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伯夫人此言差矣！像肖姑娘如此耿直的女子，与我们云儿做姐妹，实在太委屈了！”

常氏满脸慈爱口中却说出如此歹毒之言，不但把祖父祖母的伤口撕开还往上面撒了一大把盐，烈云看着常氏的眼中，已带上了血光。

却突然听见一把浑厚的男声在殿门处响起，语中字字都在打常氏的脸！

烈云转头，只见那人已进了殿来，行走间步履生风，本来冷漠看向常氏的眼神在触到烈云的一瞬间，变得柔软又愧疚！

看着孤身一人未带任何随从，大步向自己走来的老人，烈云觉得眼睛有些模糊。

外祖父！

来人正是安国大长公主之夫，昭华公主程霓裳之父，镇国公程贤重！亦是烈云的外祖父！

若说烈云与祖父祖母已是三年未见，那与这外祖父则已是六年有余！

六年前，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夜之间，肖锦绣被庆隆帝降妃为嫔，肖家也被夺了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由后世子孙降等承爵。

而烈云的外祖母也不声不响就搬离了镇国公府回了自己的大长公主府，直到一年后仙逝，再没见过程贤重一面。

而已经嫁给烈铮的程霓裳，从前还经常带着烈云回镇国公府看望父亲母亲，打那之后，倒是时常带烈云去大长公主府小住，可镇国公府却是再也没回去过。

之后大长公主府出事，烈家出事，烈云也被人算计，更是再也没见过这外祖父，连想起都很少。

可此时看着这许久未见头上已生华发的老人，烈云那些被放在角落的记忆，重又翻了出来。

年幼时，外祖父也曾像祖父一般疼爱我啊！

烈云还记得外祖父最爱把自己抱在怀中，给自己看那些画着奇怪线条的书。也爱把自己高高举起或者驮在肩上，听自己咯咯地笑。

后来看母亲再也不带自己回镇国公府，烈云记得自己还曾问过母亲，母亲却只答了句“你外祖父伤了你外祖母，娘亲再也不想见他。”

此时想着当年种种，烈云只觉脑中好似有团乱麻，却偏偏找不出这乱麻的头在哪。

“云儿皱着眉，可是在为伯夫人方才的话烦心？”

程贤重看烈云一直瞧着自己，心中激动不已，自己已经愧对了安国，霓裳走后，对这外孙女又没尽到外祖父的责任，这宫宴自己同亲家那两位一样，也是三年不曾出现了，若非听说云儿在这，自己又怎会急匆匆地赶来？

可是到了跟前，程贤重却发现，烈云虽是瞧着自己，却神色恍惚，以为烈云是被那常氏给气着了，忙询问出声，冰冷的眼神又从常氏身上瞟过，把永庆伯肖霖给气了个仰倒。

“镇国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嫌弃我肖家的宝贝孙女不成？想我肖家……”

烈云被程贤重拉回了神思，屈膝叫了声“外祖父！”

程贤重被烈云这声“外祖父”叫得心花怒放郁气全无，哪里还有功夫理那永庆伯，转头斥了声“聒噪”，就笑逐颜开地只顾着看烈云。

今晚真正的敌人还未登场，烈云也不想再同这滚刀肉般的一家子浪费唇舌，也不理那肖霖，告了程贤重，二人一同往宴桌走去。

肖霖一顿吧啦，却被这对祖孙有志一同的无视，想发火，可这两位的品级又都在自己之上，心里憋屈，恨不得把眼前摆着珍馐美馔的桌子一把给掀翻在地。

而常氏本还在为从烈云那扳回一城洋洋自得，眨眼间却被程贤重给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武氏看平素在府里说一不二的公婆被那对祖孙联手碾压得抬不起头，虽早已羞红了脸，心里却是有些窃喜。

只有肖念媛，不管这些，心里只盘算着待会等皇帝舅舅和太后姑祖母来了之后，一定要狠狠告烈云一状，让那臭丫头也出次丑。

虽只同烈云同行这短短的几步路，可程贤重却觉得太久没这么舒心了。

知道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因着当年之事都不待见自己，程贤重看着烈云坐下，冲二人点了点头，就转身朝凤座下方第一张宴桌走去。

每年宫宴，都是如此排位，皇上在中，太后在左，皇后在右。

左手边以护国大将军府为首，右手边以镇国公府为首，已被降爵的辅国公府自然再无此等荣耀，只能跟着文武百官一起，老老实实地论资排辈。

直到嘉安帝登基，特向永庆伯府赐了恩典，才勉强得了个排在镇国公府之后的位子。只不过三年来，这宫宴左右之首都不曾来过，永庆伯府也就自欺欺人地又重温了下昔日的荣光。

程贤重走到宴桌后，撩起袍子盘腿坐下，丝毫不理会旁边肖霖对自己吹胡子瞪眼。

殿内众人都咂了咂嘴，啧啧，这宴席还没开始呢，就已经演了一出好戏，豪门恩怨深几许啊！

飞云郡主也果然名不虚传，不但风姿过人，更是冰雪聪明，再长大几岁，说不定还要胜过其母定京明珠程霓裳。失怙又怎样，看看这满殿少年郎那痴迷的眼神吧，如此美丽又聪慧的女子谁人不喜，怕是烈家的门槛到时候都要被求亲的青年才俊们给踏破！

一班人还在回味刚才烈云谈笑间就干翻肖家一票人的壮举，突然听见有执礼太监到了殿外，高声喊叫。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肃了肃脸上神色，整整衣冠，伏身在地。

“恭迎皇上！恭迎太后娘娘，恭迎皇后娘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烈云也随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离开宴桌，在桌旁空地上蹲伏下了身子。

看着趴在地上的众人，烈云只觉耳朵被这响彻大殿的呼喊声震得嗡嗡作响。

只见当先进来之人一身明黄朝服，前胸后背皆绣有五爪金龙，身材修长，面若冠玉，正是嘉安帝赵祈明。看着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听着那一声声高呼而出的“万岁”，赵祈明眼中闪过满足和得意。

后面紧跟着两位女子，同样身着明黄朝服，只不过上面绣的乃是凤凰。看着稍显年长的那位就是赵祈明的生母，太后肖锦绣。而小心搀着肖锦绣的胳膊，行走间总落后半步的女子，则正是赵祈明的结发妻子，皇后苏氏。

赵祈明，肖锦绣，你们一个成了九五至尊，一个成了大宣朝最尊贵的女人，这三年来，一定过得很是快活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烈云盯着几人，双手成拳，眼睛如刀。

赵祈明步上几级台阶，在龙椅上坐下，肖锦绣和苏氏分坐两侧，跟随的一众宫女太监则在肖锦绣和苏氏的身后分列两行站定。

“众爱卿平身！”赵祈明抬了抬手。

“谢皇上！”跪着的众人叩头谢恩，陆陆续续站起身来。

烈云却仿若未听见，仍然蹲着未起，被烈老夫人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轻轻掰开烈云攥紧的双手，烈老夫人冲烈云微微摇了摇头。

越是此时，越要控制住自己，万不可让人看出端倪！

烈云垂眸，再抬起头，又是娇姑娘模样。

赵祈明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执礼太监，就见执礼太监上前两步，高声唱诺。

“皇上有旨，吉时已到，文武百官入座，即刻开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