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记得哦，我们为了换回身体而接吻的事。”

……

……

本来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总是会发生。

艾利斯恨死这个规律了。

“开玩笑的吧？怎么……会……”

无力地颤抖着身体，艾利斯的口中说出这样苍白的话。

而床上躺着的，是维维莫，处于昏迷状态的维维莫。

身体……被交换回来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能料到这个结局。原本以为毫无用处，在最后也会被艾利斯牵着鼻子走的维维莫居然在最后时刻“翻盘”了，她让艾利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交换身体的时候。

然后……艾利斯被趁虚而入了。

亏自己才说过不可能做到，下一刻情势完全逆转。

“……”

想对她说什么，但是在交换了身体的时候，维维莫就陷入了昏迷，让艾利斯想说什么也没有机会。

半晌后，弥瑠娜也像是站不住了一样身体晃了一下，而后故作镇定地看向利佩尔：“还有多久？”

“……两个小时，我们无力回天了。”相当艰难地说出这样的话，利佩尔补充道，“其实现在维维莫的生命力也不足以支持她的正常活动，就算我们现在有能力让维维莫的生命力不再消逝，也已经无法让维维莫醒过来了。”

利佩尔说得相当残酷，但更残酷的事实没有说出口。

也就是说，维维莫其实现在就相当于死了。

他捏了捏拳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维维莫居然能够在最后关头引导艾利斯深入去想交换身体这件事，说到底，维维莫至今为止都在隐藏以及演戏。

这家伙，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当时和艾利斯交换身体回来后，维维莫装出了一副失忆的样子。但其实呢？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们，维维莫其实根本就没有失忆！也就只有这样才能在刚才让艾利斯放松警惕想到交换身体的事。

她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弥瑠娜。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

躺在床上的维维莫的脸色相当苍白，但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们，什么都没能做到。

和之前一样无力，现在还有了弥漫在这个房间中的绝望。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张了张嘴，艾利斯说出来的话也只是这样毫无意义的话。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当艾利斯、弥瑠娜和利佩尔都在想着和维维莫的死亡不相干的事情的时候，维维莫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好了抉择。一切的暧昧旖旎在这一刻都消失于无形。

外面下着大雪，而房间里没有暖炉。

冰冷刺骨的温度降低到艾利斯的心脏深处。

开什么玩笑？

“交换身体。”

颤抖着说出几个苍白的字眼，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明明是在最后即将昏迷过去的时刻，居然放松了警惕，让维维莫找到了机会，对于这一点，艾利斯无法原谅自己。

“呐，跟我交换身体啊，维维莫……”

“……”

房间里只有艾利斯的声音。

“是、是那种吧，即便昏倒了也能听到外界声音的状况对吧？所以说既然听到了就赶紧跟我交换身体啊，你这样绝对会死的吧。”

连艾利斯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完全就是在颤抖。

“……”

“如果听到了的话，就给我做一点反应啊你这笨蛋！”

“……”

“难……难道是在担心我的问题？不，我没事的，之前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张是我的不对，但是现在还是不要闹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快……快给我换回身体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

“维维莫，你……”

“艾利斯。”

刚准备继续冲着昏迷不醒的维维莫喊什么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利佩尔……你难道要阻止我吗？不，快跟我一起劝劝维维莫，不要让她做傻事！”

“……没用的，她已经陷入了昏迷，听不见的。”

“不，你、你在说什么呢，这肯定是假昏迷才对，刚刚把身体换回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真的昏迷过去了啊，没道理的！”

“艾利斯……你在哭。”

诶？

哭？

他没有反应过来。

——谁在哭？

颤抖着的指尖触及到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片湿润，泪水顺着指尖流下，艾利斯愣住了。

“已经……没有办法了。”

利佩尔面无表情地说道，捏紧了艾利斯的肩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艾利斯擦掉脸上的全部眼泪，一把揪起利佩尔的领子，把利佩尔整个人揪起来，而利佩尔仍旧是摆着那副面无表情的仿佛没有变过的脸。

“我这话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利佩尔的眼神中不带任何感情，轻声说道，“维维莫她，死定了啊。”

这句话像是一把无形的手捏住了艾利斯的心脏，把他捏得脸色苍白。

“不……不……不会的，还有两个小时不是吗？明明还有两个小时！还没有完全到绝境！你一点都不明白地在说什么啊！还远没有到放弃的时候！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是我的话！”

……

——“说到底，你到底把自己当做谁了啊？”

……

利佩尔轻声而又不带半点感情的话响彻在这个房间里，艾利斯张开的嘴巴停住了，而手上也不自觉地捏得更紧了。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不会死的善良的勇者？还是说能够拯救一个被亡灵之王宣判了死亡的神明？自以为是也要有一个限度才是吧，你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本来都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却自作主张把它搞得一团乱的不是你吗？而现在，难以接受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啊，你看看弥瑠娜，她是什么反应？看好了就回答我啊混蛋！”

利佩尔说着说着大声吼了起来。

艾利斯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在颤抖。

扭过头去看的时候，只见到弥瑠娜脸色苍白地抱着胳膊，一脸失神地盯着维维莫昏迷中的脸，一言不发。

“看到了吧，没有任何惊讶或者像你这样绝望，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因为你和我们有本质上的不同。你自以为自己可以做出牺牲，然后做出最美好的选择，没有人会受伤，没有人会悲痛。在伤害了弥瑠娜之后，你以为可以让你的死永远铭刻在我们的心里，但是呢？”

“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是你牺牲了还是维维莫死了，我们都要接受一个伙伴死掉的事实，你以为至今为止我们都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对待这件事的啊？！”

艾利斯沉默着，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利佩尔落回地上，但是没有就此放过艾利斯，而是继续咆哮，并且跳起来扯住了艾利斯的领子，把失神的艾利斯扯到自己面前。

“我们已经在努力接受这个事实了，而只有你，最轻松地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呵，谁都不会受伤，谁都不会悲痛的选择怎么可能存在？说到底，只有你这家伙的觉悟最让人不爽了！”

“我的觉悟……？”

艾利斯一把拍开利佩尔揪住自己领子的手，愤怒了起来：“我的觉悟早就展现给你们看了吧？比起维维莫就这样死掉，我的死不是更容易接受不是吗？！”

“所以说就是这样你才让人不爽啊！和维维莫比起来，你真是差劲到极点了啊！她喜欢着我们所有人，把我们都放在了同一个位置，而你这家伙，却根本什么都不懂，自作主张地以为自己死掉就没有任何问题……这不是单纯地在逃避不是吗？”

艾利斯喊道：“我听不懂！你这家伙到底在生气什么啊！？”

利佩尔也同样回之以怒吼：“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啊！这种无力感，你到底想让我们体会多少次啊混蛋？！”

呼……呼……

两人都停止了，并且都喘着气。

没错，说到底他们生气的不是对方，也不是什么其他不应该被归咎的事，而是内心深处升起来的无力感。

无法拯救任何人的无力感，空有一身实力但还是无法救到维维莫的无力感。连同伴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勇者？连同伴都无法拯救，还算什么视死亡如无物的亡灵之王？

明明感觉可以做什么，但最终也只能看着维维莫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糟糕到极点了。

——没有人会受伤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能让我……安静一点吗？”

在只有两人激烈争吵过后留下的呼吸声的房间里，弥瑠娜忽然间开口说道，声音格外平静。

明明没有人说话了，但弥瑠娜还是这样说了。

艾利斯张了张嘴，什么也无法说出来。

“……好。”

半晌后回答的，是利佩尔。

……

……

外面的风很小，雪很大。

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零星的店铺还开着，但完全没有顾客在里面闲逛，现在的人，都已经选择窝在家中以及旅馆里了，所以明明往常很热闹的阿洛克拉现在显得相当冷清。

站在旅馆门口看着漫天的雪花，艾利斯轻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有。”利佩尔回答道。

“……是有的吧，毕竟你是亡灵之王嘛。”

利佩尔：“……”

其实是有的。以艾利斯的知识，他肯定知道。

亡灵之王可以把死人转换为亡灵。但是如果死者生前不够强大的话，也只能转换成低级亡灵……没有意识，没有智能，全靠本能行动，而且无法进食，一举一动全靠亡灵之王的支配。

原理很简单，一个没有生命力的肉体不能承载丰富的灵魂的力量，如果维维莫的肉体失去了生命力，里面装载的也只能是空白的灵魂。

那就意味着成为行尸走肉。

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这就是利佩尔的办法。

但是这只是在单纯地糟践维维莫死后的尊严。

两人沉默了，然后不约而同地走进了漫天的雪中。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在心情难以形容的悲伤的两人耳中，这只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噪音。

“你之前……去找过奥菲拉了对吧？”

“嗯。”

“结果如何呢？”

“如果有结果的话，现在应该是圆满收场了啊。”

“也是啊。”

简短的对话中处处充满了绝望。

但是，这种心情是什么呢？总感觉漏掉了什么，总感觉还可以做什么，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可以再做一点挣扎的想法充斥在两人的脑海中，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是什么？

两人在风雪中沿着街道向一个方向走去。

“到底是什……”

脑海中停不下挣扎，最后一点尝试也不愿放弃，在这最后两个小时内，一切或许都是徒劳吧。

“喂，你们两个，堂堂艾利斯剑圣，这么大的雪，在这里闲逛干什么呢？这么有闲情雅致吗？”

这时候，从旁边传来的，是一个疑惑的声音。

艾利斯不带半点惊讶地看过去：“伽德莱。”

“没错，是我。怎么今天不带着你那个小女朋友出来玩？”

艾利斯：“……”

伽德莱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多好，伽德莱之前和他对决过，而且当时自己的态度也不好，所以现在伽德莱看到他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不爽。他还不知道维维莫快要死掉的事。

“刚好走到这里，喂，我问你，有什么魔法可以让死人复活？”

“哈？死人复活……你在异想天开什么呢。”伽德莱坐在烤肉店前，冷笑起来，“当然是有的啊，但是只存在于传说中，只有神明可以施展出来的复活术……堂堂剑圣连复活魔法都相信吗？”

也是啊，怎么可能存在这种魔法啊。

艾利斯抬头望向天空。

“哼，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每一个魔法都不会让其他魔法毫无意义，如果真的有复活术的话，这个世界就乱套了啊。就跟不存在让人必死的魔法一样，这种逆天的生死逆转的魔法也……”

艾利斯忽然间皱起了眉头，猛然看向伽德莱：“喂，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是在开小差吗？”

“老头儿，我劝你再说一遍，否则我就杀了你！”

“……我说，就跟不存在让人必死的魔法一样，这种……”

“不存在让人必死的魔法！就是这个！”艾利斯忽然间大喊了起来，而后激动地抓起伽德莱，“你能破解一个让人必死的魔法吗？”

“什么……不，你这家伙刚才开始就没在听吧，我不是说了不存在让人必死的魔法了吗？话说只要是魔法就有破绽，能不能发现是一回事，但让人必死绝对是在开玩笑。另外，我认为只要水平足够，任何一种魔法都能被破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