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枪炮射击动静极大，未免咸王惊扰，百里燕给其塞了两团棉花。

最先进行的是火炮射击，五十门三十六斤加农炮六次齐射榴霰弹，轰击十里外一万个结阵集群靶标，只六轮齐射，一万个预置靶标灰飞烟灭，淹没在铺天盖地弹雨中荡然无存，愣是让卢皋惊得冷汗直冒脚心发凉，他终于明白百里燕缘何要泄漏消息引来卫军。

卢皋此前所观三十六斤加农炮均用实心弹射击，根本不知还有榴霰弹，如今该用榴霰弹，一杀便是一大片，这才五十门炮，成百上千门火炮一字排开，根本连江都不用过，卫军沿江布置的大营将荡然无存。

三十六斤加农炮射击过后是一百门二十四斤炮六轮齐射，同样发射榴霰弹，效果比三十六斤加农炮略大，籍此展示口径不同下的威力落差。

然后是五门四十斤没良心炮，此炮轰击目标将是围栏内的一百口活猪。

五门没良心炮一炮齐射，只听惊天动地一阵巨响，围栏之内烟雾弥漫，待到陆续散去，一百口猪竟无一口站着，死状及其惨烈。或是粉身碎骨，或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下场最好的也是七窍流血而亡，威力之巨大，杀伤之惊人，远在三十六斤加农炮之上。

十门649型八十毫（约72毫米）迫击炮作为速射武器，最后压轴出场，轰击两里地外木结构建筑和土墙掩体，一分钟二十轮齐射打出两百发炮弹，精准命中目标，全部摧毁殆尽，杀伤效果远超所有其他火炮，当之无愧是当下的大杀器。

此情此景看的卢皋、焦木华等人心惊肉跳脸色发白，焦木华不禁吁叹说道：

“真是好大的威力呀！”

卢皋点头表示同意：

“是啊，此番只怕是卫军要吃大苦头了。永兴侯，此炮有多少，最大可射多远？”

百里燕思索片刻后说：

“此炮到目前为止只造了三十七门，至七八月还能翻一倍吧。不过炮好造，炮弹与瞄准器械却是不容易，因此短期内产量不是很大。其最大射程为一千一百步，最小射程一百步。”

迫击炮是除枪榴弹、榴弹发射之外，最易生产的速射武器，其制造方便，生产工艺简单，适合大量具有一定中低教育的军人使用。

当下受生产能制约，迫击炮的光学瞄准具生产较为滞后，炮弹的生产和装配，必须跟上迫击炮的列装。

每一门迫击炮至少需要储备五个基数以上的弹药，才能在战时放开使用，一个基数约为四十五发，少一点是四十发。

五个基数就是两百发至两百二十五发，即便是这个量，如果放开了持续炮击，基本上就是八到十二分钟的发射量而已。

而由于发射药的威力有限，八十毫口径的迫击炮射程仅相当于六十毫米炮击炮的射程，这还是在加大发射用药室，加强尾部弹体基础上的射程，如果常规装药，射程不会超过八百步。

炮兵演练汇报完毕，紧锣密鼓开始步军列队射击，一支由步枪、霰弹枪，零星短筒榴弹发射器组成三千人队，自南向北列成四排紧密相依，对七十步外三百步长一丈高，一丈厚的土墙持续射击五分钟。

这时咸王满含期待说道：

“爱卿啊，这便是寡人日后之新军？”

“是的大王，这三千人是操练两年的老卒，目前已产各型新式武器四万余，八月前装备六万余人绰绰有余。

如若形势迅速恶化，永兴可全面转入新式兵器制造生产，以明年产力估算，全面转入此种新式兵器生产，一年生产十多万支此等新式兵器也是绰绰有余的。如果再过三年，年产二三十万只也有可能。届时不仅全军可以配发，各地辅兵，郡兵皆可配发。”

“哦……这要是年后……”

咸王不敢再想，再想答案越是肯定的。但百里燕还是接过了话，他放低声音凑上前说：

“若无腋目人，臣本是打算在臣五十岁后，用十年至十二年时间发动两场大战，先攻灭晋国，后扫平长孙，二十年内一举奠定咸国一统天下局面，而后用八至十年时间，巩固国土。

在臣百年之后，臣希望新君能先治内政十年或是十五年，至于能否横扫天下，就看大王儿孙了，臣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咸王闻讯极是鼓舞，浅浅一笑，激动抓住百里燕的手说：

“爱卿放心吧，寡人的子孙定会如卿所言，得偿爱卿所愿。”

二人说话之际，后排坐着的焦木华看出了些端倪，他忙是问卢皋：

“卢将军，你可发现没有，这些枪械仅能直射却不能朝天射，而且距离也似乎近了些吧。”

卢皋摇摇头头说：

“不然，据永兴侯所知，此枪其实亦能如弓箭一般朝天射，只是效果确实不如弓弩见效。此外这些枪械之中，有一种两百五十步外命中人体之后仍能重伤致死，因此威力远比弓箭厉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小炮，最远能打两百多步，插入步军之中以增强威力，若是集中使用，效果不输火炮。”

枪弹射击多数情况下都采用直瞄，很少采用“超越射界”【注1】这种非常规的朝天射击，间接攻击敌方。

同时子弹的射速要比弓箭高的，并不利于观察，机枪尚且可以通过观察弹幕落点，但步枪就差得远了，因此步枪很少超越射界开火，更别说是滑膛枪。

正因如此，弓箭比之步枪，仍有越顶攻击的这项优势，尤其是大型的弩，结阵密集覆盖之下，杀伤力十分可观。

但弓弩之所以被枪最终所取代，主要原因有两方面。

其一，弓弩制造周期长，而且耗费木材等宝贵资源，一把好的弓，一个弓匠一年也就做三到四张，差一点的六七张。其二，开弓需要耗费大量体能，弩更是如此，因此火力输出难以持久。

而弓弩的缺点恰恰是枪械的优点，枪械生产只受工业规模和技工数量影响，因此可以批量化标准化的规模生产，同时开枪和装弹不需要耗费大量体力，火力输出持久，而弹丸动能却是普通弓箭的数十倍，甚至更高，因此热兵器取代弓弩是必然趋势。

但相较于当下的枪械，射程方面尽管比强弓上了一个台阶，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志国的朝天弩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同时弓箭编列的阵形有战略纵身和人员间距，因此与步枪对阵，步枪仍有吃亏之嫌。

为此百里燕专门研发了单兵用短管榴弹发射器，一次装填四十五毫榴弹一发，最大射程三百多米。

同时步兵以一千人一个单位，亦或三千人组成四排密集紧凑队形，以减少步兵纵身厚度，如此箭阵的覆盖面大，而步兵线的面积小，箭簇不可能全部倾泻在一条线上。

如此长短兵器交替射击向前推进，远有枪子、榴弹，近有霰弹枪和刺刀，如此向前平推，后方跟随其他线列阵交替前进，甚至不排除穿插传统冷兵器军和骑兵阵压阵掩护，以便于向热兵器作战模式过渡。

尽管枪械好处众多，但不可回避的是人力资源和工业基础，以及军事战术和技术理念，如果没有这些，造枪根本是空谈。

从627年变法开始，至634年百里燕南征返回咸国，七八年间都做了两件事，其一搞农业，其二在永兴试点基础教育和培养基础技工。

年六年间推广数学，制定标准化，试点中等教育，网罗人才，收纳砡工派，建造动力机械与初级金属切削设备，继续扩大基础教育范围，推动人才升级。

有了前十三年的打下的基础，641年至今年工业进入快速发展，人才呈井喷式爆发增长，基础工业规模得以快速增长，产能大夫飙升，没有过去二十三年的发展历程，枪炮都是奢谈。

而更重要在于咸王的开明，很大程度上直接促成了咸国的今天，换做是其他任何诸侯国，均没有这种可能。

步兵射击演练完毕，列队接受咸王检阅，咸王还亲自打了两枪，由于步枪口径大，后坐力更大，百里燕只得扶着咸王完成了两发枪弹射击，过了一把瘾。

当看到转轮枪时，咸王并未觉异样，倒是卢皋极为敏感，猛是吓了一跳：

“大司农，此枪竟能装六发子弹，弹药还不浸水！”

“非但是能装六发子弹不浸水，而且可以自动转轮，连续射击六发。”

“嘶……竟如此厉害！那为何做成短枪，而不做成长枪，如此岂不更方便。”

百里燕摇了摇头说：

“这恐怕不行，不同于步枪，转轮枪火药气会泄露，如若做成长枪，由于枪管之内刻有槽线，因此弹丸出膛的速度极高，而枪管越长，速度越快，弹丸留在枪管内的时间越长，因而火药气的压力排除越晚，因此极易造成炸开，故而转轮枪一般不做长枪，除非将子弹改的很小，枪做的结实一些倒是可以，但是如此一来，威力却要小得多。”

话音落下，焦木华说：

“那既然转轮枪能以铜皮为壳，这些长枪为何不可？”

“这说来就麻烦了，此铜壳看着容易，实则做起来却很难，永兴城花费了三年时间，才解决如若制作，而铜壳越长，外圆越大，则越难制作，眼下尚在摸索制作之法，目前来看暂时还无解决之道。

不过二位不用担心，大铜壳制造不易，小铜壳也够足用。永兴城正在研造更厉害的枪械，一两年内，将有重大突破，届时一把枪，一分钟打出三五百发此种子弹，绝非难事。”

百里燕一言既出，卢、焦二人面面相觑，卢皋又说：

“照此说来，永兴步枪刚刚问世，这便又落后了！”

百里燕点头肯定道：

“不错，不仅是枪，未来三年内，火炮也有望推陈出新，届时可从炮后装填，一分钟十发或是十五发都有可能。”

【注1】超越射界射击，既枪口以一定的仰角，或小仰角，或大仰角开枪。射击枪械直瞄射击距离之外的目标，利用抛物线仰角越高，射程越远的原理，间接打击目标。

由于子弹出膛后受到重力与动能减弱双重影响，子弹以低深弹道缓缓下落，因此要射击更远距离，就需要使用标尺，抬高枪口与标尺缺口的垂直距离。

如果没有标尺，就只能凭借经验抬高枪口，使得子弹与目标产生交集。

此外诸如轻机枪、重机枪，都是远射压制火力，攻击远处目标，都是抬高枪口射击。

而一战时期，大量广泛使用步枪与马克沁重机枪，将枪口抬高至四十度仰角，对两千米外的目标实施弹幕覆盖，利用高抛弹道，以增加直线相对距离，其本质与抛射弓弩箭簇是一样的道理。

当然，这种超越射界射击的效果不咋地，多数情况下只能靠人品，因此一战中后期就已经很少使用，近现代想要依靠枪械的超越射界打击目标，基本上不太可能，除非有弹道解算计算机，如主战坦克上的遥控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