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生失明了。

在石小辛期盼的目光中，姜羽无力地摇了摇头。

她查不到原因。

爆炸发生后，姜羽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有这种无力感了。

即便姜瑶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即便在学医的最初，林大夫就告诉她：学医是为了救死扶伤，但是医者不是神仙。

可是她依然每晚都失眠。

脑海里不断闪过爆炸后的一幕幕。

被炸断的手臂和身躯。

染血的泥土和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村民麻木绝望的眼神和伤患痛苦的面容。

……

她在想。

如果自己当初学得更认真、更努力一些……

如果自己当初多学一点，准备得更多一点……

是不是能救下更多的人？

如果这不是她的错？

那是谁的错？

一墙之隔的姜瑶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很少有这样的情绪。

因为她知道，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事。

与其一个劲的后悔，倒不如多做点有用的事，倒不如在做决定的时候考虑周全一些。

可是这一次，她有些后悔了。

调查了这么多天，包括林长醒来后告诉她的情况来看，这就是一次意外。

是一名操作员在制作的时候操作不当导致的。

制作炸弹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在最初，她就尽可能地注意这些情况。

也是因为这样，她一直让山坳里的村民亲自动手。

因为只有他们是自己最初亲自培训的，也是她最信任的。

即便炸弹的制作她早已交给楚元祈，但事实上火药作坊一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以为她已经考虑地尽可能周全了。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现在想来，这个意外的发生或许在她决定在这个世界使用炸弹开始，就是无法避免的。

炸弹的制作过程需要稳定的温度和气压。

可是这个时代各种科技都还没发展起来，对于温度和气压甚至都不能较为准确地测量。

那如何保持稳定呢？

在这之前，她以为只要能控制好制作过程就好了。

可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姜瑶第一次产生疑问：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其实想要让元族内部稳定、同时能抵御西族的入侵，是不是有其他的办法？

……

在姜瑶和姜羽的自责中，远在都城的林小溪他们收到消息赶回来了。

……

在山坳南面，有一处风水极佳的山坡。

那是当初老太公过世的时候，村里选的地方。

从那之后，山坳里有老人过世，就都葬在那里。

但是老人过世，是喜丧。

而这一次……

送葬的队伍才走到一半，孙老太已经是第三个哭得险些晕过去的人了。

她家林大郎伤势已经好转了，但是她的二儿子林有财却没被救过来。

林有财的妻子也是手脚发软被人扶着。

孙老太到底年纪大了，哭得有些闯不过气来，腿一软便瘫在林有富的媳妇孙氏身上。

姜羽到一旁给孙老太扎上两针后，她才稍稍缓过劲来。

姜羽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收了针便随着队伍继续往前走了。

队伍里压抑的哭声在姜羽耳边飘荡，姜羽甚至觉得自己也有些闯不过气来……

在遇难的村民下葬之后，年纪大一些的林大夫也赶回来。

林大夫一看姜羽就知道她情绪不对，强制让她回去休息，然后带着都城跟来的外科学生接管了伤员。

当晚。

姜瑶和姜羽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

望着看似宁静的山坳。

姜瑶和姜羽都是一阵沉默。

素来闹腾的派派也乖乖地趴在一旁。

两人沉默了许久，然后对视一眼。

夜色中，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趴在一旁的派派微微抬头，望着两人的眼中有些许震惊。

除了派派，没人知道俩姐妹这天晚上聊了些什么。

只是第二天开始，两人似乎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姜瑶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都城见了楚元祈。

她要暂停所有火药兵器。

令人意外的是，楚元祈居然同意了。

在这之后，朝廷制作火药兵器的钱全都被用来投入到建造官学之中。

云来学院则是将重点放在了技术类的课程。

这么一来，将来官学建成。

适龄儿童在进行了基础教育后，若是能继续读，就去更高一级的官学或者各大书院。

若是科举无望，便可以去云来学院学一门技艺。

若是担心会的人多了，学成之后找不到工，云来学院则可以提供借贷，让有想法的人去开个铺子、作坊什么的。

这么一来，不但促进百姓的收入，还能多创造一些做工的机会，一举多得。

至于云来学院的外科、妇科等医科，则被单独分了出来，建立了云来医学院。

这是天佑大陆上第一所专门教医术的学院。

为了供应学院，姜羽将自己当初种植草药的时候记录的册子重新整理成册，然后由印刷厂印刷后送到云来医学院。

医学院被分为了医学和药学两个方向……

这么一来，将来药学成体系之后，不仅能够供应医学院内部使用、研究，还可以和医馆合作创收，也算是一举多得。

而罗威的一套军队训练计划，也被姜瑶送到了楚元祈那里。

即便现在没有战事，但是强大自身总是没错的。

总不能事到临头了，再来补救吧？

……

为了这些，姜瑶和姜羽花了近一年的时间。

山坳众人的生活再次回归了平静。

如果忽略一些面容损毁或在爆炸中导致残疾的村民的话，一切就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是一切显然不可能一样了。

石小辛和林长生的亲事耽误了。

因为林长生自觉耽误了石小辛，一心想要退亲。

不过，石小辛不是这么想的。

这一年来，每天除了训练护卫队，就是守着林长生。

姜羽也没放弃给林长生看眼睛。

有林大夫在，她倒是多了一些思路。

也不再局限于头部，而是配合着身上的一些穴位同时施针。

一套针法施完，石小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林长生听到动静，手忙脚乱地披上衣裳，面上带着一丝窘迫。

石小辛径直走过去，帮他系好衣裳。

林长生一开始还躲着她的手，但是，显然不是石小辛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