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最初的一小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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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楚桐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吃完那顿饭的。只是觉得,那顿饭与以往时候都不一样。虽然一样是蜷缩在墙角,一样是抱着碗一口一口的咽着饭。身体已经习惯了地板的硬度与温度,现在所做的事情与当时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只是因为,自己的身边多了三个人而已……初次见面的人。

这样的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只是因为自己身边多了三个人,所有的感觉就都不一样了。地板不再僵硬,也带上了些许温度。

这样的感觉叫做什么呢?

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猫咪的楚桐回想着午饭时的一幕幕。如今的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也不必每时每刻都将自己封闭在另一个世界,把自己的思维与身体分割开来。于是,闲暇无事的下午时间,他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思考这个问题。

脑子一旦放松下来,就总会开始漫无目的的思考。

比如自己的舅舅是个怎样的人,自己的舅妈是个怎样的人,自己的表妹是个怎样的人。说来这样的事情要是放在以前,楚桐是完全没有思考的意向的。那个时候的他,不管是身体还是思维,通通都是属于那个人的。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也是对方禁止的事项。

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个限制了。自从那天,自己的后妈……那个女人,以强横无比的姿态打开大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开始。

噩梦就已经结束了。

父亲一天天的恢复清醒,而自己也不用再忍受那惨无人道、违背人类道德、违背纲常伦理的酷刑。

虽然对那时的楚桐来说,自己仍旧活在了痛苦与恐惧之中。即便那之后父亲再怎么表达着自己的悔恨,那也是于事无补的事情。痛苦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伤害过了也同样就是伤害过了。楚桐没有半分要原谅他的意思,正如他没有半分要原谅自己的意思一样。

不过身体仍旧活在痛苦之中,于是就这样……楚桐被后妈送到了日本。远离了那个发生过那样凄惨事情的地方。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面想着这些事情。楚桐一只手轻轻的摸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猫咪,另一只手放在了额头上面,就这样看着天花板。

舅舅、舅妈还有那个表妹伊织。

他们或许是真的想要给我幸福也不一定吧?

少年这么想着。随即他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你就只配呆在那里吃东西。

——所有的一切,你的手、你的脚、你的身体、你的意志都是属于我的。

——哈,你只是个代替品罢了。只是我用来代替她的物品罢了。所以,无关紧要的东西你都不可以去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她。

——我会亲手把你变成她的。

——不,你就是她。我要借由你,让她复活。

睁开双眼,嘴里也变得索然无味。

即便是发生过中午那样的事情,让自己坚定的心发生了动摇。不过……那还是没用的。

对于楚桐来说,自己早已没办法回到过去了。就连‘楚桐’这个名字,这个存在,也在那一天,被那个人给抹杀掉了。

如今的自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这具身体、从里到外都已经被那个人给替换掉了。

因此是徒劳的,伊织、舅舅、舅妈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楚桐’……还是,没办法以任何形式得到幸福。

那,不是我。

少年如是想到。

◇◇◇

夜幕降临。神社里面也亮起了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在远处看去,建立在半山腰的神社,就像是绿绿葱葱的山脉之间、闪烁着荧光的萤火虫一样。

井上真白站立在高高的树枝之上,一只手扶着树干,遥遥的看着神社的方向。今晚的她依旧穿着干干净净的巫女服,不过现在的她却身处离神社有一个山沟的另外一处山上。

“哈……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啊。”她这么自言自语的说着,长长的黑发因为夜风的缘故而不断的轻轻晃动着:“结果还是没找到。真是,跑哪儿去了呢?”

跳下树枝,木屐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视线也一下子被周围的树木给遮挡住,看不见那闪烁着星星点点光芒的神社了。

井上真白叹着气,往神社的方向看了一眼。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地方,毕竟那里没什么人情味。

不过……

她想起了今天看见的那个小男孩,无奈的摇了摇脑袋。正是因为神社里面有着想那样的小孩子们,因此才无法扔下神社不管吧。

真白很早的时候就想去尝试一下了。普通的生活是怎样的,上学又是怎样的,所谓的同学又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一直住在神社里面,接受着神社教导的真白非常憧憬那样的生活。

不过,既然成为了主祭巫女,那样的想法也只会给自己徒劳的增加困惑罢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最重要的是……好好的守护神社,保护神社里面的那些孩子。

因此非得要找到那个家伙不可。

她重新集中起自己的思维,然后背靠在树干上,将双手抱在自己的胸前。

就最近的情况来看,那家伙的活动范围已经越来越接近神社。被它同化的那些存在,也时不时的朝着这边进发了。虽然出手剿灭过几次,但效果还是不明显。

那样的东西只需要一点点血肉就能够制造出来了。一旦神社派遣的巫女有所战损,对方的战斗力也只会越来越强而已。即便那种伎俩对自己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为了神社里面的其他人着想,还是必须得解决掉那个家伙不可。

“……果然么。”想到这里,真白就不由得有些泄气:“光是凭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掌握它的行动啊。”

她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离开树干,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林。

黑漆漆的树林里面出现了一小点红光。紧接着,那个红点朝着这边接近,从黑暗中渐渐的显出了一个人形来。

真白将环在胸前的双手放下,接着握住放在红裙上。朝着那个人影微微鞠躬:“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红大人。”

从树林中走出的是一个嘴巴上叼着烟,披着一件风衣的女人。

有着清爽的黑色短发,女人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慵懒,不过更多的倒是无所事事的冷淡。从面相上来看,根本看不出这个女人已经多少岁了,唯一能确定的也只是她拥有着一般少女绝对无法企及的容貌这点。

说是美丽或许并不是特别恰当,但如果用魅力这个词的话,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女人双手揣在自己风衣的口袋里面,踩着高跟鞋走到了真白的面前。嘴巴上叼着的烟燃着屡屡的烟气,女人从嘴里呼出阵阵烟雾,于是挂在烟头上的烟灰随着这个动作也往下掉落。…,

真白脸上依旧是标标准准的事务性表情。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对其他人来说,这样的态度只是刚刚好而已。不过对她眼前叼着烟的这个女人来说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她将手从口袋里面拿出来,纤细灵活的食指与中指将烟从嘴巴上取下,声音略带沙哑却极富磁性:“哎呀哎呀,这么年轻就学着那些老不死的做派了呐。”

“因为红大人拥有让我这样做的身份。”真白微微垂着脑袋这么对这个女人说道。

真白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管是论实力,还是地位,都远不是真白能够企及的。作为在里世界,并不局限于日本或者是日本另一边的那个国家,简叶红在世界范围都相当有名。

可以说,她是仅凭一人就能解决无论是政治冲突,还是武装冲突,亦或是单纯的异变的最强存在。身为人类,拥有的却是非人的力量。不过也正因如此,简叶红的行事风格也遵从着非人的风格。她不会去特意改变什么,可以说是相当自在的一个人。不过就算如此,那样的力量也远远不是现在的真白能够想象的。

虽然简叶红曾经说过,井上真白总有一天也能达到她那样的程度。但那句话对现在的真白来说,无疑只是玩笑而已。

当然,促使真白做出这样事务性态度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姑姑……其现在的这位丈夫井上宏,正是简叶红的弟弟。

简叶红微微仰着脑袋,看着真白:“那种事情其实不管怎样都好。”

这位人类最强者吸了口烟,然后吐出几个眼圈:“话说回来,我那个废物弟弟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相处的怎么样?”

真白微微点点脑袋:“姑父和他相处应该还不错。请问,红大人……那位先生,没跟来吗?”

她不会傻得告诉眼前这个女人,楚桐被小孩子欺负了的事情。虽然那件事情她也觉得太过分,不过要是让眼前的这个女人知道了的话。若是真的让她燃起怒火,井上家也无法承担。不过真白也明白,简叶红并不是一个笨蛋女人。恰恰相反,这个女人能够恣意的玩弄人心,因此她才选择将话题扯在那位先生身上。

让无数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人类最强的女人,其伴侣竟然会是那样一个懦弱的男人。不过对简叶红来说,其他人的看法都无关紧要。毕竟,自己的那一位,楚桐的父亲,同样拥有常人绝对无法拥有的才能。

不过嘛……

简叶红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你是说我的跟班啊……那个家伙,现在可没脸去见他的儿子呢。”

真白松了一口,以为自己成功把这位大人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不过很可惜,简叶红接下来的话就打破了她的想法。

“啊对了,真白。”她这么说着:“我其实不介意楚桐那个小子吃点苦。要知道,当初为了纠正他,可是让我吃了不少苦。虽然这也是我家那位种下的孽因,不过也真是让我有些头痛就是了。”

“……红大人。”

“不用解释。让那个小子吃点苦或者受点委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简叶红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相应的,我要你们,绝对不能让他失去生的希望。他失去了多少,就再让他得到多少。这才是等价交换。”

真白对此只能点头答应,因为眼前的这位大人,此时的状态无疑是非常认真的。因此不能违逆,否则对方也必然不会做出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那么,那个小子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简叶红吐着烟圈看着井上真白:“你还在找那个?”

“是的。”真白点着脑袋,她也希望简叶红能够出手解决这次的事情,毕竟这是纠缠她已久的困扰。如果能把这件事情解决掉的话,她相信自己也能去尝试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简叶红随手掐灭已经燃尽的香烟,然后微微仰着的脑袋:“既然说到等价交换。那么,我就帮你调查一下好了。这次和上次不同,可是全额免费。”

真白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接着她低下头,以平静的声音说着:“感激不尽,红大人。”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接下你的委托。”简叶红扔掉烟蒂,接着双手伸进口袋。但再一次拿出时,那双美妙的双手上已经握上了银亮的手枪。接着她穿过身,双手垂在身边,看向自己身后漆黑的丛林。

那里面,无数的不明存在,正悉悉索索,不急不缓的朝着前方移动着。

宛如过境的亡魂,也如同被操控的人偶一般。

真白也早已察觉到了那些东西的逼近,但她并没有着急,毕竟在她的身边,有着简叶红——这个最强的人类。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请教。”真白也上前,站在了简叶红靠前的位置,身为一个体术巫女,她天生就需要冲锋陷阵。

简叶红挑了挑自己纤细的眉毛:“说。”

“是什么原因,让你接受……那样的小孩呢?”真白很清楚简叶红的行事准则,她绝对不会对楚桐抱有任何兴趣才对,即便是那位先生的孩子。

简叶红沉默了一下,然后举枪对着树林里之中逼近的那些怪物:“因为,那个小子……可是和我的姐姐,有着某种联系的啊。”

然后,清脆的枪声响起,回荡在漆黑一片的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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