼻子说, 她看到自己最好的姐妹哭, 心里难受得要死。许筝定定地看了周蜜的侧面一会儿，单手把她抱住。周蜜依靠在许筝的怀里说：“但我还是觉得小烈有权利知道这些真相。”

“嗯。”许筝没说什么太多安慰的话，就只是亲了亲周蜜的额头。但周蜜很喜欢许筝的吻, 比任何时候都喜欢。

许筝说今晚让周蜜去她家过夜, 去她自己的家，没有爸妈。周蜜答应了。

八点二十分, 车在偏僻的路上开着。许筝家住在郊外, 周蜜知道肯定就是什么别墅区这种地方。

许筝说她很少回家，所以家里没吃的了，估计晚餐够呛。周蜜看见前方有个孤零零的小超市，说去超市随便买点吃的吧，许筝说好。

车停到超市外, 两人一同下车。许筝走进超市，周蜜看见超市旁停着一辆车，挺熟悉的, 难道是……不会吧，姚君宜再神经病也不至于整天跟着她，大概是相同的车型而已。

周蜜跟着许筝进到超市，买了点速冻水饺说晚上凑合着吃吧。

两人拎着袋子再出来的时候，周蜜望着眼前一片黑暗的道路和寂静的树林，心中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不禁害怕起来。她靠近许筝正想和她说话，突然许筝就喊起来：“嘿，做什么呢！”这一声吼得吓周蜜一大跳，许筝车边有几个黑影好像要砸她的车窗。

许筝这一喊，那几个黑影不但没走，反而互相看了看，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周蜜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许筝突然搂住周蜜的肩膀，很镇定地轻声说：“往回走，走回超市里去。”

对面的黑影越靠越近，仿佛步伐也加快了。周蜜心下狂跳，马上调转回头要跑去超市。谁知就在她们要进超市的一瞬间，店员一脸惊恐地把超市的门给锁掉了。

“喂！开门！”周蜜心中突然爆炸一般地恐惧，用力去敲玻璃门，店员却也不见踪影。

“往树林跑！快！”一向说话温文尔雅的许筝突然大叫，这加剧了周蜜的恐惧。周蜜什么也顾不上，就算穿的是高跟鞋她也飞一般地往树林中狂奔去。她跑一半觉得不对，回头一看许筝没在她身边。周蜜觉得事情不妙，往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见许筝在和三个男人纠缠。

黑暗中周蜜在发抖，她不知道怎么会遇见这种事，这他妈的虽然天黑了也不至于会有这种见鬼的事吧！和谐社会法制年代啊！

路上偶尔会有车经过，可是这里离道路有一定的距离，几乎不会有人能注意到这边的黑暗之处在发生什么事。

许筝被三个人拖倒，周蜜没听见许筝的声音，只听见男人的怪笑。周蜜脑中嗡一下就炸开了，她往地上乱摸终于摸到一块大石头。她操起石头跑过去，心里想的是砸死这些畜生！对！杀掉这些混蛋！

“王八蛋！”周蜜狠狠对着一个人的脑袋砸下去，可是石头还没落到目标的头上她的手臂就被一个巨大的力气制住，立刻就被扭到身后，疼得她叫了一声。

她看见许筝被压在地上外衣被扯开，周蜜发疯一样胡乱挣扎，大喊大叫。

“妈的，哪来的疯婆子！”

“管她呢，送上门的一起上了。”

周蜜在听到这些人的话之后顿时绝望了——他们果然是要做那种事吗？操，怎么办！怎么他妈的这么倒霉！不可能，一切都是梦吧……

虽然周蜜觉得这是一场梦，可是当她的衣服也被撕开之后她发现她还没醒来。

这不是梦，是现实。

周蜜发疯一样挣扎，她一直想的是，反正我这破烂货被糟蹋没关系啊，可是许筝……许筝那样的人……你们对她做这种事，以后她怎么活？

周蜜又哭又喊，就在她以为一切都要发生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压着许筝的男人不动了。

“怎么回事？”另外两个人看不清状况，但他们也发现多出一个人。

“枪……有枪，抵着我脑袋……”

一时间所有的动作和尖叫声都静止了。

“知道有枪就快滚。”是姚君宜的声音！

周蜜几乎要大叫出来——尼玛啊姚君宜我再也不嫌弃你了！那车果然是你的啊！你出现的真是太及时了！那群混蛋走了……我再也不嫌弃你是跟踪狂大变态了！真的真的真的！

周蜜眼泪哗哗地流，她赶紧去找许筝，发现许筝只是受了点伤，外衣都还没被脱掉。周蜜只想抱着许筝大哭！

“那三个人跟踪你很久了，许小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清了姚君宜脸部的轮廓，“他们早就计划好要对你做什么了，你一点都没察觉么？哼，商界精英真是好吃香。你这样的人就离周蜜远点，别连累她了好吗？”

“你说什么呢！”姚君宜刚说完就被周蜜推开了，“你有人性吗？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安慰人的好话？而且你是警察！为什么不把那些人抓起来！”

姚君宜显得很委屈：“我帮了你们好不好？而且我正在休假枪里根本就没子弹，我故作玄虚一下而已，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大家都要倒霉的好吗！”

两个人唇枪舌战，周蜜似乎要把之前的委屈全部都向姚君宜发泄出去，就在两个人吵得正酣时，许筝笑了。

周蜜错愕地看向许筝，月色下许筝的头发有点乱，嘴角破了，流到下巴上都是血。

“你不就是想找人吓唬吓唬我吗？不用拐这么大的弯。周蜜，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嫌弃我，但没必要说这样的谎做这样的事。很烂，很恶心。”

周蜜看着许筝，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吧，有些时候，大概什么也不用说。

魏婧把蛋糕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蜡烛和打火机都准备好了。等到九点，严烈还没回家，魏婧也不好意思打电话给她。

干脆把私藏的红酒拿出来好了，反正等下严烈一进门看见红酒和蛋糕的组合应该也会很有气氛吧？那，cd先放着？单曲循环好了。

就在魏婧把音响打开，切换到“喜欢”这首歌单曲循环的时候，严烈开门进来了。

“回来了？”魏婧的声音略高，严烈听出来了，魏婧挺高兴的。

严烈没发出任何声音，把外套脱了自己挂到衣架上。以往她都是随便放到沙发上，一会儿魏婧会帮她挂好。

魏婧也感觉出严烈有点不一样，但想说她是不是累了，所以才没说话。魏婧把蛋糕盒子拿起来，安静地插蜡烛。

蜡烛插到一半，她突然看见了丁幼蕾。

“喏，你的照片。”严烈把那张合影递到魏婧的面前，脸庞就像是雕塑一样，硬邦邦。

魏婧看着那被揉得有些变形的照片里她和丁幼蕾正并肩而立，一时间目光呆滞，顺手就把照片接了过来。

严烈咬着牙，腮帮发紧，看着桌上的红酒阴森地笑：“你真是费心了啊，我说过我不爱喝酒，你还这般细心地准备……呵呵呵，到底是谁爱喝酒啊，反正不是我。”

魏婧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到严烈的脸庞上，并没有因为这张照片莫名其妙地出现而发出任何的疑问。

“你找这张照片很久了吧？你和丁幼蕾的合照，很美好。我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严烈的话听上去还有那么点儿彬彬有礼。她看一眼蛋糕，啧了一声：“巧克力，我不喜欢。你可能又记错了对象吧？我没那么爱吃甜食。”

严烈一边讽刺着，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喊道，你别发疯了，难道你没看出吗？魏婧她想要和你在一起，她在试着放下过去，她已经放过自己了，你也放过她吧。

而且魏婧沉默的样子显得很无助，面对严烈的冷嘲热讽她什么话也未反驳，更是让人怜悯。看桌上，这细心布置的蛋糕，红酒……早就知道魏婧不是一个爱嘴上说什么好话的人，她只是默默地在做一些温柔的事而已。但严烈无法压抑她内心的愤怒，特别是，她听到正在播放的音乐，那句……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我最喜欢你，这个你，不是她严烈，对不对？

“严烈。”魏婧把照片放在茶几上，站起来拉严烈的手说，“你别想太多了，那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我现在是喜欢你的……”

严烈把手抽回来，盯着地板看：“过去？你真的能把她当做过去吗？你敢说，你看着我的时候不会想到她？我只是一个替身对不对？你在我身上找慰藉……”

因为没有去看魏婧，所以严烈不知道魏婧现在是何表情，只是看见她拿起了蛋糕，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可能，一开始的时候有，你们一眼看去的确 有点像。可是……”说到这里魏婧声音提高，“在之后的相处中我发现，你们并没有相似的地方，而且我也没有理由在你身上找什么慰藉！这蛋糕我也是买给你的，我以为你会喜欢巧克力。”

她想要重新开始了，她的确在试着放下过去了，给她一个机会，好不好？

“有什么理由……就是因为那个理由啊。”

“什么？”

不要说这样的话，说出来的话，连我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因为她死了啊，你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你要在我身上，找她的气息，找到安慰自己的，我和她的共同点，不是嘛？”严烈还是说出来了，她甚至还在笑，“不说那些眼神，之前的一些细节，就单说这酒，这巧克力，还有这音乐……不都是你怀念她的证据吗？”严烈越说声音越大，“你把我当做她！你把她的喜好加在我身上，来成全你对这个死人的思念！你敢说不是吗！”

“不是！”魏婧突然咆哮，用力一吼，手里的蛋糕被她狠狠地摔了出去，砸在茶几上，粉身碎骨，“不是！她没死！”魏婧用前所未有的声音怒吼，声音都嘶哑了。

严烈看着魏婧，魏婧的眼眶在一秒钟之内充血发红，像是盛怒的野兽，怀着凶猛的仇恨瞪着严烈。

魏婧右手紧紧握拳，骨节都呈青色。拳头压在心脏的位置，魏婧的表情依旧紧绷，眼泪却是滚滚而下：“只要我还活着，她就活在这里……永远不会死。”

严烈浑身的力气都流逝了，所有的恨和愤怒与内疚都化作一滩烂泥，连同她自己的身体也是。

她看着被摔烂的蛋糕，耳边还流淌着那首，我最喜欢你……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严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