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宫殿内只有两个人，欧若拉和诗嘉古尔，平日里宫殿的清洁工作、饮食起居，都是有诗嘉古尔一手操办的。欧若拉空闲时经常会来帮诗嘉古尔，但绝大部分工作依然是诗嘉古尔独自完成。

欧若拉知道齐格菲身上的装备尽数损毁，吩咐诗嘉古尔，让她带着齐格菲去仓库里挑选几件装备。

次日，诗嘉古尔和往常一样准备好早点，她想起齐格菲和同伴法夫纳和弗洛丝希德，她们昨天休息了一整天，现在应该醒来了，不如去问问她们想吃什么。

诗嘉古尔来到客厅，弗洛丝希德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她看到诗嘉古尔，仍旧带有些许的敌意：“齐格菲怎么样了？”

“他状况很好，在房间里睡觉，需要我带你去他的房间吗？”

弗洛丝希德仔细想了想，她亲眼看见齐格菲身上的焦黑退散，还是不要打扰齐格菲休息为好：“不用了。”

诗嘉古尔问道：“对早餐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早餐？我随意。”

“三明治吃得惯？”

“可以。”

诗嘉古尔记下，转身去法夫纳的房间。

弗洛丝希德觉得日常的诗嘉古尔挺好沟通的，搞不明白她最初为什么会那么凶狠。

诗嘉古尔来到法夫纳的房间，法夫纳的房门虚掩着，诗嘉古尔轻轻地推开门，她记得之前明明是给法夫纳关上门了的。

极光宫殿的每一个房间都和单独的宾馆一样，都有独立的客厅卧室和卫生间，客厅里没有看见法夫纳的踪影，卧室的门大开着。诗嘉古尔走进卧室，卧室里的床被折叠的整整齐齐，法夫纳醒来后特意收拾了一番。

诗嘉古尔听见卫生间传来细微的声音：“奇怪……怎么不出来热水呢……”

模糊地能看见，卫生间里有一个人影，门口的竹筐里放置着一些衣物，显然是法夫纳的。竹筐的正上方是法夫纳的内衣，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是女式的。

异装癖？

诗嘉古尔冒出这样的想法，又看了一眼卫生间里的模糊的人影，她忽然发现，法夫纳的身段非常纤细，声音和男性的齐格菲有明显的差距，单纯听法夫纳的声音的话，是不可能辨认出法夫纳的性别的。

卫生间的门忽然推开了，法夫纳碎碎念地走出浴室，视线与诗嘉古尔碰撞在一起，脑袋里“嗡——”地一下，呆立原地。

诗嘉古尔凝视法夫纳的面容，乍看一下的确是很帅气的男生，但是如此白净的皮肤、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双唇，反倒是彰显出女孩子才拥有的清秀。诗嘉古尔视线下移，胸部微微隆起，却怎样都无法和胸肌联系在一起。然后下半身……没有。

女的？

遍布女性身体的特征，很明显，法夫纳——或许该称为法芙娜，是一名女性。

“诶，呀啊啊啊啊啊！！！”

法芙娜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抱起竹筐里的衣服冲回浴室，不到十秒钟，衣着散乱的法芙娜又从浴室里走出来，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没看见什么吧？”

诗嘉古尔不加掩饰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全看见了……你是女的？”

法芙娜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慢慢地下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诗嘉古尔不觉得她的提问有冒犯之处，毕竟她不能欺骗自己的双眼，最多能做的是不把事实说出去罢了。

诗嘉古尔忍受不了法芙娜的无助的表情，搞得像她把法芙娜非礼了，她走到法芙娜的身边，向她伸出手。法芙娜沮丧地叹了口气，拉住诗嘉古尔的手重新站了起来。

“你有必须扮成男性的理由？”

“嗯，在我的故乡，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若是我以女性的身份出现，会遭到人类的唾弃。我曾经险些因此丧命，我的父亲赫瑞德玛（hreidmar），和哥哥法索尔特（fasolt）要求我以男性的身份活下去，避免被厌恶的命运。”

诗嘉古尔越听越迷糊：“我不太明白……你的故乡有讨厌女性的习俗？那他们是怎么繁衍的？”

法芙娜苦笑道：“我……不是人类种。”

诗嘉古尔不管怎么看，法芙娜都是美丽的人类少女，她没有精灵种尖耳朵的特征，也没有矮人种短小的身高，额头上更没有巨人种的种族烙印标志。

是神灵种？可能性很低，神灵种的寿命很长，十级太少见了。

法芙娜一咬牙，关住卧室的门，诗嘉古尔发现了她的真实性别，不如把事情和盘托出，然后争取诗嘉古尔的信任。

“接下来，请你不要太惊讶。”

法芙娜弯下腰，诗嘉古尔惊恐地看见，法芙娜后背的衣服隆起，紧接着被残暴地撕裂，一对庞然大物从法芙娜背部破封而出。

翼。

在法芙娜背上的，是两只黑色的翅膀，诗嘉古尔屏住呼吸，见证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你……是龙？！”

“嗯……是的。”

可以幻化成人类的，并不只有神灵种和巨人种。巨人种能够把身体缩小，样貌与人类无异，但却怎样都遮掩不了额头上属于巨人种的特有种族烙印。数量稀少的神灵种和龙族，大概是最接近人类，简直能以假乱真的种族了。

神灵种的繁衍必须由两名神灵进行，因此数量极其稀少；龙族则不同，任何种族与龙类交配，诞生的子嗣必然是龙。

龙不是善的生物，在纳维亚大陆上，以“绝望的黑龙”尼德霍格为首的龙族，代表的皆是与世界敌对、足以毁灭一切的恶。

没有人知道龙族的恨意的来源，凡是它们经过之处，生灵涂炭，不留一个活口。正是如此，杀死龙族的人，才会被冠以“屠龙英雄”的美誉。

一瞬间，诗嘉古尔明白了，法芙娜为什么必须以男性的身份活下去。

龙族与任何物种交配都能繁衍龙，但是人类、精灵、矮人的躯体都无法承受龙族的力量，不能孕育龙族，具备条件的神灵和巨人又非常强大，龙族不是其对手。相当于，男性龙族几乎无法把血脉传承下去。女性龙族则不同，它们能幻化为人类的样貌，诱骗到爱情，将龙类繁衍下去。

全大陆的种族都憎恨龙族，尤其是女性的龙族，他们将女性龙族称为“恶的传递者”，经过千年的争斗，女性龙族的数量日益稀少，祸殃大陆的恶龙也很少见了。

法芙娜是少有的女性龙族，若以真实身份现世，会遭到无尽的追杀。法芙娜的哥哥法索尔特嘱托过法芙娜，有朝一日，法芙娜若是找到一个强大到能把任何来杀她的敌人击退的靠山，才能正式恢复她的女儿身。

龙族的敌人，不能用数字衡量，没有与整个大陆为敌的绝觉悟，是守护不了法芙娜的。法芙娜一直认为，找遍全世界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笨蛋，直到现在亦是如此。

法芙娜不想害了齐格菲，和齐格菲在一起的日子，法芙娜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被信任的感觉，哪怕在生死之战的战场上，齐格菲亦能毫无保留地放心地把后背交给法芙娜。法芙娜不想拖后腿，她有想变强的心。但是法索尔特亲口告诫法芙娜，她的等级成长到一定的程度，会产生抑制不住的龙化，进而成为半龙人。届时，谁都会知道法芙娜是龙族，而法芙娜也将终日处于杀戮之中。

法芙娜陷入了两难的境界，变强与否，都会阻碍齐格菲。法芙娜不知道齐格菲变强的理由，但从他的眼中，法芙娜读出了坚定而无可动摇的意志。

伸展开龙翼的法芙娜看见了诗嘉古尔的恐惧，如尖锥般刺进法芙娜的内心。法芙娜作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放心，我的理智还在。”

诗嘉古尔几乎是脱口而出：“龙族……难道不都是杀戮与罪恶的象征吗？为什么你，你……”

法芙娜缩回龙翼，龙化的法芙娜的实力是人类形态的几倍，变成人类的法芙娜保留下来仅有部分筋力。

“大概是体质不同吧，我从记事的那一刻，就没有产生过什么恶意，更别提杀戮了。”

诗嘉古尔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坦白说她并不怎么信任法芙娜，龙族是恶念形成的生物，这一概念在纳维亚大陆上的居民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诗嘉古尔担心法芙娜伤害欧若拉，可强制性地把法芙娜赶走，又有可能引起法芙娜的暴走，别看法芙娜只有十级，完全龙化后除非是欧若拉大人全力以赴，否则没希望战胜龙族的。

法芙娜似乎是看出了诗嘉古尔的困惑，轻声说道：“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也请你替我保守秘密，尤其是对大哥。”

“……好吧。”

诗嘉古尔妥协了，除了绝望的黑龙尼德霍格，还没听说过哪个龙族能克制住自己的杀戮欲望。既然法芙娜能保持理智，相信她未尝不可。

诗嘉古尔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打起精神问道：“早点你要吃什么？”

“入乡随俗，随便安排。”

“好的。”

诗嘉古尔快速离开卧室，龙族带来的恐惧太深重，连诗嘉古尔本人都没意识到她在逃避。

法芙娜蜷缩在房间里，自言自语道：“为什么龙族必须要杀戮……为什么我能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