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紧握着手中轩辕剑，屹立在天空之上。

他背对着商军，背对着众生，直面着无边黑夜，直面着伟岸苍天，直面着阴阳八卦，直面似生非生，似死非死的大军，面上不见一点惧意。

长剑出鞘，掀起浩荡长龙。

商容从未修行过的身躯，爆发出了难以形容，难以描述的伟力。

璀璨至极的玄黄光芒，自商容身上彻底诞开。

“锵”

轩辕剑斩出的瞬间，每一个人耳边都有缓缓的剑鸣之声炸响。

剑光如刀如月，如星如芒，覆盖了眼前每一个人，也包裹眼前数之不尽的阴阳八卦。

虚空被劈得化为了无数无数，一挂又一挂尸海永远化作尘埃，就连缓缓显化在显示的八卦虚影也在这一击之下破碎。

只是天道所显化的巨人，依旧那般淡漠，威严，不见半点感情，也丝毫不为这足以吞噬天地，破碎虚空的斩击而畏惧。

只是低头望了商容一眼而已。

随后牠缓缓推出巨掌，举重若轻，没有半点异象，速度极慢极慢，仿佛院落里演练着太极的老头。

这平平无奇的一掌让仿佛足以吞噬日月，破碎天地的剑芒，彻底消失无踪，如同从未存在过那般。

牠又是一挥手，刚刚被劈得不见影子的阴阳八卦又显出了原型，继续慢慢的旋转。

一圈转完，刚刚被劈作尘埃的活尸，又自尘埃之中重生，还是那狰狞的面目，苍白的脸色，凄惨的死相。

天空也再次恢复了黑暗，四周依旧那般暗沉，血红。

天道巨人仅仅只是一次推掌，一次挥手，就让四周变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商军还没来得及为商容的大显神威呐喊出口，就已经见到了真正的绝望。

战场之上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许久才有人忍不住喃喃道：“这就是......天吗？”

“我们真的能赢吗？”

那怕只是微不足道，不及天道万分之一伟力的一具化身。

就让人知道了什么叫举重若轻，什么叫螳臂挡辙，什么叫蝼蚁撼树。

让人知道了什么叫最真实的绝望，让人觉得自己一切努力都仿佛蝼蚁的挣扎一般。

果然，以人代天，终究是不可能的吧......

大王难道错了吗？

不，大王没错，只是我们太弱了吧。

要是大王在这，一切应该都不一样了吧。

“人王......”

“大王......”

“王上......”

商军大部分人，回想起了在朝歌那伟岸的声影，口中喃喃着不同的称呼。

他们回想起了，那位向苍天挥剑，向昊天挥剑，甚至向圣人的王。

现在他们忽然觉得，自己是这般弱小，这般不堪。

其实，挡在最前线的，向苍天挥剑，怒吼天地不公，怒吼人人平等的人，一直以来只有王一个人而已。

我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吧。

“咚”

慢慢的，甚至有几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手中长枪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而他身边的闻仲，也没有出声训斥，只是望着那威严的天道巨人，面色复杂至极。

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

明明姬发都不在了，明明商军伤亡惨重上战场的人不过十之一二。

明明我大商名将如云，名世如雨......

不，不可能！

闻仲狠一咬牙，紧握住手中雌雄双鞭，准备发起最后一轮冲锋。

“锵！”

一声慷慨至极的剑鸣打断了商军的绝望氛围。

大家都忍不住朝剑鸣处望去。

原来商容轻抚着掌中轩辕剑，一团人道火焰在他身上缓缓燃烧起来。

“吾常闻，天定胜人而人众亦能胜天。”

“今日便请诸位同袍且助我一臂之力！”

“诸君勿怕，便由我替人族，再开一遍新天！”

商容声音不高，柔和至极，温润如玉。

却在瞬间传到了在场每一位人族耳里。

下一刻轩辕剑更是不断暴涨，腾空而起，悬挂在商容面前闪耀着无边光芒，如同普照人间的太阳。

光明洒在身上，

“商相真的能赢吗？”商军有人还是不相信，商相不过只是一个手无擒虎的文人罢了。

但对更多的人来说，一点微光也足以成为他们推翻黑暗的理由。

毕竟他们可是从未败过的军队，就算遇到再强的人，也不会绝望。

他们是由无数场胜利，无数死人骸骨堆积练就而成军队，那怕一点希望，都足以让他们再次举起武器。

放声高喊，舍命冲锋！

“人众，定能胜天！”

“人众，定能胜天！”

“人众，定能胜天！”

“......”

一声比一声更高的呐喊，感染着每一个绝望的人。

终于，所有商军都举起了武器，再一次排列起了阵势。

向着无敌的活尸群发起了冲锋。

人众......

定能胜天！

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丝人道气息涌在商容身上，涌在玄黄浑厚的人道巨人身上。

人道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汇聚，不断具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聚沙成塔，滴水成河。

无穷人道气息在举起之下撑起了一道偌大的天幕。

姜子牙忍不住的下意识皱起了眉毛，脸上真正变色：“这便是人皇剑的真正威能吗？号令人道，汇集人心。”

他不得不施展最后的手段，举起长剑狠狠割开了自己的右手。

鲜血如注一般滴落，但却没有落在地上，反而逆流直上，朝着天空涌去。

不只是姜子牙，所有似死非死，似生非生的周军，都拿起各样武器割开了自己的右手。

“只是可惜，你商容不过臣子而已，倘若商纣昏君真身在此，我还能惧他三分。”

“你，纵然拿着轩辕，也无非小儿抱宝罢了。”

尽管因为鲜血流逝过多，姜子牙面色变得苍白无比，仿佛随时都要因为失血过多躺倒在地上，但姜子牙反而稳了下来。

没有人王把持的人道至宝，再强又能如何？再多人又能如何？他并不觉得已经陷入了必死之局。

大商的国运人族的气运，其实大半都汇集在子受一人身上，固然这导致了他举世无敌，连昊天这种修行了无数年之多，手握先天至宝昊天镜的准圣都只能被打得重伤败退。

但万事都有属于自己的代价，子受如此强悍无敌的后果便是其他人族的气运，会因此减少许多许多。

纵然是人道至宝轩辕号令的人道伟力，纵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人道王师。

都依旧可以战胜。

姜子牙举起了还在不断的右手，所有人的鲜血汇聚出了一座恐怖至极的杀阵，数万个隐约八卦在此时汇聚在了一起。

当中戾气冲天，这是彻底吞噬阵中人族生机，饲养而成的血阵，生死八卦阵的最后形态。

在一刻，血气滔天，滚滚而沸腾，将这片地域彻底淹没。谷

“无上的苍天啊，贫道以阵内一切生灵神魂鲜血为代价，请苍天为贫道法除此等逆天之人！”

“来吧！”

姜子牙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如雷鸣，震荡宇内，破碎虚空，封神榜和打神鞭结合在一起，飞向天道巨人身上。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姜子牙浑身散起了无尽紫气，一眼望去让人忍不住想跪下臣服，见到姜子牙，仿佛如同见到天地亲临。

他高高举起右手！

下一刻天空中的天道巨人与姜子牙一起举起右手，朝着正在冲锋的商军抓去。

天道伟力岂是凡类所能抵挡？

汇聚数十万商军军的人道气运与功德，汇聚了无穷人道气息组成的浩荡玄黄天幕，仅仅只是一个伸手便被抓破了一个大洞，随后天道巨人直接抓起了数万个正在冲锋的人族。

“血祭我阵。”姜子牙声音变得淡漠，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如同刚刚说话的天道化身一般。

五万冲在最前的商军没有一丝抵抗之力，便被天道巨人的大手抓了起来。

下一瞬间这五万商军便被送到了生死八卦的近前，即将被喂食给那不断散发着无边血气，已经转完五圈的生死八卦之中。

“贼老头，爷爷们让你祭！”

“来，爷爷门让你祭！”

商军们悍不畏死，几乎在靠近生死八卦的同时怒骂出口，但对于姜子牙来说这不过是蝼蚁的哀鸣罢了。

连传到巨树耳中的机会都没有。

“哈哈哈，爷爷们让你祭，你敢不敢祭！”

但......伴随着一声大笑，他们下一刻几乎在同一时间捏碎了早就从答题空间换来的同归符纸。

本来他们换这东西是为了让自己不用变成那不生不死的活尸，没想到却可以狠狠的炸他一发！

“我愿以我之血，为人族开路，与诸君同归！”

“生死而已，不如同归！”

“生死而已，不如同归！”

“哈哈哈！”

商军的身体都在最后的狂笑声中猛的炸开，化为一道又一道纯之又纯，白之又百的剑芒，朝天斩去。

数千，数万乃至......数十万！

这自爆十分决绝，身体中的每一滴所有血液，每一点灵魂碎片，都会燃烧成灰烬，化为无穷剑芒，不留下那怕一丝一毫的物质。

以粉身碎骨的力量，以神体消散永无轮回转世之机的代价，爆发最为璀璨的光！

这便是价值五百积分的人族秘法决——同归

嗡！

轰鸣的白色剑气彻底爆发开来，不再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血河絮乱，风云再起。

白光遮蔽魔影，直冲山川天际！洗刷无穷血色。

有剑气纵横，有白光炸响。

他们朝着那象征生死的八卦转轮斩去，朝着天空之中威严无匹象征着苍天的巨人斩去。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五万三千七百九十一名商军，用生命为代价爆发出的倾力一击。

他们大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大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们只是一群最普通的凡人，他们甚至没有自己的军号。

历史书不会记载他们的名字。

王侯将相不会感叹他们的赴死。

他们也绝不会有一丝投胎转世的机会，神魂消散，五魄不存。

但他们是真正从浩然学院走出来的第一批学生。

他们是真正抱着解放人族，抱着人人平等的愿望而参军的一群人。

即便历史上没有半字姓名，但每一个黎庶，都会记住他们最后的怒吼。

“生死而已，不如同归。”

“自古革命者，无有不留血者，何况伐天乎？今我大商流血者......”

“请我辈始！”

“商相，挥剑啊！”

“斩了这，贼老天！”

“斩了这，死老头！”

商容看着在怒吼中变为白光，变为剑芒，变为粉尘的五万七百九十一名青年。

忍不住摸摸了自己的脸颊。

泪水不知道流了多久，早就覆盖了商容面庞的每一寸肌肤。

他们不过只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而已。

他们不过只是，十多二十岁的小孩而已......

如今大商人族寿数极长，十多二十岁，甚至只是如同刚出生的小孩一样。

仅仅这个年龄，便为了人族，便为了大商，付出了一切生机......

商容双手握拳，没有去擦拭脸上的泪水。

只是放声高喊：“愿以残躯，助我人道永昌！”

他这辈子也没有发出过这般大的声音！

“今我大商流血者......”

“请我辈始！”

商容身体在怒吼之后开始消散，化为玄黄气息缓缓融于了人道巨人体内。

人道巨人伸手拿起身前那柄不断暴涨的轩辕剑，紧紧握住。

随后一剑朝着朝被爆炸白光掩埋的天道巨人挥出。

无穷人道气息伴随剑芒踊跃而出，他们代表着人族的呐喊，代表着黎庶的怒吼，代表着奴隶的咆哮。

天定胜人，而人众，亦能胜天！

我辈人族，永不为奴！

天也好，地也好。

巫也好，妖也好。

阴阳也好，八卦也好。

生死也好，轮回也好。

贵族也好，王侯也好。

我辈人族

永不为奴！

“今我大商流血者......”

“请我辈始！”

轩辕所挥出人道光辉与五万三千七百九十一名商军使用同归秘法所产生的白光汇集在一起。

商容和五万三百七十一名商军，都已经彻底消散在西风之中。

光，也在此刻更加炽烈。

无尽光芒在天地间铺陈开来，八卦被覆盖，血色被淹埋，变作活尸周军也不见了影子......

还活着的商军望着天空不禁怔住了。

他们都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却只摸到了冰冷的头盔。

泪水不知流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