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十分糟糕的状态。

腹部上的伤口现在还留着，而且，恶化得更加严重了，安理的腹部以下的地方，几乎都被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大量的失血，让他越来越乏力，甚至连抬手反抗的能力都要失去了。

……死神的气息扑面而来。

多久了呢，这样真正体会到死亡的感觉，其实也就两个月而已，自他得到虚之灵心为止也就两个月而已，并不算得太长。说起来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如果刚才不去故意挨第九诡主的那一击的话，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原本他以为自己还能再次复活的。现在的话，要是死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虚之灵心会起到效果吗？不，恐怕不会了，他有这样的预感。

果然……要死了吗？

“安理……”

少女的呼唤近在咫尺，但是很小很小，果然是在恐惧吗？也对，毕竟是如此强大的敌人，不过对于她而言，对这个敌人的印象貌似不止是强大，或许在遥远的过去跟他发生过什么事情吧。但这些，都不是安理所应该知道的。

这微小的声音，还是传进了有着第七诡主之称的阴柔男子耳中，因此，阴柔男子也终于注意到了旁边这个身躯微微发抖却又想迈步向前充满挣扎气息的女孩。

“嗯？你……挺眼熟的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认出来，安子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第九诡主的叫喊又让她提心吊胆了。

“弗德雷，小心那个贱人！她是秋莉娜！”

“秋莉娜？我想想……哦……原来是那个孩子啊，现在瞧瞧，已经长得蛮可爱的嘛~”

阴柔男子的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容，却让曾经名为秋莉娜的少女不寒而栗。这句话有些莫名奇妙，明明在千年前他就已经见到她目前的样子了，明明毫无成长，却说出她似乎又长大了的话。虽然在外人看来的确莫名其妙，但安子心里却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是的，他对她的印象，大概还处于那个孩童时期的形象吧，她根本就没有被他放在眼内……不，应该说，几乎没有人能被他放在眼内。或许其他诡主都会觉得他很嚣张，但安子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她是知道他的秘密的人。同样的，他也知道她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过去的秘密。

那一瞬间她似乎产生了错觉，记忆中的灼热之风扑面而来，四周都是熊熊的火海。

“嗯？你的样子很奇怪呢，怎么？这个是你很重要的人？跟你的养父养母一样重要？”

阴柔男子终于察觉到了她隐约瞄向安理的视线，笑着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安子咽了口口水，没有上前，无法想象，印象中一向蛮横的少女，现在竟然会害怕成这样，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养父养母？什么东西啊……

“哦……”

“不是吗……”

弗德雷微微眯起眼，突然松开了抓着安理脖子的手，但这并不是放过他了，反而是更加可怕的噩梦开端。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西洋剑，猛地插在安理的右手手背上！剧痛传来，安理忍不住叫出了声，右手不断痉挛着，同时伴随着血液的漫出。

安子目瞪口呆，动了几下嘴唇，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既然不是重要的人，那我对他干什么你都不会有什么所谓吧。”

弗德雷还是在笑着，似乎他很喜欢笑，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笑容真的很具魅力。他忽然抬起手踩在安理的脑袋上，西洋剑拔出，再插下……噗！背部被剑刃贯穿而入！甚至还穿到了前胸上！万幸的是，被贯穿的部位是右胸，没有碰上心脏，看来他是打算先把安理好好折磨一番了。

“呐~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弗德雷似乎笑得更加开心了，安子的动摇更加大了，她还几次抬起脚想走上前，但偏偏就是无法踏出那第一步。

大概……要死了吧。

安理的心里现在是这样的念头。

他没有抱怨安子的见死不救，换做是他，说不定也会选择这样做。再说，凭谁都能看得出，安子的这份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尽管安理一头雾水，却还是多多少少能理解。

因为……他也在恐惧。

尽管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没有出现恐惧反应，但是他确实恐惧了，只是这份恐惧跟一般人的不同，也跟安子的不同。安子的恐惧是针对于第七诡主一人来说的，而安理是针对所有事情来说的。

老实说，其实他没有那么怕死，他害怕的只是不利的发展。所以，对于他来说，人生大概就是一个个选项，他是个只会选择合理的人，他所认为的合理就是有利于他的选项，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来避开不利的选项而去追求合理性。

伊雨灵那事情，他认为最合理的选择就是逃跑，很有利于他的选项，因为他活下来了。伊无顾那会也是，明明他可以不牺牲伊无顾而击杀夏格特的，只是当时有一个合理的选项出现在自己面前，因此他当然要选择合理的那个选择了。他不救齐璃夏的原因也是这样，那三支诡灵病毒很珍贵，价值恐怕在千万元以上，甚至更高。反正失败的几率这么大，要是失败了还会浪费一支诡灵病毒，那还不如不救，就算救活了也有可能选择杀害自己。那么，他为什么要选择那样做？

这一切一切的事情……

他一直都认为很正确，因为是合理的选择嘛，甚至几乎所有人都不能像他这样理智判断。直到刚才被人撕破面具，他才意识到……他只是在恐惧。他害怕被人欺负，害怕被人占便宜，害怕失去自己仅有的那些东西，所以他必须追求合理，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更好，难道这样就有错了吗？不！没有！绝对没有！

可是，明明如此，他却是发现他反而逐渐失去了本来能属于他的东西……

但他没有错……他绝对没有错……不强大的话……不为自己着想的话……只会被人欺负，不是吗？婉眸雪之所以会死去，不就是因为这些原因？他忽然想起来了，七十四说过他从未把自己当做过是“人”，不是人也没关系啊，人总是会犯错的不是吗？他之所以会活到现在不就是因为合理的选项吗？是的，不做人也没关系，可讽刺的是，他本身就是个人类。即使身体已经被寄生、侵蚀，但依旧无法否认他作为人类的本质。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刹突然拿着长戟冲上来，同时大喊着为自己增加气势，那双凌厉的视线甚至都要让安理不敢直视了，大概是因为太耀眼了吧。但是，他的那个三分钟杀星模式已经结束了吧，以平常的实力冲上来打算干嘛？能打得过？还是有什么秘密底牌？

没有什么秘密底牌，跟意料中的差不多，弗德雷突然拔起了插着安理背部的西洋剑，猛地一挥，伴随着一阵风的刮起，长戟连带着人都被抛飞了。然而，他没有放弃，那个叫做鬼刹的少年没有放弃，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没有丝毫减少，他还是冲了上来，又被抛飞，又冲、又飞……

一次又一次的。

但是，名为弗德雷的第七诡主似乎没有感到厌烦，反而一脸玩味，一次次地跟他玩耍，是的，就像跟一个小孩子玩耍。安理看得出，他根本没有使出多少力量，是因为技巧吧，有种以柔克刚的感觉……太极剑？安理也不是很懂剑技，不，应该说，有关战斗方面的技巧他都不怎么懂，一直以来都是靠着黑色物质的力量罢了。

弗德雷玩得很嗨，鬼刹飞得很嗨，安子抖得很嗨，校长和第九诡主也看得很嗨，不过安理本人快要失血嗨死了。先不说附近已经没什么医院了，就算真的去了医院，这伤势恐怕也难以救回来，更糟糕的是失血过多了。

啊，果然等死才是目前最合理的选项吗？是的，最合理的选项，也是唯一的选项，反正打不过，甚至有可能加速自己的死亡，还不如慢慢在这里躺着等死。嗯，就这样决定吧，躺着等死。

……本来他已经这样决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