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

张嘉惠上班走了，赵向南被太阳光线映醒，踩着人字拖到了洗手间。

拉开马桶，坐下。

这个姿势不行，肯定会尿到地上，想了下，他又站了起来。

拉开坐垫，压下，对准。

妈的......竟然尿不出来。

深呼吸，平静，默用意念。

滋。

一股强烈的水柱像是子弹一样激射而出，把马桶盖打得砰砰砰叫唤，还震颤了又震颤。

尼玛......谁设计的坐式马桶，怎么这么反人类。

好不容易撒完尿，赵向南不得不自己用纸又把马桶盖和坐垫擦了一遍，心里竟然闪起一个念头，好像中年也有中年的好，起码可以享受坐式马桶的快乐。

不用玩手机，解决效率那是相当地高，五分钟不到，赵向南连洗脸刷牙全部搞定，出了卫生间。

这个节点，正是上班高峰期。

大街上密密麻麻的摩托车和自行车大军，将一辆辆公交车堵在一起，川流不息，笛声嗡嗡作响，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混合在一起，一眼看过去充满朝气和活力。

没有让人作呕的黑色妖怪，没有让人恶心至极的黑白搭配，如今的羊城，还没有变为妖都这么一个怪异的地方。

赵向南叫来一辆摩的，到了IBM专卖店。

“阿南，走肾。”领班霍芳在整理着柜台，看到人过来，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赵向南递过手里的热狗烤肠：“芳姐，要不要吃点。”

“不用，我吃过了。”霍芳忍着笑说道，感觉赵向南有点幼稚，竟然吃小孩吃的东西。

两人说说笑笑，过一会所有同事也都到了，经理李映雪从楼上下来，拍了拍手，等大家都过来站好，便开起了每日的晨会。

“最近几天，咱们店的销售业绩很不错。”

“特别是外销部主管赵向南，两天时间，他一个人卖出一台大哥大，八台BP机，总销售超过了一万元，提成有一千三百块。”

“让我们为本周的销售之星鼓掌。”

啪啪啪。

李映雪带头拍着手，还算热烈的掌声随之响了起来，不少人都看着赵向南，眼神羡慕，心有妒忌，一万多的销售额，很多人一个月也就是这么多，赵向南这家伙竟然两天就赚了一千多块。

赵向南就敷衍了，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跟这些凡夫俗子比业绩，他就是想骄傲嘚瑟都完全提不起兴致，什么狗屁销售之星，无非就是激发人的攀比心，让别人好更加卖力干活。

非要说兴致，倒是对李映雪修长的身材和精致的打扮比较感兴趣。

他眼神留在李映雪精致的脸上，余光扫着人家的胸口，暗暗在心里打着分，论气质，长相，打扮，这妞能有八分，就那双修长的腿型，起码能玩好几年。

可惜，平平无奇，得减分。

“赵主管，可以向大家分享一下你的销售经验吗？”掌声渐止，李映雪笑着说道。

很多人可能一个月，两个月，都没办法卖出去一部大哥大的，赵向南两天内竟然就卖出去一部大哥大，还有八台逼逼机，这种业务能力真的太强了。

而且他还是男孩子，销售上本身就吃性别亏，作为经理，李映雪是真想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如果可以推广，提高所有销售员的能力，她这个经理位子可就稳了。

赵向南万万没想到，李映雪竟然把枪口对准了自己，他错愕指了下自己：“我？”

“嗯？”李映雪笑着应了一声，但笑容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凄然的味道。

是那双眼睛。

那双乌黑而又明亮的眼睛，似乎隐藏着深深的疲惫和雾霭，一眼看过去，令人我见犹怜。

赵向南她之前听霍芳八卦过，李映雪这种级别的经理试用期是半年，但现在店里业绩一般，这妞天天拼命加班，恐怕就是想保住饭碗。

怪可怜的，明明能靠脸躺床上吃饭，还要出来干活。

要不帮她一把？

好像没什么坏处啊。

而且这妞管理能力其实不差，差的是销售思维，用IBM的店培养下，以后自己挖去用？

赵向南一瞬间就给自己找来了借口，他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做销售。”

这什么意思？

很多同事听到这话心里都有不喜，李映雪不知道赵向南的业绩是怎么来得，店员可都知道，那是他‘表哥’帮衬的。

现在说这话，不是讽刺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做销售，如果有个有钱的表哥，谁卖不出去东西!

赵向南看到有人眼里露出不屑和敌意，他整了整脖子上的领带：“三年前，我还是个小孩，那时候我们家很穷，读初中。”

“在学校，我经常被一些混子学生欺凌，殴打。”

“但我不敢还手，也不敢反抗，人家父母有钱有势，我爹妈是农民，惹不起人家。”

“我大哥和人抢水浇地，两米多宽的水坑，然后被人打的受不了，还了手不小心把人打成傻子，要坐牢。”

“有人看我们家没钱，趁机来提亲，让我大姐嫁过去。”

“我大姐和父母不愿意，人家天天带着人来我家闹事，连打带砸，最后逼得我大姐嫁了过去。”

“为什么？”

“因为我家没钱，所以只能被欺负。”

气氛忽然变了。

没有人再有什么不服气，谁都没想到，看起来是富二代的赵向南，竟然只是农民出身，更没想到，他跟自己的遭遇差不多。

谁没有被混混学生欺负过？

谁没有被有钱有势或者黑涩会欺凌过？

在这么一个龙蛇混杂谁都想当古惑仔的年代里，只因为古惑仔能欺负人，不被人欺负。

十几号人，竟然鸦雀无声。

就连李映雪眼神都变了，没想到赵向南竟然会起这种开场白。

“后来我就发誓一定要赚到钱，把曾经受过的欺辱都还回去。”

“然后我就辍学出来打工了，第一次进了一家工厂，每个月两百多，但我发现，如果我这么做下去，这辈子都是人下人，永无出头之日。”

“每一年不吃不喝两千四百块钱，十年两万四千块，连一台别人家的玩具电脑都买不起。”

“我也是个人，凭什么要当这样的人下人？”

“所以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进工厂，当活着的机器人。”

“然后，我无意间看到了一家公司招聘销售，没有底薪，但是提成很高。”

“一家玩具厂，我死皮赖脸应聘了销售，然后赚了一百多万。去年做完，我拿着钱回家了，花了二十万，把那些打过我的学生，全送进了劳教所。”

“上我们家闹事的那些黑涩会，全被我找人开车撞了个半死，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起来祸害人，不过就是价格稍微高了点，六十万。”

“没错，我来当销售的目的，就是搞钱。”

“可能这么说，大家都觉得我很俗，很恶毒。”赵向南一直语气低沉，但说到这里，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我穷过，也富过。但我发誓，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有钱。至少再困难，我也是一身一千块钱的西装，走在街上，没有人会过来问我有没有暂住证，去任何公司面试，也不会被人看不起和嘲笑。”

“黑涩会看到我，也不敢上来就欺负我。”

“当我看到每一个客户，我不会感觉跟他说话丢人，因为我知道我的目的，就是搞钱。”

“你们丢下的客户联系方式，是不是直接放弃了？”

“我不会，知道我是怎么在两天内卖掉一台大哥大的吗？就是用你们放弃的地址，亲自登门拜访，最后卖出去的。”

“也许有人会骂我死皮赖脸，眼里只有钱。”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操蛋，没钱，你只能是被欺负的垃圾，我只想搞钱，用钱来解决一切操蛋的事情。”

“你们想被人欺负吗？”赵向南大吼一声，脸色都涨红了起来。

“回答我。”

像是被魔鬼催眠了，店员们跟着一激动回道：“不想！”

“不想，你就必须要搞钱，在感觉不好意思，丢脸，被看不起的时候，要告诉自己我的目的是搞钱。”

“跟我一起喊，加油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努力，努力，努力。”

“努力，努力，努力。”

“搞钱，搞钱，搞钱。”

“搞钱，搞钱，搞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