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赵小伙天性开朗，不像其他“地富反坏右”那样灰暗阴郁。他又勤快又有趣，整天嘻嘻哈哈，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有人要说“今天真热。”他马上接口：“不凉爽啊。”有人说：“滚一边去，地主。”他就会瞪着一双单纯的眼睛傻傻地问：“咋个滚，是翻着滚还是横着滚？”还踮着脚做两个动作，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赵小伙是解放以后出生的，背了个地主的成份，不但没享过一天福，反而比一般人都低一等。可能一生下来就被欺负受歧视，生理上已经很适应，所以他对什么样的漫骂和批斗都不在乎。虽然是地主子弟，新社会的阳光仍然照耀得他朝气蓬勃，除了穿的太破烂，身上没有其他地主富农的阴沉晦气。

有一次上级工作组有人来，村里批斗会办的正式而热烈，赵小伙老老实实低着头陪同两三个老富农被批斗，举着拳头高喊着打倒自己祖父和父亲时，他可能很难过，我看见他高举拳头时眼里蓄着泪。但是一回到二队他就开心、就活泼了。二队社员没几个人真正把他当地主坏分子对待。

赵小伙的妈前几年得病死了，家里更是乱了套，一家人穿的就象叫花子。别看穿的差，这地主家的几兄弟个个长得可是一表人材，村里人说他家人都聪明有天赋。他家一解放就被打倒了，仨兄弟没上过几天学，但个个能写会算，毛笔字写得很有体，算盘打的噼啪响，这在当时的农村被看成是大本事。直到我们下放时，村里能记工分、能记帐的都被看作知识分子，很受尊敬。

但光有本事没用，背着个地主成份，家里又穷得揭不开锅，所以赵地主家子孙注定了都说不上媳妇。赵小伙两个哥哥先后到外地给人当了上门女婿改换门庭了。轮到他时，死活不肯倒插门。所以二十好几了仍然找不到媳妇。他每天下工后伺候完老爹吃喝，闲着无事就在外面瞎转悠。

赵小伙心灵手巧，不但能用树叶吹出动听的歌曲，还能随手从田边扯几把草，编出各种小动物，特别是蚂蚱，螳螂之类的小昆虫，真是巧夺天工、活灵活现。二妮手上常有他编的小玩艺。可是二妮不太希罕这些小玩艺，常常就给了我，有时干脆扔在田边了。我把它们带回知青点，挂在蚊帐上、墙壁上，我们房间顿时生机勃勃，情趣盎然。

没多久，连我都看出来了，赵小伙对二妮有“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