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想到，最后，她的心是死了，但他的心，却也跟着她……活了。

又或者说，他对她的心，从来就是活着的！

“顾一晗，你觉得这么对我，公平吗？”

允夏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愿不愿意继续爱你，愿不愿意跟你在一块，那是我的事情！你凭什么跟我做主？”

“这样说开，是不是更容易让你忘了我？”

低头，又重重的抽了口手里的烟，“我不想误你一生。”

“可你已经误了我……”

允夏低声呢喃一句。

眼泪，终究还是从眼眶中漫了出来……

车里，车外，陷入了一片低沉的寂静里。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顾一晗扔了烟头，坐进了车里，继续开车。

“你带我回家吧！”

终于，允夏率先开了口，“带我回郊区那栋别墅里去。”

顾一晗没有看她。

车，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却忽而，调转车头，往郊区的别墅里去了……

有些话，终究是要说开的，有些关系，该断的终究是要断的，而有些缘分，扯不清的就终究注定要牵扯一辈子的！

别墅里，依旧蒙着一层白布。

空气里宛若透着一种莫名的悲伤感。

允夏倚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萧条的夜景，她问身后的顾一晗，“是车祸的后遗症。”

顾一晗倚在窗口的另一边，沉吟一声，没去看她。

允夏歪过脑袋瞧着他，“你觉得我像个欲了女吗？”

“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是一辈子的事情！等到将来，你自然会知道清楚没有性了生了活的痛苦，我不想害你一辈子！”

允夏不以为意的朝他走了过去，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脑袋靠在他怀里，低声同他撒娇，“顾一晗，你别管我以后痛苦不痛苦，可至少现在我不跟你在一起的痛苦远大于和你在一起时的痛苦，那你是不是应该有义务替我减轻一下痛苦呢？”

顾一晗稍稍顿了顿。

手，抬起来，想抱她，最后，却还是作罢。

“这样吧……”

允夏抬头看着他，“你应该没想过再结婚了吧？”

他的目光，凝住她的眼睛，眸色稍暗了些分。

曾经，他觉得自己非她不娶。

如今……

“要不这样吧！咱俩先结婚。”

顾一晗眸色深谙了些分，眉眼间掠过一丝怔鄂，“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

允夏点头，“到时候要你一直好不了，又或者我真的对我们的婚姻生活腻味了，又或者……嗯，我忍不了，咱们再离婚不就成了？”

“你开什么玩笑！”

顾一晗一脸严肃的拉开她，“你知不知道一段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算什么？”

“算什么？”

允夏不以为意，“对我来说，婚姻真正的意义不在于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而只是在于让两个相爱的人找一个正当理由同居生活而已！我现在爱你，所以想要跟你生活一辈子！我不确定我是否能够像现在这样爱你一辈子，但……你又凭什么能确定我这一辈子不会只爱你一个呢？”

“你想拿你一辈子来做赌注？”

“你敢吗？”允夏挑眉问他。

“申允夏，这场赌局对你不公平，因为我没有任何赌资！”

允夏点了点他的心，“你的赌资在这！除非，你早就不爱我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很用力。

他的胸膛，有着一种让允夏心安的魔力，那一刻，允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可以趴在他的怀里，毫无顾忌的同他撒娇，可他永远都会宠着她，让着她。

“明天我们上民政局。”

“你说话呀？”

允夏急了，小手锤了锤他的胸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结婚？”

“如果我说‘不’呢？”

“那要不我再死一次给你看？”

当然，允夏这话是开玩笑的。

人都活了，她再死就不划算了。

“你在逼婚。”

“得了便宜还卖乖！总之，这事我说了算！明天刚好周末，民政局不放假吧？”

“不放。”

“那太好了！今晚我在这住下了，明天你带我去拿户口本！对了，你的户口本我还存着呢！你说你那户口本上就你一个人，户主是你，人口成员也是你，多可怜，多孤单！现在好啦，从明天开始终于有人来陪你啦！美吧你！”

允夏说着，就从他怀里出来，准备收拾屋子。

沉重的心，在这一瞬间，彻底得到了释然，整个人都跟着开心了起来。

允夏愉悦的哼着小调儿，一边扯家具上的白布，穿梭于整个大厅，还时不时的张罗着一晗做事。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顾一晗真的有种错觉……

眸色幽暗了些分，他走上前去，伸手，低声问她，“结婚不需要先知会长辈一声？”

允夏停了手里的活。

娇身软进他的怀里，摇摇头，“先别吧！省得再生事端。再说了，你了妈……可不见得会同意咱们俩！”

允夏瘪瘪嘴。

顾一晗贪恋般的在她的发心里厮了磨着，“好，那听你的。”

其实，他不怕任何人的阻拦，他只怕，将来她后悔，只怕自己会误了她一生。

他想要拒绝她这个要求的，可无奈，这段婚姻对他的诱了惑力实在太大……

他们俩是不是真的可以如她所说的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一晚上，两个人同心协力的把别墅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卫生初步做了一下，允夏累瘫在沙发里，问正在厨房里烧水的一晗，“你说咱们俩把新房就设在这，怎么样？咱俩结婚了就住这来！把我妈也接这来，你看好吗？她住楼下，我们就住楼上，不然她一个人住，我不太放心，你觉得呢？”

“我都行。”

顾一晗泡了杯热茶出来，递放到允夏跟前的茶几上，“你看着办！”

“好！那就暂时先这么决定了，明儿拿完证我再回去跟我妈好好商量商量。”

顾一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把她捞进自己怀里，“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生孩子怎么办？”

“有什么问题吗？”允夏眨眨眼，“如今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人工授精的例子也越来越多，难道我们不行？啊……我还没仔细问过你呢，你这情况，医生到底怎么说的？那个……阿晕是你男科的专属护了士？”

顾一晗解释，“她是教授的女儿。”

“教授？”

“治这玩意儿的专家。”

顾一晗指了指自己的下了腹。

“那教授怎么说的？”

“修复之后，神经变得不太敏感，教授说勤于锻炼不是没希望，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希望并不大。”

“不是没希望，那就证明还是有希望的咯！”

允夏听到这话，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曙光，下一瞬，她一个跨腿，就在他身上坐了下来，“医生既然都说了让你勤加锻炼，那你这么消沉怎么能行呢？”

“申允夏，你知羞不知羞的啊？”

顾一晗笑了，“医生说勤加锻炼，说的不是这，是体能！”

“这也是体能的一种。”

允夏解说，“既然是神经不太敏感，那咱们就想办法刺激刺激它呗！一种方法不行，就换一种方法，一次不行，咱们就再来一次，如果长期坚持的话，一定会有效果的！这叫康复练习，就跟断腿断手一样，练一练就好了！你可千万别灰心，也不要疲于锻炼！我会帮你的！”

顾一晗算是知道了。

这丫头……

果然不知羞！

可允夏不知羞的地步，还远远不止于此。

她说着，还当真伸手去解他的裤腰带，一本正经的说道，“咱们今天就先从弱一点的开始吧，手，你觉得如何？别太猛了，往后不好治疗，咱们得慢慢来……”

喘了口气。

“不许说对不起！”

李琳玉冷笑，“他们要愧疚，当年就不会把你的孩子弄没了！”

允夏忙制止了母亲的话，压低声音，提醒她，“你小点声，一晗还在外面呢！被他听到就不好了。”

“我看啊，被他听到了才好！”

李琳玉嘴上虽是这么说真的，可还是把声音压了下来，“行了行了，把你交给一晗这孩子我也算放心的，你嫁了后可一定要好好照顾着自己啊！别亏待了自己，知道吗？”

李琳玉说着，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一圈。

“妈，你别哭！你哭什么呀！我和一晗可都想好了，等我们结婚以后就把你接过去一起住……”

“行了行了，今儿先不说这些事情，你赶紧出去吧，一晗还在外面等着呢！”

“妈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啊？”

“我不去了，你们去……”

李琳玉挥了挥手。

她是不会去的，她怕免得自己看着伤心。

这嫁女儿，是父母心中最痛的痛了！

允夏理解，也明白，“好，妈，那我们去了，中午回来吃饭。”

允夏拿着户口本随着顾一晗走了。

李琳玉在自己丈夫的灵位面前拜了又拜，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着，无外乎就是求自己的丈夫保女儿幸福，同时希望他在天上安心，更希望他能把这些纠纷再看开些，毕竟，这是女儿自己的选择，他们做父母的始终都没权利去左右什么。

允夏拿着两个人的户口本，坐在车上来来回回的翻阅着。

“你瞧咱们俩都是单户，现在终于可以整合到一块了。”

由于允夏是后来认的妈妈，所以她的户口本其实一直也是她一个人。

允夏见顾一晗没吭声，却也没有要开车的意思，她有些急了。

莫不是到了这份上，他又要反悔了。

“喂！发什么愣呢？赶紧开车呀！”

允夏催他。

“什么时候有过孩子？我走了的时候吗？”

顾一晗忽而问她。

允夏愣了愣，表情微僵，装傻充愣，“你……说什么呀？什么孩子啊？”

原来，刚刚自己和妈妈的谈话，他还是听到了。

“为什么会流了产？因为我妈？”

顾一晗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允夏咬了咬下唇，半晌，才说，“孩子确实有过……”

她深呼吸了口气，“也不能全怪你了妈吧！当时是在你的葬礼上，大家的情绪都很悲伤，而你家里的人对我也很排斥，大概都觉得是我把你害死的吧！你了妈情绪向来比较激动，就推了我一把，她那会并不知道我怀了孕了，所以，我觉得她并不是存心的。”

允夏相信，任何一个奶奶都不会舍得亲手杀死自己的孙子。

顾一晗同允夏道歉，“我不知道原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他伸手拉过他的小手，“我回来以后还那样对你，我真是混蛋！”

“嗯！确实挺混蛋的！”

这点，允夏还真认了，“不过还好，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用来弥补你这两个月里犯下的过错！”

顾一晗笑了，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好！那就一辈子听你差遣！”

“这还差不多！”

允夏笑得一脸明媚。

顾一晗深切的看着她。

原来他们之间早就有了孩子！

亲眼见证自己的孩子流逝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一定很痛苦吧？可在她那么难过的时候，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顾一晗有些无法想象这一年的时光她是怎么过来的！

这一刻，他真的很庆幸，好在她如此无助和艰难的时候，至少她的母亲李琳玉还陪在她的身边……

不然，她要怎么活？

他真真切切的同她道歉，一声又一声。

这份亏欠，就让他用尽一生来偿还吧！

允夏听着他的道歉，过往的回忆如同放映般在眼前掠过，让她鼻头不由一酸，她趴在他的胸口低语，“没事了，什么痛苦都过了，你回来了！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好了……”

在民政局里签完字，出来，允夏还有些恍惚，感觉一切都还像在做梦似地。

顾一晗拉着她的手，直到上了车，都一直没放开。

坐回车上，他也没急着开车，就一直盯着允夏瞧，唇边始终漾着温宠的笑意。

允夏把头靠在驾驶座上，歪头笑看着他，“你嘛一直这样看着我？”

他说，“觉得不可思议。”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很小，扎着两个可爱的小马尾辫，那时候你都还没长开……”

他回忆着小时候的那些趣事，忽而觉得时间当真过得飞快，好似一晃神就匆匆过了。

“后来突然有一天，你不来咱们家了，我就每天追着我妈问，我说李阿姨家的那个小娃儿怎么就不来我们家玩了呢？我每天就站在门口巴巴的望着，等着……”

“后来吧，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来我们家了，再后来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了相，于是我去美国找了你，即使很多年不见，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来！当时觉得，这小女孩多瘦多可怜啊，孤身在国外，又没有亲人相伴左右，不知当时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同情，又或是喜欢？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照顾你，想要把最好的统统给你。可那时候，我从来都没幻想过，有一天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

“夏夏，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曾经过往太多的伤害，除了一句对不起，我想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说明我心里对你的歉疚，不过，这些所有的伤害，到今天为止，从今往后，我要给你的是幸福，是美好！不管做不做得到，但我一定，尽力而为之！”

一晗一番肺腑之言，让允夏很受感动。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的，可话还没出口，眼泪倒先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抹了把眼泪，“唉，年纪来了就容易受感动！好啦！过去的事情，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前方还有很多坎坷的事情等着咱们俩一同去奋斗呢！你看，例如……解决爸妈和我的关系……”

允夏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这真是个世纪难题，你说呢？”

“你怎么想的呢？”

一晗看着她。

“我吧……”

允夏抿了抿唇，“一晗，我知道，他们虽然是你的父母，按理说我该爱屋及乌的，可是，你知道，那毕竟是我爹妈，我心里真的没办法当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对不对？所以……你如果真的非要我叫他们一声爹妈的话，我真的没办法做到，至少现在没办法，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当然理解。”

一晗拉过她的手，“我从不会奢求你能够原谅他们，这件事是他们犯下的过错，你要不要原谅全在你，我当然不会逼你，也不会舍得逼你。当然，作为你们的中间人，我肯定最希望的是你们能够和平相处，如果无法相处，那就少见面吧，这样你或许过得也会舒适些。”

“少见面？”

允夏顿了顿，“意思就是平日里如果你回家的时候，我就不回去，或者我就干脆回我自己的娘家去？”

顾一晗笑了，“都随你。”

“我看这样倒也不错。”

对于这个提议，允夏颇为认同，“少见面就能少引起些纠纷，这主意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