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梅雅的上身仍然微倾在床沿，表情带了一点迷惘，还没等她对段水生的举动做出反应，段水生已经回转过身来，他脸上刚才那种强烈的渴望已经被开窗时突如其来的凉风吹的消散了不少。

他走回床边，唐梅雅带着一点迷糊的微笑看着他，他感觉到渴望又在蠢蠢欲动，但他立刻严厉的喝令自己停止，否则唐梅雅会怎么想，一个急色鬼吗，一个只凭着欲望对她乘人之危的卑劣男子？

“梅雅……其实……我……”他一贯凛冽的作风去哪了？

“我……不是……其实我……喜欢你，所以才会……。”

唐梅雅开始清醒了，被他一句话说的有些清醒了，他说什么，喜欢我吗？

唐梅雅发出一声非常轻微的叹息，这叹息包含了甜蜜、快意、满足却又有淡淡疲倦和无趣，她的圈子里的男人个个都是如此，在吻过之后急切的都会向她索爱，那些向谁都会献殷勤的被情欲冲昏了的男人，可是，为什么段水生也是如此？

虽然，这次被情欲冲昏了的好象是她。

唐梅雅微微笑了：“真的，我也喜欢你呢！”她的确是喜欢段水生的，甚至想到他就会觉得温暖喜悦，她为什么不喜欢他？这个男人英俊、强壮、敏锐，征服这样的男人不是没有快感的。

段水生也笑了，然后，好象得到某种许可似的，他又一次吻了她，这次唐梅雅在他刚开始接近时就闭上了眼睛。

良久，段水生的嘴唇从她的嘴唇上移开，吻了吻她闭着的眼睛：“干吗要闭着眼？”

她被痒的笑了起来，差点脱口而出：“习惯了。”立刻想到不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只好一直用笑来掩饰。想到自己如果说了这话将会产生的效果，笑并不是多么违心的事情。

段水生没在意这个问题，而是低声问道：“想去吃晚餐么？很晚了。”

唐梅雅睁开眼看看他背后的窗外，果然已经暮色四合，她伸手攀住段水生的手臂，说道：“好呀！”

段水生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可是你得先梳一下头。”

唐梅雅一边梳头一边才想起问他：“你今天怎么会来的？”

段水生看着她笑了：“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唐梅雅瞥他一眼：“晚了啊？”

段水生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了拥抱她的欲望：“晚了。”说的他自己也感觉别扭，如此调情的氛围他从来也没有涉足过。

唐梅雅嘴里咬了好几个夹子，瞪了他一下，把夹子一个个的插到浓密的头发里，才开口道：“过来！过来！”

段水生愣了愣，走到唐梅雅的面前，唐梅雅突然踮脚张口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右耳，然后在他耳边轻笑道：“晚了就晚了。”

段水生转身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但什么也没做，只低声叹了口气，松开她说：

“别闹啦，要不咱们今晚是怎么也吃不着饭了。”

唐梅雅皱皱鼻子，伸手拿了发带绕在头发上，段水生在一边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天上午听你父亲说你走了，我想你可能已经过来了。”

唐梅雅的心别的一跳，然后问：“我父亲，他以什么样的口气说的？”

段水生怜惜的看着她：“其实你父亲也不太舍得，否则以他的做派，是不会提起这种事的。”

唐梅雅愣了神，今天她父亲很早就出了门，是郁秋和海生送她到门口，郁秋是红了眼圈，海生也绷着一张小脸，唐梅雅当时回头看看这座她住了一月有余的光景的房子，里面都是浓浓的父亲的气息，还好她知道这不是一场山高水远的别离，所以她并没有痛彻心肺的感伤，只是父亲又一次连离别的祝福和拥抱都不给她，甚至在她离去的这天连个道别都没有，还是让她实在不能释怀。

看唐梅雅发了呆，段水生温和的说：“你对你父亲感情很深是吧？”

唐梅雅苦涩的笑笑，说：“哪里？我只是看他位高权重，希望借他的势头罢了，结果还没有攀上。”

又说：“他现在有妻有子，大约这次见我之前连世上有一个我都忘了吧？”

段水生了解而无奈的微笑了一下，看她已经梳理整齐，便走过去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现在，走吧？”

他们吃完晚餐往回走的时候经过了秦淮河，仍然是上次的那座桥，唐梅雅驻足道：

“啊！原来秦淮的夜晚，还是这样热闹，和白天完全不是一个景致嘛！”

段水生在她身边停下，双臂放在桥栏上，看着眼前这花花绿绿的欢腾景象，这灯红酒绿倒影在他眼里，却仿佛没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他的心思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上次，就是因为你，告诉我秦淮河晚上没有什么景色，害我都没有观赏到！”唐梅雅转头娇嗔地对段水生说。

段水生回过神来，对她说：“你觉得这景色好看么？”

“好看呀！”唐梅雅笑着说：“原来以为晚上也会冷冷清清的一片河水，没想到……”

段水生凝望着眼前的重叠的画舫、酒楼，耳边远远近近是女子的巧笑和推杯换盏的呼喝声，淡淡的说了句：“无论是什么样的年月，总有人可以把它过成太平盛世。”

唐梅雅听出了他的意思，便接着说：“是啊，商女不知亡……”突然噤声，觉得这句话不怎么吉利，于是换了一句“二十四桥明月夜”来，说完看段水生看着她，就微笑道：“这句不是怡人的多？”说完挽上他的胳膊，说：

“好啦，咱们不要自寻烦恼了，走吧！”

段水生便和她一起往她的住所走去，到了之后，唐梅雅突然想起来似的对段水生说：

“我搬到这里的事情，你可没向我父亲提起吧？”

段水生笑了：“那怎么会？”

唐梅雅迟疑了一小会：“那个……我们的事情，你可也别对他提啊。”

段水生怔了怔，唐梅雅立刻笑道：“你别误会，如果你要是说起，那我搬出来住的事还不是一样得让他知道。”

段水生脸色平淡：“我知道。”

唐梅雅这时有些恨自己说了蠢话，以段水生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跟她商量就和她父亲提什么？说漏也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自己何必要白白说那种伤人的话。

所以她弥补似的吻了段水生一下，尽管只是蜻蜓点水式的，但非常俏皮，与其说是一个情人的吻，不如说是一个小孩子的讨饶。

然后说：“你没生气吧？”

段水生冲她微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生气？”她装作被吓到的样子。

段水生把她纳入怀里，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别傻了，我不会生气的，我理解。”

唐梅雅抬头看他：“你是不是从来也不生气。”

段水生温和的笑笑：“的确非常少。”

“那我上次看你气成那样为什么？”

“哪次？”

“不要装傻嘛！就是我上次去那个小储藏间找你那次。”

段水生装作思考了一下，然后一脸无辜地说：“我忘了。”

唐梅雅不满的嚷嚷起来，段水生笑了：“好了，太晚了，我该告辞了，你也休息吧。”

唐梅雅愣了一下：“那你……”

段水生说：“我明天再来看你行吗？”

唐梅雅有些惊喜：“明天，你有空吗？”

段水生说：“有是有的，可是可能会有些晚。”

唐梅雅说：“没关系，哦，等一下。”

她起身去随身的小包里拿了封信，上面邮票都贴好了：“你要是有空，帮我把这封信寄一下好不好？我看了一下，四周都没有邮局。”

段水生拿了信，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北平的，平安信？”

唐梅雅得意地笑笑：“不是，是郁秋让我回北平务必发个电报给她，我写信让我弟弟发得了，反正这个小家伙这点小事还是肯帮我的。”

段水生说：“那电报发到估计也会很迟了，你不怕他们担心。”

唐梅雅冷漠的笑了一下：“客气而已，有封电报交代就行了，管那么多。”

段水生说：“其实……唐夫人人还是不错的，你能遇上这样的……继母，算少见了。”

“她才不是我继母呢！她也……”

唐梅雅本来要说“她也配！”一想到郁秋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说不出口了，改口说：

“反正我母亲只有一个，其他什么亲的继的都不算。”

段水生无奈地看看她：“好吧，好吧。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帮你把信寄出去。”

段水生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度过她在新居的第一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