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临渊王的右路大军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高辛率领的左路大军却过得有滋有味。

抵达苍渡州后，苍渡侯下令开仓犒劳封京大军，各类美食应有尽有，享之不尽。

竹林贤院之内，苍渡侯坐镇于此，邀请高辛前来饮酒作乐。

高辛身穿一身青龙鳞甲，捧着龙牙兜鍪走进竹林贤院。

全部由碧竹搭建而成的院子，别有一番趣味，幕帘之后有乐师吹奏丝竹乐曲，乐声渺渺，竹影婆娑。

苍渡侯李忘忧盘腿坐于雅室之内，并未带着护卫，只有绯姬一人侍奉左右。

“高元帅。”

李忘忧抬眼问候道。

他今日身穿一身黑白层叠的羽衣，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凌霄之意。

“侯爷，高某一介武夫，所行所为可能会大煞风景，望侯爷不要见怪。”

言罢，高辛大咧咧地坐在桉板之上，高盘腿而坐的苍渡侯一头。

“你——”

绯姬神色愠怒，随即就要拔出腰间缠绕的蛇骨软刃。

“高元帅果然豪爽。”

李忘忧挥手示意绯姬不要轻举妄动。

“侯爷，此人好生无礼。”

绯姬在李忘忧耳边低语。

然而他只是摇头一笑，随即将绯姬揽入怀中，点头亲昵，时而拥吻。

高辛挪过目光，此时李忘忧则来了一句：“高元帅远道而来，想必劳累，不如你我都自在一点。”

“哼……”

高辛冷笑作答。

随后一队姿色颇美的侍女载歌载舞而来，她们的舞步被静心设计过，舞曲结束，李忘忧与高辛面前摆上了果蔬肉脯等吃食。

“辽阳王一脉在苍渡州好生安逸。”

高辛笑道，随后徒手拿起一块儿肉脯，放入口中咀嚼。

那肉脯的滋味相当原生态，除了原始的肉味并未多加调味，咀嚼越加细致，甚至还有一股血腥味。

“此事倒是与父王无关，本侯庸俗无能，只好享乐。”

苍渡侯回道。

“哦？辽阳老王爷依旧避世不出？”

高辛玩味道。

“父王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并非避世，而是入世。三千世界，万丈红尘。

父王可能种豆南山下，也可能市井饮水处，没准还能洞房花烛夜。”

苍渡侯意味深长道。

然而高辛只想知道辽阳王的意思，若是辽阳王压根不管不问，他也不需要和苍渡侯如此“客气”。

“辽阳老王爷果真洒脱，想必天人就在眼前。”

高辛继续套话道。

“不过一道门户，踏过去不应该轻轻松松吗？那王爷你呢？听闻你一品武师多年，想必也看到了那扇门户。”

李忘忧回道，反倒将了高辛一军，直戳其痛处。

“轻轻松松？多少人一辈子也见不到那扇门户，侯爷可知否？”

高辛回击道。

“知道知道，比如本侯，可能一辈子也看不到所谓的天人门户，所以说要及时行乐。”

言罢，他将脸贴在怀中绯姬的胸脯上，纵情摩挲。

“人若无志，徒然空乐，唯有困乏尔。”

高辛嘲讽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李忘忧悠悠道。

“子非我，安知我之志。”

“侯爷之志，难道不是知足常乐吗？”

李忘忧眸光深邃，微笑道：“确实如元帅所言。”

话不投机，高辛也懒得继续客套，直接问道：“侯爷，高某打算借道苍渡州，背靠苍渡州横击西域逆贼。”

李忘忧边听边点头，随后说道：“自苍渡州向西，途径平襄、罗淮、苍南三县，此三县不设防，元帅自取便是。”

“不设防，那设防之地呢？”

高辛问道。

“除此三县外，八十万苍渡子弟兵，其中包括部分开化的森精，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听到“八十万”这个字眼，高辛的眼皮就开始跳。

八十万还不止，还有森精……

没想到苍渡州居然联合那些晦气的家伙。

森精乃是半妖，然而它们的另一半并非人族，而是自称流淌着森林大神之血。

它们能够操控大地与数目，强大的森精乃是行走的“大地之怒”。

以群山的投掷物，使大地裂开沟壑，让岩浆喷涌沸腾，这些都是森精的家常便饭。

苍渡侯能够指挥森精为其作战，这份战力远超高辛的预估。

“侯爷，你将封京大军困在三县之内。目的为何？难不成是想瓮中之鳖？”

高辛目光逼人道。

“三县不够吗？那四县，白渡也拿去。再不够就五县，再把歌窑拿去。如果五县还不够，啧啧啧……”

李忘忧故意不把话挑明。

五县再不够，那就是高辛无能了。

“三县足矣，希望苍渡侯信守诺言。”

高辛抱拳道，正要离开。

“高元帅且慢，听闻我一孩儿随军而来。”

李忘忧开口道。

“侯爷的消息可真灵通。”

李病轲随军而来乃是机密，虽然李大才子本人就是个无病呻吟的大嘴巴子，但也不至于人尽皆知。

更不应该让千里之外的苍渡侯知晓如此清楚。

若是不考虑内鬼，那只能说苍渡侯在封京的眼线已经渗透得足够深。

“病轲自小体弱，自出生起就有各种毛病，让他随军断然是吃不消的。”

李忘忧缓缓道来。

“想不到苍渡侯如此关心一介质子，您可是二十多年未尝过问过他。”

高辛回道，直接就讲话挑明了。

若是李病轲真能让苍渡侯三思而行，此人就可以大做文章。

然而苍渡侯一改之前关切的神态，转而恢复一脸平静。

“我这不是过问了吗？”

他澹漠地笑道。

“你……了不起啊，侯爷。”

高辛将李忘忧表情之后的意思读了出来。

虎毒不食子啊，李忘忧。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他算中了自己不敢拿李病轲怎么样。

不过拿儿子进行豪赌，该说苍渡侯高明呢，还是说他冷血呢？

“告辞。”

高辛抱上兜鍪，转身离开。

“将军慢走。”

李忘忧起身作势送行，结果就站了站，随即又坐了回去。

“侯爷，这高姓武夫当真无礼，您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他居然这样跟你说话，真不拿你放眼里。”

绯姬愤愤不平道。

若是别人，她定会偷偷让其消失。

然而高辛例外，绯姬奈何不得他，甚至会被其轻松反杀。

“并非此人看不起我，而是那小皇帝看不起我。”

李忘忧悠悠道。

“告诉蒙森做好准备，让我瞧瞧他够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