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祖在突围时一马当先，他在僧王前面冲击长枪阵。由于他的坐骑是大宛良马，生得高大雄壮。捻子的长枪只是刺中了我的先祖的大腿，并没有伤了他的要害。但不幸的是大宛良马却被刺倒地身亡。他被大宛良马压在身底晕了过去，周围也堆满了清军和捻子的尸体。我的先祖苏醒后，从战马和死人堆里钻出来，已是凌晨寅时。此时，捻子已经撤离，整个麦田布满了死尸。他自己包扎了腿上的创伤，试了试还能走动，但是腿上的伤口还是很痛，他只好坐在麦田里歇息。没到一个时辰，东方露出鱼肚白。我的先祖发现了不到五十步的地方卧在田里的一匹红色马匹。这匹马，他太熟悉了，这是僧王的坐骑。僧王的战马名为五明骥，是咸丰皇帝赐予的。它浑身为胭脂色，只有头顶上一块玉白色。他忍着腿的伤痛，来到这匹红马跟前。他看到了僧王躺在距离马不到两步远的地方。忍着伤痛，他来到僧王跟前。僧格林沁俯卧在地上，他的棉甲大部破损，里边的黄马褂粘满了血迹。我的先祖把僧王翻过来，但见僧王胸前布满了创伤。致命伤是左胸的贯通伤，周围的血已经干涸。这时天已大亮，昨夜人嘶马叫的战场现在显得格外安静。我的先祖决定把僧王的遗体带回去，但这是一个相当困难的事情。”白立新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

赵君的情绪完全被带到140年前的那一场厮杀。他见白立新停下不说了，他连忙问：“他做到了吗？”

“我的先祖做到了。他在麦田对面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匹战马。他把衣服撕成布条，把僧王的遗体绑缚在马背上，他打算运到清军出发前的营地下河湾去。”白立新进一步解释道。 “好在那匹战马听从命令。我的先祖在战马卧倒的情况下把僧王的遗体绑在马背上。还没有到达下河湾，楚军左宗棠派人搜索清军下落，我的先祖才得以安全把僧王的遗体送回清军大本营。”

赵君说：“左宗棠我知道，他是晚清重臣，剿灭长毛，收复新疆，在近代史大大有名。”

白立新并未受赵君

的插话影响，他继续他的讲述：“僧王殉国的消息传回北京，朝廷一片哗然。垂帘听政的两宫震悼，下令予以厚葬，祀昭忠祠，于立功地方建专祠，配享太庙。失“柱石”之痛的大清国慈禧太后和同治帝这一对“孤儿寡母”，对僧格林沁恩恤有加，僧格林沁的儿子伯颜纳谟祜承袭王爵，孙子那尔苏赏为贝勒，世袭罔替。凡僧格林沁征战过的地方如河北、山东等5省之地，皆建忠王祠，以示悯恤，并在北京专修一座显忠祠，在僧格林沁小时候读书的地方，在昌图县再建一座僧王庙，其战死的地方吴家店，也改名为落王庄。同治帝还诏谕：“著赏给陀罗尼经被，照阵亡以亲王饰终，准其入城治丧。其灵柩返旗时，著沿途地方官员妥为照料”，并派乾清门侍卫专程护送。”

“这身后的哀荣也就算享尽了!”赵君感叹道。赵君想了想又道：“现在我知道了，僧王的归葬地一定是这四家子的公主陵吧！”

“你猜对了!我们这一带儿是科尔沁札萨克多罗郡王的领地。这里有多个蒙古郡王墓，僧王只是其中一个。”

“是不是对于整个清廷来讲，僧王是最重要一个。”赵君说。

“那当然!当时僧王是满清的唯一柱石。慈禧太后偿言：“僧格林沁在，我大清国在；僧格林沁亡，我大清国亡。”想来，慈禧所言非虚，僧格林沁统率的是大清国最后的精锐之师，吴家店之战后，满蒙铁骑不在，大清军队的统辖权，也渐归汉军中的曾国藩、李鸿章等人所属。昔日的“南曾北僧”，成了南曾的独角戏。又过了47年，大清国也在风雨飘摇中终结了。”白立新不无感慨地说。

“可惜，你的先祖不是将军，否则的话，他就可以继承僧王，成为北僧的继承者。”赵君也被这个故事感染了。

“我的先祖只不过是僧王的亲兵，虽然英勇善战，但他绝不是帅才，甚至不能成为将军，他只不过是僧王最忠实的亲兵。在扶柩回满洲的过程中，我的先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灵柩。僧王丧事办

完后，我的先祖又回到了山东菏泽，他打算找到杀死僧王的元凶赖文光报仇。他辗转来到东捻活动的山东寿光，发现捻子在这里已经踪迹全无。追踪南下的赖文光残部，到扬州才知道”赖文光为淮军捉拿凌迟处死。吴毓兰在审问捻军首领时，无意间得知杀死僧格林沁的人叫张皮绠。此人在此后再没有跟捻子出征。我的先祖决定去找张皮绠报仇，他从江苏回到山东菏泽。通过几年的查访，在辛店，有一新开的粮栈，它的主人叫凌云，非常可疑。首先，凌云年龄不大，符合张皮绠的年龄特点。其次，他原来就是一个流浪汉，突然暴富开起了买卖。第三，他家的邻居有人说这个叫凌云的有一串名贵的朝珠。得到这些情报后，我的先祖亲自去了一趟凌云的粮栈，会了会传说中的张皮绠。从外貌上看，张皮绠并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我的先祖对给僧王报仇的念头犹豫了。可是在店外看到他收农民粮食欺负卖粮人的的一幕，他又重新燃起复仇的烈焰。我的先祖去了济南府，向巡抚衙门报告了菏泽辛店的凌云就是杀死僧格林沁的张皮绠。山东巡抚丁宝祯亲自去菏泽抓了张皮绠，并在他的家中搜出了僧格林沁的朝珠及佩剑。经过审讯，张皮绠毫无保留地承认了就是他杀死了僧格林沁。张皮绠被判了斩立决，执行后把其首级让我的先祖带回僧王墓前祭奠。”

赵君听的很认真，完全被带入了这个故事当中。如果在现代社会，一个人在两千多里的旅程中带着一个人头，真是不可想象。看到赵君冥想着的样子，白立新问：“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是什么力量让你的先祖如此执着?他的名讳?”

“我的先祖名叫毛得巴音，也具有黄金家族血统。他也是僧王从小的玩伴，也与他一起放过羊。从僧王在京郊密云剿匪开始，我的先祖就跟随僧王南征北战。他参加了阻击林凤祥、李开芳的北伐；他也是八里桥之战的主力；他是追击捻子大队的先锋；他更是僧王血撒战场时的旗手。祭奠过僧格林沁后，我的先祖决定留下来为僧王守墓，一直陪着他，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