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秦拂豁然转头。
视线里, 天无疾淡漠到几乎无情无欲的脸。
他的眼睛里映衬着满天粉色雨露,神情却冷漠到和这旖旎的颜色毫无联系。
不死树,那本生于魔界的树, 吸食人的情感而生,爱憎恶、欢喜或愤怒、温柔或丑恶,这一切可以称之为情感的情绪于它而言都阳光雨露。
不死树十年一个花期,开花之, 花粉凝为雨露从天而降,以微不足的灵力和修士交换情感。
当然, 这灵力于秦拂而言微不足, 于那些散修而言却可遇而不可求。
而也正因为如此, 与不死树待在一起的修士常年感到心情平静、无悲无喜,再加不死树的花露还有提升灵力的效果, 在千年之前,不死树确实称之为神树, 修士从魔界移植到了人族。
它在魔界名为不死,取为不老不死不枯荣, 不死树所处之地有修士,它可以活的比修士长久的多,没有哪个魔修见过不死树枯死。
移植到人族后人族修士给它取名为茈涸。
千年之前的修士觉得这于修为大有益处的神树, 大宗几乎都会种植, 那些修无情的修士更能为了一棵不死树大打出手。
最初不死树确实也对修士的修为有益处,常年在不死树下修炼的修士进境远快于常人。
直到修真界最早的移植的一棵不死树以百年花露凝聚了一颗果实, 神树结果了。
在秦拂所看的史料之中, 对千年前这段的记载格外的含糊,说几大宗为了这颗不死果大打出手,最后一个天资过人的体修得到了不死果。
然后他吃了不死果。
那个体修入魔了。
从那以后, 修真界的不死树全部拔出,一旦发现有谁私下种植不死树便格杀勿论,甚至连不死树这三个字都一度为修真界的不能提的三个字。
而秦拂之所以对这段历史有了解,因为她年期曾偷偷进过天衍宗藏书阁的禁地,看了一本完全没在修真界明面流传过的禁书。
在那之前,天衍宗大师姐都不知何为不死树,甚至对那段历史没有半点儿耳闻。
她看过之后,觉得这段历史深有蹊跷。
一个修士吃了不死果入魔了,那也不至于惊动到整个修真界谈不死树色变的地步吧?
于她大着胆子去问了墨华。
墨华看了她一眼,说:“千年前那个入魔的修士,入了魔界三百年后了魔尊,正百年之前正魔大战之青厌尊者击杀的那个魔尊。”
秦拂悚然一惊。
墨华淡然的说:“而千年前天赋最好最靠近不死树的那批修士,到最后几乎全都修为有碍不得善终。”
修为精进不假,他们的心境却再难精进。
一棵不死树,几乎收割了千年之前修真界天赋最好的那批修士。
这太过耸人听闻,也太让人细恐极,秦拂那连做了几天的噩梦。
而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年的噩梦回了。
她愕然的看向天无疾,声音近乎干涩的说:“接触过不死树的修士都不得善终,不死果能让人入魔,天无疾,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受的什么伤,为什么用不死树入药?”
一个不死树,一个堕仙草,这都不什么好东西,甚至能说一句无解之毒。
天无疾脸突然流露出抱歉的神色。
他说:“阿拂,抱歉,我失言了。”
他说完,突然伸出手,在秦拂眉心点了一下。
秦拂带着愕然的表情失去了识,甚至还什么都没得及反应。
天无疾伸手接住了她,微微挥手,两扇窗户自动关。
她闭眼睛,眉头还皱着,天无疾伸手拂去了她眉心的皱痕。
秦拂手中的剑突然动了动,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那轻轻地说:“青厌,这二次了。”
一次他开说了句“天我入魔”,天无疾为了保住秦拂抹去了她的记忆,这二次秦拂知了本不该知的事情。
他忧愁:“这可怎么办啊,秦拂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以后知了肯定会怪你的。”
天无疾低头看着秦拂,说:“我想让她好好活下,她边处处危机,她毫不知情,也不能知情,我不能让她步你我后尘。”
那声音沉默良久。
片刻之后,他叹了气,疑惑:“我一向无遮拦,所以那才说漏了嘴,谨慎如你怎么也让秦拂起了疑心?”
天无疾淡淡:“一失言罢了,我已抹去了她的记忆,她醒不会记得我说过用不死树入药。。”
那声音停顿了片刻,突然说:“青厌,自我醒之后我一直没问你,百年前那场战争,你在我死后不亲手杀了魔尊?”
天无疾:“。”
那声音沉沉的叹了气,说:“说好的由我杀他,我失言了。”
天无疾:“你死了,能我杀。”
那声音格外轻:“可,他毕竟曾你师尊。”
千年之前吃了不死果入魔后了魔尊的人、百年前死在天无疾剑下的人,天无疾的师尊。
没人知。
千年的正一人、天无疾的师尊因一颗不死果入魔,百年前的自己无缘无故入魔、青厌战后魔气缠。
他们全都曾经的天宠儿、气运之子。
然而这千年以,似乎每一个天宠儿都逃不过入魔的结局。
因为,天他们入魔。
而现在的天宠儿,正秦拂。
这一次,天无疾该怎么阻止天?
在百年之前,他一剑杀了自己挚友,一剑杀了自己师尊,杀的自己孤家寡人。
他几乎以为他也入魔了,可他就这样撑了百年。
下一个秦拂。
天会怎样让她入魔?如果天无疾阻止不了的话,难不……
他有预感,那候秦拂和天无疾都万劫不复。
这场和天的博弈,胜则无风无浪,败则整个修真界陪葬。
他问:“青厌,秦拂到最后也入魔了呢?你会怎么办?”
天无疾淡淡的说:“我死之前,绝不会让她入魔。”
他听了长吁短叹,愁的整个剑在地乱蹦跶。
天无疾嫌弃的一把挥开剑,抱着秦拂轻轻地放在了榻。
那声音酸溜溜的说:“你以前可从没这么对过我,我以前受重伤了你都直接扛着我走的。”
天无疾:“你能和阿拂比吗?”
那声音:“……”
他还想再说什么,天无疾一挥手,那原地蹦跶着的剑顿安静了下。
天无疾说:“寒江,你的剑舍了半边灵魂救你,你就老实一点吧。”
他抬手接过剑,轻轻放在了秦拂边。
……
秦拂一觉睡醒,外面天光大亮。
天无疾坐在窗前,听见动静转过头,递给她一杯水。
秦拂楞了两秒才反应过,接过水,脑子里一片空白。
昨天怎么了?
她用力想了想,昨天晚的记忆一下子全都回了。
对了,不死树。
她昨天认出了飞仙的那棵树不死树!
然后她就突然昏了过去。
不对,她怎么会突然昏迷?
天无疾恰好在此开。
他说:“昨天你心神震荡引动伤势,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秦拂恍然。
现在她也顾不得什么伤势了,她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看向飞仙的方向。
飞仙种着不死树,而且奉为茈涸神树。
飞仙的弟子知不知什么不死树秦拂不了解,飞仙的掌一定知的。
不死树吸取人的情感为食,不死树长在飞仙,相当于拿整个飞仙养一棵不死树。
为了什么呢?
秦拂想起了天衍宗藏书阁里的那本禁书。
吃了不死果后入魔的魔尊。
为了不死果。
他们拿整个飞仙,去养一颗不死果。
满淡漠到像在修无情的修士,一棵吸食情感的不死树。
秦拂很难不多想。
她一把掀开子站了起,说:“今晚我去飞仙铲除那棵不死树。”
天无疾:“你一个人?”
秦拂笑了笑:“我一个人足够了,我在天衍宗实力算不得什么,在这种小派里,他们掌都不一定有元婴期,我还怕什么。”
她说完,拿出一根玉简微微闭目贴在额头,片刻之后松开。
天无疾问:“你在联系谁?”
秦拂叹了气,说:“联系谷师叔,飞仙不管因为什么种了不死树,这都犯了禁忌的,我铲除不死树后,这三羊城飞仙不能守了,我们不能留下整顿飞仙,总得让宗派人接手我的烂摊子。”
天无疾笑着点了点头:“好。”
天衍宗。
谷焓真拿着玉简,面色沉肃,脚步匆匆的了主峰。
他刚到大殿,正看到掌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往外走。
谷焓真连忙叫住他:“师兄,这怎么了?”
掌按了按额头,说:“还持剑峰。”
这下连谷焓真也皱起了眉头,他问:“持剑峰怎么了?”
掌:“夏知秋留书出走了。”
谷焓真愕然。
他费解:“夏知秋留书出走?他这闹的哪一出?”
掌连一个字都懒得多说:“找秦拂。”
谷焓真都快气笑了。
“这一个个的,秦拂在的候也没见得他们对秦拂有多好。一个夏知秋,没有秦拂他连拜师都拜不,莫名其妙的和秦拂结仇,五年多,我就没见过他给秦拂好脸色过,现在人走了悔不当初了?还有一个秦郅,姓氏都秦拂的,秦拂对他比我这个师尊对待亲传弟子都好吧,结果见了苏晴月一颗心全偏了,还有墨华师兄……”
他说着一顿。
毕竟自己师兄,他做的再不对他也不好背后编排他,好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最后他总结:“总之,这一峰平看着挺正常的人,怎么现在除了秦拂找不到一个有脑子的了?”
掌等他发泄完了才开:“墨华还在闭关,夏知秋走了之后持剑峰彻底没人管了,秦郅不顶用。天衍宗堂堂一个主峰连个话事人都找不到,像什么样子,你得帮我想想办。”
谷焓真本就报信的,哪里肯管持剑峰那个烂摊子。
他连忙说:“掌,我找你有正事!”
掌问:“什么正事?”
谷焓真拿出玉简:“秦师侄传信回了!”
掌:“哦?她……”
他还没说完,大殿里突然响起两一个人的声音。
“拂儿传信了?”
两个人顺着声音看向大殿外。
墨华逆着天光走进,不知不他们的错觉,不过几天没见,墨华看起消瘦极了,也憔悴极了。
而当他走进两人才发现,这并非他们的错觉。
刚刚逆着天光看不见,当墨华走进,那满头白发赫然撞进了他们的眼睛。
两人惊的直接站起了。
“墨华师弟!”
“师兄!”
有风吹进,撩起他一缕白发。
曾经的太寒剑尊,如今满头青丝变白发。
两个人都想过墨华赶紧出关,从没想过他出关会变这样。
到底因为秦拂,还因为……心魔?
或者,二者皆有?
墨华毫不在,似乎比平更淡漠了两分。
秦郅从他后走了出,面色复杂。
掌看着这样的墨华,莫名心惊,试探性的问:“师弟,不知你可否知晓,昨日夏知秋留书出走了。”
墨华淡漠的点了点头:“我知,他走便走吧。”
他丝毫没有过问的。
他问:“拂儿传信了什么?她为何不与我传信?”
两个人还没说什么,他自嘲的笑了笑,说:“对,我忘了,她还在生我的气。”
他自顾自的说:“我刚带她山的候,她气性没这么大的,她那候胆小拘谨,连师尊都不敢叫的。”
“这次我错了,她生气也应该的。”
他垂着眸,近乎自言自语:“我错了,我现在明白了,我错了。她不能一直生我的气,我当了她几十年的师尊,哪怕生气,她出去转两圈,也该回的。”
“对了我忘了,我还没与她歉,她怎么可能消气,我该给她歉、哄他回的。”
他说着,直接伸手摄过了谷焓真手中的玉简,转离开:“我该去找她了!”
眼看着他离开,秦郅立刻咬牙大喊:“掌、师叔!快拦住师尊,师尊现在神志不清!他清醒的候说过,让我拦住他!”
墨华猛然回,一掌拍向了自己弟子。
谷焓真不及出手,掌猛然出手拦下了半掌。
另外半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秦郅。
秦郅浑骨骼错位,一血直接吐了出。
谷焓真立刻前,珍贵的丹药塞进他中吊命。
掌如临大敌的看着墨华,墨华还那副淡漠的模样。
“我去找拂儿,你为何阻我?”
谷焓真压低声音问掌:“掌,他这?”
掌沉沉:“为心魔所控。”
“你为何阻我?”墨华这样问。
掌拿出了自己很多年不曾动用的器,冷冷的说:“因为,秦拂不想见你。”
墨华浑一僵,猛然清醒了过。
“拂儿,不想见我?”他一字一句嘶哑着问。
掌这次毫不留情:“不然她为何下山?”
墨华眼神逐渐清明。
这次他清醒着说:“原,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