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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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从考证庞nǎinǎi是怎么在我们村落户的,因为我nǎinǎi那一辈人都没有人知道,我连问的人都没有。www.tsxsw.net庞nǎinǎi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地方的方言,我们很少人一遍能够听懂。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人。因此,庞nǎinǎi一生没有回过娘家,甚至很少走出过比我们乡镇更远的地方,大部分的生命是在我们那个小村完成的,是围绕儿孙们度过的。

也是在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才逐渐听村里人说,庞nǎinǎi嫁给陈大爷以后不会生孩子,他们后来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是**别人的。但若是让不知情的外人看,那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庞nǎinǎi对于他的儿子真是比亲生的还要疼,整天不离嘴,即使是她的孙子辈已经长大chéng rén的时候,她仍然叫他儿子的小名。我们那个小村封闭落后,那些年村里人都过着类似陶渊明笔下世外桃源那样的生活,甘于贫困悠闲自得。若不是出现什么变故是在不想再村里面待了,很少有人主动的到外面去寻求更为现代的生活。

那一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庞nǎinǎi家的房子在半夜的时候就突然的着火了,火势凶猛等到村里人用锅碗瓢盆把火扑灭的时候,房子已经是烧的不成样子了,而且还烧死了一头耕牛,庞nǎinǎi一家对此悲痛yu绝,一下子觉得生活就没有办法在继续了,也许是出于心情的悲切,庞nǎinǎi的儿媳妇陈婶认定这个火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的,而且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第一个赶赴救火现场的邻居,她认为那个邻居是在等着就这场火。虽然村里人都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这种想法却是深深的刺痛了大家,后来那个第一个赶来救火的邻居还被派出所带走关了好几天。村里人就不约而同的对于这个刚刚经受了苦难的家有意的疏远了。在农村,本来大家都是相互帮衬着过的,这样一来陈婶似乎觉得在村里面呆不下去了,于是,就在那一年她们全家除了已经年迈的庞nǎinǎi外,举家迁到城郊的一个村子里面租房子住去了。

有些事情正如书上说的那样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这种看似祸的事情最后对于陈婶她们来说反而变得好了。她们一家人到了城郊以后,为了生存但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她们就在哪里租了一片地开始养了几头猪,谁知道那几年住的价格确实飞涨,几年下来,陈婶她们已经是有当初出来时的落魄变得很有些钱了,她们就凭着几年养猪赚的钱刚开始给他的儿子买了一个出租车开,后来开够了就转手卖了又赚了一些钱,而且在城里面买了房子。她们一家人在那个时候几乎成了我们村里面的一个传奇,大家都啧啧羡慕她们一家人受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也因为在城里面落了户,有了事情做,她们也就很少再回到我们那个令他们有些伤心的小山村,最终苦了已经年迈而且已经守寡的庞nǎinǎi。

我们村那个时候还没有自来水入户,吃水都靠家里面的男劳力从距离村落有一里地左右的水井里面担,然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大的水缸,能够盛大约7担的水,把水缸挑满的话,一个五口之家基本上能够吃上三天时间。庞nǎinǎi自从儿孙们搬走以后,刚开始几年还能够凭借自己的老迈身体少挑一些水供自己ri常用,但渐渐的她就再也挑不动了,就只能央求左邻右舍给挑一缸水,省吃俭用的能够吃上二十天左右,村里面的人几乎都为庞nǎinǎi挑过水。但是渐渐的庞nǎinǎi越来越老,最后自己连饭都做的困难了,村里人就给她的儿子捎口信说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面生活不了了,需要他们的照顾,然而口信捎了无数遍,也没有见到庞nǎinǎiri思夜念的儿子的出现。可能是一个城里面的家拽着回不来吧,于是村里人就给她的女儿捎信,她的女儿就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她,但女儿终有女儿的家,渐渐的也就受不了这种拖累了,也就来看的少了。

村里人更是接济的有限了,不知道是那一天,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意识到的,觉得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庞nǎinǎi了,于是有热心人去看,发现庞nǎinǎi已经是一个人悄然的离开人世了,正如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一样,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更没有人知道庞nǎinǎi走的时候,嘴里面念叨着儿子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只是庞nǎinǎi的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这次他的儿子终于是回来了,回来的很轻巧很洒脱,就一个人回来了,没有悲伤、没有表情,似乎心里面对这个结果早就有预期似的,她的儿子真是到外面闯荡了,见过世面的人,他给一辈子都默默无为的庞nǎinǎi办了一件在我们村里面开天辟地的事:那就是在我们村的传统里面死人都是入土为安的观念下,而且当时国家还没有要求农村人过世后需要火化的时候,她的儿子把她拉到城里面火化了,庞nǎinǎi平生第一次进城,却创造了我们村的一个先河。之后陈nǎinǎi的儿子又是一个人把庞nǎinǎi的骨灰盒送回村里,自己挖了一个小坑埋在了过时已久的陈爷爷身边。那一年,庞nǎinǎi80多岁,在我们村里面算是活的年龄比较长的了。

庞nǎinǎi一生,心里面只有她这个儿子,村里人说从来都没有听过庞nǎinǎi骂过或者用重话说过他的儿子一句,即使到了弥留之际,宁愿求着村里人给挑水,做饭都不愿意让村里人给他在城里面已经是混的不错的儿子捎信,也没有责备过儿子一句,都能够理解为儿子在城里面不易。但是儿子呢?我不知道人有时候是怎么想的,很多时候别人给我们一口饭、一块馍,我们都会一连串的感谢,有时候感恩涕零,恨不得给人家叫声爹妈,可是那些真真正正生养了我们,对我们没有任何要求只知道贡献、付出、体谅的父母长辈,我们确实那么的冷漠无情,肆无忌惮的对她们忽视、伤害。我想对庞nǎinǎi的儿子说一句话:你将来怎样和你的儿孙们说,你是靠父母的滋养长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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