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6) 终结 悠远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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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为走后不久,我就收拾东西离开地下室到武汉去了,我不想一个人留在长沙这个落寞的城市。我在武汉一个垃圾场旁边租了个小单间,窗户没有玻璃,旁边就是垃圾池,倒颜料水很方便。

我的身体日复一日的坏,很长一段时间提支笔又手都打颤,没有力气了,这个病已经病了我三个月了,全身软绵绵的,喉部还是时不时肿痛,头部时不时发热晕眩,以至我很多时候都是意识模糊的,我一度陷入一种绝望状态,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病,我不知道这种状态会延续到什么时候,可我没办法去弄清楚这个病,没钱上医院,只能拖着。

有一天我烧糊了,起不来,意识模糊中我联想到生命短暂,我是热爱生命的,不得已下我按了颜贝的号码,我说“颜贝,救我,我快不行了,我身体很坏很坏,没钱上医院……”

颜贝在电话那头吓坏了,哽咽着说:“你快把帐号给我,我去给你借……”

颜贝给我借了五百块,我试图爬起来去找医院,不想爬到门口就昏迷了过去了。

我醒来时躺在一家小医院,听说是一个捡破烂的老人送我进来的,。医生跟我说了很多,他说鉴于我的病情他也不敢妄加判断,接着他又委婉说了很多,最后他说,你最好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排除肿瘤等情况……

我一听“肿瘤”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我当即如遭一个霹雳快昏倒,我颤抖着问:“癌症?”

他点头:“嗯,去排除一下会好些……”

我呆呆地问:“医生,你告诉我,能治好吗?”

他很有职业道德地告诉我:“你先别急,先到大医院做个检查,万一的话……良性肿瘤早期还是有希望的……”

我当即不听了,我没钱上医院,那就任由它去吧我拖着发软的双腿,荡在大街上,看着身边匆匆的人流,我是那么麻木,似乎一切都将远离而去,这一切将跟我毫无瓜葛。

我行尸走肉走回房子,无泪,向苍天申诉这一辈子竟过得如此匆忙。

我回来依然睡在那个小房子里既没有去上大医院,也没有停相手中的笔,我想再怎么着不就是一个字的问题吗,只是这二十二年来,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爸妈,那天我有了去银行抢一笔寄给家里然后写那个啥子书的冲动。

我意识模糊地混乱,陷入一种深深的悲哀:愧疚,无助……神经衰弱得无法睡下去,整夜整夜混乱纠缠。

我没办法,只能到药店去,买安眠药,维持我还能活下去。

卖药的冷若冰霜说:“你以为安眠药想买就能买?”

我说:“我除了买安眠药没药可救……”她更不肯卖给我了。

我四处求安眠药拖着软掉的双腿……

靠安眠药支持到考试。

那场考试还没考完,笔正在调颜料,我一头栽倒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抬我出来的是监考老师,整个考场差点混乱了,这是他们说的。这不是一般的考试,我醒来发嘶声求我要进去,我还没画完,这场考试比我的命还重要,但不管怎么央求都无济于事,老师说:“你不能再考了,你的试卷已经给你交了……你回去吧。”

我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走在苍黄的天底下,脚下一软就跪下了,天空是那样苍黄,大地是那样灰暗。

在黑色的夜晚,我跌跌撞撞走向火车站。

在车站,收到小倩的短信,几个字:“左门,我完了,蹲大牢了,别!”没音讯了,我靠在车站广场花坛上,微微的抽搐。

搭上末班的火车,从武汉回到长沙。回到地下室,收拾好我的东西,这四年来陪我东奔西走的家当。我不能用词语说出这种情绪。

清理好东西,我一个人坐在室外的台阶上,我就要走了,或许将来永远不会到这里来了,第一次我们进来的情形历历在目,幻觉中的我们在吵闹,幻觉真他妈揪心。雨曦说:“下雪啦,下雪啦。”我们一个雪球打过去,林晨皱眉,我们打得更势不可挡,幻觉,又是幻觉。

斜阳照在大门上的“地下部落”四个字上,像绞索撕裂开脆弱的心房,颜色像深色血液迸裂开去……

我收好东西回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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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岩山时,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蹒跚而来,身体有所好转,这是我最大的安慰。

我换了所中学,不再在岩山一中,对我来说,那是个炼狱场所,我猜不准我重回岩山一中,看到那昔日的景象会有何反应,那昔日的课桌,那昔日的画室,那昔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我想我会窒息。顺着这点点滴滴回望往昔的足迹昔日 的面孔会叫人揪心。

山村里永远一副亘古不变的姿态,。

我踏着羊肠小道 走在这个狭窄的天底下,呼吸到泥土浓郁的气味,那是一种久违的醇厚。

房子,树木,山林,稻田……很清新,田地里的油菜花开得正旺盛,一阵一阵幽香扑鼻,小溪的水从小桥下汩汩流过,像流年的步伐。

我是在那一个早晨踏着露水回家的,村里的狗汪汪汪叫得厉害来抵制陌生来客,村里的年轻人不认识我,擦肩而过,村里的老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这位蓄长头发穿破牛仔裤提脏箱子的天外来客。

回到家门口,油然的一股酸楚涌上心口,家的门还是那么亘古不变,只是愈显得尘埃厚重。我推开家门,“爸妈,我回来了!”爸妈都很欣喜,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吃早饭没有?”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不清楚什么时候该吃什么饭,我说吃过了。我爸在床头咳嗽着说:“还记得回来就好。”

我扫视着屋里的萧条冷清,说:“儿子不孝,回来什么也没带,事到如今我诚实地说吧,其实去年我根本没考上,这一年我又在外边浪荡,不过今年一定考上了……”

妈沉默半晌说:“其实做爹妈的心里都清楚,是爹妈无能,什么都不能帮你做,只能在心里支持你,让你自己一个人去闯就是了……”

我扭过头,两行泪又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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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来临的时候,我沿着山路走了很远,不为别的,只为走走。

回来在井边月色下洗澡,浑身脱得精光,吸收日月之精华与天地同在。

月色皎洁,柔和,苍山沉默,只有夏虫不安寂寞,发情似的叫嚣。

井水清凉,我从井里打上来一个月光,淋洒在头上,月光顺着身体往下淌徉。

突然很想唱一首民歌,可是歌词却记不起,只记得旋律,于是我便按旋律开口便唱: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啦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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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便到时学校去了,坐在高六的窗子下,阳光从窗外投来就像从外太空投进来,我才想起,从科学角度来说阳光本来就是从外太空投来的,不光是阳光,就边我也像是从外太空投来的,看不到熟悉的人,也看不懂书上的符号。

这样日复一日过到了六月,考完了,一个人走出考场,阳光刺痛眼球。

放假后开了个美术班,在我的极力鼓舞煽动下,招收了10个学生,没别的,我缺钱。

看着他们10个在美术班里欢呼雀跃的样子我又很难过,我怕他们重蹈覆辙,重演我们的剧本,我害怕在他们身上看到我们当年的影子。

回到岩山我看到过两次雨曦,他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从一个天真的娃娃一下子长成一个能操持繁重劳动的女人,她和严山结了婚,小两口承包了几亩地,种起了蔬菜,菜地里绿油油的。

那天我们的交谈就在她的菜地里,三个人坐在田埂上,谈起很多事,雨曦有时笑有时哭有时沉默,我和严山有时抽烟有时不抽烟。

菜地里的芬芳一阵阵迎面扑鼻,临末,我拍拍他们的肩膀说:“生活就像种菜,有播种就会有收获,愿我们都像青菜一样欣欣向荣。这是我生平打得最没文学水平的比喻,可我、此时不会打更好的比喻。

回到家打开手机也似乎没有几个人可以联系,这么些年,一直在奔跑,周边的人是那么少。读了六年高中,我记不起高中哪个同学姓谁名谁,奔腾过五六个画室,我也记不起哪个画室认识过哪些人。

我自从那次从医院走掉后,再也没见过莫小茵,听人说她没有参加考试,自从撞车后,身体一直很坏,她爸妈便带她回四川老家了,其余我都不清楚了,我没去找过她,她也没找过我,她找不到我。良心的谴责致使我有时彻夜不眠,不知道他乡备受伤痛的莫小茵是怎样一种状况。

一为发过短信说,他在西藏挺好,靠贩卖小日常货品维持生活,学会了用左手画画,他说就是孤独,有时一个个坐在高原广阔的天底下,很怀念过去的日子,有时就愈来愈惆怅,并且害怕。我想连一为都懂得了什么叫惆怅,可以生活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我想,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事物是朝前发展的不是,我们要坚信,一切会好起来的。接到那个单子那天,我哭了,这两年哭得够多了,跟林黛玉似的了。成绩单是赫然打印着中央美术学院造型专业全国第96名,那阵子不是一阵激动了,不知道是种什么味道,也许形容这个心绪的词语还没人造出来。

我一直想写一本书,让沉淀的积蓄得狂野喷涌。《盛唐风云》在我回岩山的车上就写完了,厚厚的稿纸堆在床头很踏实,不眠的夜晚翻出自己的文字是一种不错的镇痛行为。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摊开稿纸写新的小说,稿纸的末页写着“索罗门”三个字,这三个字是很久以前我自己写的,当时我不知道这三个字什么意思,后来我知道了,“索罗门”在黑魔史中代表“光荣。真理。光明”,我面对着这三个字,说,呵,多么好的一个词啊,呵呵。

我在楼上对窗写小说,我妈在楼下喊:“左门!你的信!”我惊得跳起来,本能反应:通知书,录取通知书来了!我的手有点发抖,丢下手里的笔往楼下跑。

跑下楼,桌子是放着我的信,落款不是中央美术学院,是林晨。

我捡起桌上的信,复杂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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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门:

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身在杭州,在通信工具如此发达的今天我依然选择提笔给你写信,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

走到今天我们走的越来越遥远。

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你,可是我实在不理解你,不理解为什么是那样一个人。

我不理解你心中除了目标还有什么?我不理解你的血管里流的竟是冰渣,理解你的心脏竟是钢铁一般的冷冰。

那天,我一个人只身去上海,期望你的身影会出现,可是你没有,你都没想过要来送我,在我登上列车的那刻,回头望望冷寂的站台,我的心总算被灰暗占据,就那样靠着窗口,眼望着倒退的山村田野,哭了,从岩山一直哭到上海。

到了陌生的上海,我的心几乎灰暗到极致,我不喜欢那里的环境,我厌恶,我一个人撑起孤苦的面容,我还是一度奢望你的关心,可是你没有,至始至终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我对你陷入一度无望。

倪熊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他给过我很多物质和精神上的帮助,我那时还不知他是那样一个王八羔子,我只知道他是富家公子,学生会主席,如此细心贴心的有时让我感动,后来他向我表白,我拒绝了,因为我心中只有一个你,倪熊的柔情似水使我一度陷入苦苦挣扎:我该抓住这份幸福?还是该把自己一辈子交给一个冷漠尖刻的疯子,交给一个一度无望。我选择后者,试图坚持对你的眷恋。前途的失意和内心的落寞致使我一直独来独往。在倪熊的柔情频繁进攻及对你的一度无望下,我的防线在孤立无援下一步步土崩瓦解也是在这孤立无援下我遭受了牲畜的蹂躏……

那次你到上海来看到你我的心就碎了可你还是那么冰还是在不停奔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你一句也没听我说,你就那样大踏步头也不回的走掉,好勇敢好洒脱!

我们都长大了也都变了,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从前是那么遥远那么遥远,看我们这一个个都长成了一副什么模样,小倩进了监狱,十年后才能出来,我到看过他一次,她哭了哭的很厉害,她说其实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说其实他也不想。有时我倒羡慕雨曦,毕竟他有一个爱她的严山,有了份平静的生活,颜贝他找了女朋友,是学经济管理的,许一为你们却从没告诉我他他去了何方,杳无音讯。

有时梦见我们还年少在岩山中学在地下室,可一觉醒来,那种怅然若失叫人钻心的疼痛。

这一年的夏天又快过去了,我上大二了,不知怎么我不想回到上海那块地方去了。这个夏天我在杭州找了份工作。

杭州很好,没有上海的喧嚣也没有岩山的贫瘠,我想尽快毕业就到杭州来,工作,然后嫁掉,在杭州定居。

岩山那块地我可能不会怎么回去了,我们或许不会再相见了。

我也知道心比天高的你不会留守在那荒芜寂寞的土地。

你呢,我知道你还是那么坚韧,那么崇尚信仰,我想你是对的。将来你会是个不错的艺术家,傲然兀立的出众人才,圣殿的大门会为你开启,我会永远在远方默默祝福你!

林晨

于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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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信小心地折好,走了门坎,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只想出去走走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天空很悠远,阳光很明媚,那么明媚。

我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打给谁还没想好,手机屏幕上就先显示“无服务”,咱这山村,原来连信号这东西都不愿呆在这啊。

沿着山路走,想走到山上看到更远的风景。

一只狗跑在我前面,跑着跑着“扑嗵”一声掉进池塘里,它自以为自己很幽默,其实一点都不幽默。

——————(全文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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