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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1/1页]

初蓉知道自己身为魂魄，没有五脏六腑，可是此时此刻的感觉，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应该被称作心痛。没有一颗能跳跃搏动的心，可是却真真切切的为少陵所承担的一切感到心痛。

少陵今时今日的境地，虽然不是她故意为之，却和她有撇不开的关系。

如果当初她没有杀尽所有出席祭典的贵族，留下一两个可以承继王位的人，今日的小陵可以过得不引人注目，但却自在逍遥。

她用余光扫着少陵，他那一张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有着淡淡的暖意。不过是留宿一晚的温柔相待，就能让他这么开心呀？初蓉心中涌起了悲伤。

初蓉想起自己原先常常以冰块来形容这位少年，可是如今反过来想想，大概是……他被冻得太久了。

她望着那张侧脸上渗透的温暖，对自己暗暗摇头：不对，不应该同情。小陵才不需要同情。作为一个独自走过几十年孤独岁月的人，任何同情不仅多余，而且是辱没。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比他能想象到的再好一些！

初蓉低头看着自己虚幻的双手，心里一阵失落：作为青羽剑，她给少陵带来的是无尽的追杀；作为李初蓉，她给少陵带来的诸多的无奈。

甚至连一床被子都叠不好……

“真没用啊……”初蓉看着自己的手，小声的叹息。

即便青羽剑世间无敌的锋锐，她自己也具有强大的力量，可是，帮不上小陵……好像，这一切就不是很有意义。

青羽国最后一位公主李初蓉，在山河破碎之际都没有半丝迷茫，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偏偏无所适从了。

初蓉安静的时间太久，就表示有不寻常的状况。少陵看着她眉间有一丝愁绪，有些担心：“初蓉有心事吗？如果不介意，我很愿意听。”

我想让小陵脸上永远有那种暖意！

初蓉看着那一张认真的面孔，心中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虽然不知道该用何种方法，但是刚刚那个片刻里，少陵脸上的温暖笑意让她觉得无比珍贵。珍贵到，即便世界崩塌，也不希望那一缕温暖被打碎。

少陵见她又是长时间不答话，忧虑之心更甚：“初蓉……”

“哦，小陵，你不用担心我。”初蓉语调一如平时那般轻松调皮，“我刚才只是想看看我的身体有没有比往昔清楚一些，毕竟我昨晚很认真的修炼了一会呢。”

“哪有那么快？”少陵闻言忍着笑说道，他又担心打击了初蓉的积极性，便说：“不过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初蓉肯做出这第一步，已经很好。”

初蓉笑得没心没肺：“这个事情我也明白，所以刚才发觉没什么显著的进展，也就是那么小小的失落了一下。现在全好了！”

她绕到少陵面前，面向少陵，退着向后飘，边飘边作端详状：“小陵，其实你人长的帅，笑起来也十分好看。纵然别人对你刻板冷漠，你也可以多对自己笑笑嘛。等咱们到了人多的地方，攒钱买面镜子，你可以经常照镜子，对自己笑一笑。把之前几十年的份额都补回来！”

对着镜中的自己傻笑吗？……这种事少陵单是想一想就望而却步。

他含糊的“嗯”了一声权作答复。可是初蓉听到这种答案，也觉得心中畅快。

眼角瞥见天边一抹黑影飞快掠过，少陵警觉的抬起头。天空中没有任何痕迹，只有懒散浮动的云朵。

“小陵，怎么了吗？”

少陵眼中有些担忧，然后说道：“刚才好像看到了飞骑的影子。虽然只有一人一骑，但是看起来显然飞骑已经在搜寻这附近的山脉。”

初蓉惊讶道：“居然行动这么迅速！”她想了想，心中有些奇怪，说道：“说起来，我们跑得绝对足够远。就算飞骑可以飞行，但这附近都是山林，他们找起来不会很方便……这，实在有些太快了。”

“的确。”少陵回答得干脆而又低沉，初蓉都会察觉到的不妥，他自然也考虑到了。“我们先别多想，眼下快些离开最为重要。”

他展开全力向前跑去，一路上以树木林荫作为遮蔽，防止有人从天上查探到他的踪迹。初蓉也不敢懈怠，虽然昨晚休息得并不好，此刻有些疲惫，但也不敢拖少陵后退，拼尽全身力气跟上。

少陵和初蓉看到林木后面有一缕缕青烟，对视一眼。初蓉说道：“前面似乎有人迹。咱们快点过去，给人家提个醒吧。要不飞骑查到这里，一个不痛快大开杀戒就惨了。”

她说完就想着烟起之处跑去，跑了十几步发现少陵没有跟来，而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几缕通向天际的青烟。

“小陵……？”

少陵把空洞的眼神聚焦在初蓉脸上，声音少有的颤动：“初蓉，别去看了。那不是炊烟。”

初蓉看了看那几道灰黑色的烟，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那……那是什么？”

少陵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低声说：“飞骑来过了。”

初蓉感到一股寒意弥漫全身。她不敢去揣测少陵的言下之意，只是一味的摇头，如同在抵赖一个不想看到的事实。

隔了好久，少陵的声音才回复平稳，只是多了一股沉痛：“都是血和灰烬的味道。没有人了。”

初蓉如同脱力一般怔怔的后退两步，眼前浮现的，是她一百年前站在玉京城外的小村庄里时见到的景象。好像双眼又一次鲜血模糊，耳朵中又被哀嚎灌满，连空气中血腥的味道似乎都亦幻亦真。

“初蓉……初蓉！”少陵上前一步，焦急的呼唤着神情恍惚的初蓉。

初蓉从牙缝里挤出痛苦的言语：“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飞骑肆意杀戮，像噩梦一样。我眼看着一地尸骸，什么也做不了……”

“初蓉，初蓉……”少陵伸出手，想碰一碰那紧皱的眉头，可是手指碰到虚幻的影像，初蓉却没有感觉。

他叹息一声，带着说不清的懊恼：“初蓉，你心中之痛，我都明白。可是，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他见初蓉没有任何反应，无奈，只好继续说下去：“我担心飞骑会查到我们留宿的那个村庄。”

初蓉如同忽然被人打醒，她慌张的抬起眼帘，意识到事情还可能更糟。“那个大婶他们村子……”

“初蓉放心，我们来的一路上并没有直接遇到飞骑。我猜想飞骑首先到达了我们前面的村庄，后来一定是为了搜索树林，所以绕开了我们来的方向。那个村庄此刻大约还无事。”

他停顿了一下，说：“初蓉，我虽然知道这件事并不十分明智，可是……”他低头看着手里一直牢牢抓住的果篮。

初蓉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小陵，我知道。我们回去。”

就算不为那母女三人热情的笑脸，不为他们对门可怜的宋先生，不为那夜色中温柔的灯火和犬吠，她也绝对、绝对再不允许飞骑伤害任意一条性命。

她的身形因为心中的怒火而飘动，如同艳丽的衣袂随风翻飞。她沉声道：“小陵，走吧！”

少陵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黑夜之中的朗星也难以比拟。这就是初蓉作为青羽公主的姿态吧？一百年前，她就是这样坚决又固执的挽回着自己的国家。

少陵望着她清丽又冰冷的侧脸，低声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