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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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玉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喝酒的下场,你们以后也少喝吧。”

甘凤麟点头:“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假酒事件虽然是闹剧,市委市政府的重视没有变,很快召开了一个大会。

会议有两个主题。

第一是全市干部作风整顿。市委书记程雪娥以铁腕反腐出名,此次,干部作风整顿,继承了她以往的反腐决心,同时,对机关作风整顿下狠手。纪委派出几个明查暗访小组,发现吃拿卡要、上班脱岗、工作时间炒股、玩游戏、打牌等现象,一律从重处理。

“要抓几个典型。现在这种状况,只有用重典了。”程雪娥个子不高,说话很有力度,“抓住哪个,不要找我说情,希望大家都好自为之。我程雪娥不怕得罪人。”

第二个主题是打假。程雪娥的讲话,严厉依旧。市场已经走向灭亡,再不用猛药,将无可救药。查到假货,一律从严处理,查获制假者,就罚他个倾家荡产。

这种会议,按说,甘凤麟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只因为打假牵涉到他们的工作,综合执法科全体参加了这个会。

甘凤麟看到陈桐出现在会场,远远地,他用目光温暖了妹妹,没有过去打招呼。

赵玉琴和纪委臧副书记说话,甘凤麟低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发烧,心里痛苦。

这是甘凤麟第二次看到臧副书记。

第一次见臧副书记是和崔月浦一起,去臧副书记家,送礼。

赵玉琴一封匿名信,把展飞赶下了队长的座位,寇主任无人可用,把自己刚说过的不再让科长兼任队长的话收回去,重新任命崔月浦和甘凤麟为正副队长。

过了几天,寇主任在一次会议上,碰到了臧副书记。会议休息时,臧副书记突然问起崔月浦和甘凤麟的事。

寇主任很讶异,他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赵玉琴已经找过栗克良,栗克良答应不再追问,赵玉琴说,臧副书记那里,由栗克良负责去说。公事方面,纪委对市场办报上去的处理结果没有提出异议,经过寇主任不断沟通,已经不再追究,臧副书记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

“那几个人,名字我还记着。一个崔月浦,一个甘凤麟,一个展飞,还有一个姓齐的。这么久了,我一直在等,等你把处理结果报给我,你始终没有跟我提一个字。看来,我臧某人在你寇连喜眼里,狗屁也不是啊。”臧副书记看到寇主任一脸不解的表情,恼怒起来。

寇主任急忙解释,又把处理的结果跟臧副书记说了一遍。

臧副书记脸色依旧铁青;“我管不了你了。咱们找个能管得了你的人说说。当年,我在组织部,提拔了你,现在,你翅膀硬了,我就不应该以私人关系提醒你这个案子,我们应该直接立案,查处。你寇连喜也要负领导责任,小金库,没你一把手的认可,他们敢吗?哪个单位也不要蒙混,纪委都明白。”

寇主任被戳到了痛处。这件事,他的确知道,单位经常有一些无法处理的账目,过年过节,也要给同志们发些福利,小金库是他同意的。出了事,科长们担起来,替他扛了。

寇主任低了头,知道臧副主任心狠手辣,一旦追究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说,他们还在执法?像这样的人,要清理出执法队伍。他们都成什么了?执法人员都成什么了?成土匪了。各单位都这样还了得?老百姓还怎么过日子,怎么做生意?常此下去,对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党,会产生多么坏的影响?同志,不能掉以轻心啊。真到出了大事就晚了。作为老领导,我不能不提醒你。”臧副书记先是雷霆万钧,越说越语重心长,寇主任感谢领导的及时提醒。

回到市场办,寇主任把崔月浦和甘凤麟叫到自己办公室,大加训斥。限令他们把这件事处理好,如果处理不好,就处理他们。

寇主任很后悔,违法的事,是有甜头可尝,不出事,谁都抱着侥幸心理,出了事,才知道得不偿失。他已经把各科的小金库都撤了。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私设过小金库。

寇主任也开始反思执法队伍的建设问题,人员复杂,良莠不齐,很容易出事。他也有意清理执法队伍。

像崔月浦、老齐这样的,不思进取,唯利是图,应该停止执法,像赵玉琴、展飞这样的,只能教育一下试试,如果不思悔改,也应该调离工作岗位。

甘凤麟这样的,偶尔犯迷糊,知耻知改的,经过了教训,倒是可以放心使用。最放心的是花如玉这样的人,假以时日,定是合格的执法人员。如果能招聘到一批花如玉这样的大学生,执法队伍的素质一定会提高很多。只是,千万别让老执法人员带坏了。

崔月浦和甘凤麟分析臧副书记的心理,这件事,他们还要请教赵玉琴。

“这个臧副书记。什么大不了的事,逮着蛤蟆捏出尿来。他‘脏’副书记不也是天天吃别人?社会上这样的事也多了,哪个执法部门不吃请?不受贿?抓住咱们不放,欺人太甚!我也搜集证据告他去。”崔月浦很激动。

“算了吧,他的事,不是咱能管得了的。现在,是咱自己错了,不能不思悔改。”甘凤麟的话,让崔月浦生气:“小甘,甘队,你是不是让人家吓破胆子了?”

赵玉琴说:“别说那些没用的。你要明白,臧副书记为什么要这样做。栗克良都不追了,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依我看,第一,他对寇主任说了这事,没有得到回音,他下不来台,当领导的,要面子。第二,可能寇主任过年送礼忘了给他了。当然,也可能有别的原因。”

赵玉琴的确是料事如神,崔月浦和甘凤麟送礼之后,臧副书记那里风平浪静,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以后,再不能受贿了。”崔月浦对赵玉琴说,“没收到什么,花得可太多了。”

“赵姐。”甘凤麟问赵玉琴,她当时给栗克良做工作时,栗克良不是答应得挺好的吗?

赵玉琴指天划地,发誓自己把工作做得很细。忽然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急于表白,转了口气,说:“傻冒,这不是你赵姐做事不力,这些事,瞬息万变,你呀,学着点吧。”

有些事,赵玉琴不愿意说出来。

“良子。”赵玉琴受崔甘二人之托,假装没事,走进栗克良的门市。

亲切的称呼,让栗克良受宠若惊。

栗克良夫妇手忙脚乱,给赵玉琴拿最贵的饮料,赵玉琴很随意地坐下,说:“不用拿了,我不爱喝,还是留着卖钱吧,给我倒杯白开水。”她的这种不见外,总是能感动对方。

“自己过来的呀?姨。”栗克良的媳妇,嘴总是这么甜。

“是。现在,你姨当队长了,再没人敢欺负你了吧?”赵玉琴继续套着近乎。

他们是利益共同体,她没有理由说话不好听。

“谁敢呀。有我姨在这里,谁敢惹我试试看。”栗克良把胸脯一挺,很高兴,很“牛气”地歪着脖子,笑了。

“良子,没有人欺负咱就行了,咱可也不能欺负别人啊,听没?”赵玉琴很大气地说。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一说。我扬眉吐气了,可是也不能飞扬跋扈不是?我舅舅也老是这样说我呢,叫我不准欺负别人。我说我哪儿能啊?不信您看,阿姨,现在吧,就说咱们市场办吧,崔队,甘队,别看过去他们待咱们那样,咱现在也不能得理不让人,他们到咱这儿来了,我也是客客气气。我今天去办里盖章,您不在,我觉得这么一点儿小事也不值得麻烦您,去了,正好是甘队在那里了,看了看,符合规定,一点儿也没刁难,我也挺客气。不就是这么点儿事吗,不能没完啊?您说是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做得对,良子,这点儿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别没完没了。我看最近他们也挺自责的。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以后不是还要在这里做买卖吗?把关系弄得太僵了,对咱也没什么好处,何况,你那些货物,确实是假的。当然,咱也不怕他们。这个事也没必要弄得太大了,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也是件缺德的事。你说呢?”赵玉琴说话,向来软硬兼施。

“阿姨你说得是,我们也这么想的呢。要不,咱就这样了?”

“差不多就行吧。”点到为止。她是来平息事端的,但是不能明说,事是她挑起来的,她再平息,不好意思说出来。

栗克良明白赵玉琴意思,他也不想和稽查队结深仇,何况,甘凤麟还是个练家子。

“舅舅,舅舅那里怎么办呢?我们怎么去和舅舅说呢?”栗克良的媳妇真是个没眼色的女人。

赵玉琴心里暗恨,难道你舅舅那里还要我去说呀?笨死。

“你们舅舅外甥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话,你们之间的事就不是公事了,你们自己掌握吧。”赵玉琴转了话题,“有个朋友,结婚,剩了一批烟酒,舍不得自己用,你们看看能不能帮他卖了呀?”

“那怎么不能啊?咱自己的,您哪天有空给我拿过来吧。让他自己拿过来也行。”栗克良马上点头答应。

“不会是假的吧?”栗克良媳妇就是这么傻。大约栗克良也猜到这些东西的来历。

“你真是的,阿姨能给咱假的呀?”栗克良喝斥他老婆。

赵玉琴不说话,她知道里面的确有假货。他们又不是没卖过假的。心里话:比你们给我送礼又怎么样?好歹我不查你们也就是了。

“小莉,把咱家地下室那个大箱子给我送市场上来,我在你栗哥哥这里。”赵玉琴马上给女儿打电话。

前一天,赵玉琴刚把另一个大箱子给江水娟送过去。江水娟会做人,当时按最高零售价结了账。

栗克良的媳妇收下烟酒,说等卖完了马上给赵玉琴打电话,把钱给她。

赵玉琴扭头看柜台里的东西,没听到一样。

就在这一沉吟间,栗克良明白过来,瞪了他老婆一眼,大声说:“没见过你这样的,还得让阿姨跑一趟啊?快把钱给阿姨带着,真有你的。”

“给多少啊?”

赵玉琴听了这话,也瞪她一眼,真有这样的傻女人。“就按你们的进价吧。不能让你们吃亏啊。”赵玉琴一向这样说话。

“阿姨,您说这话就不把我当人了。我栗克良虽然爱财,也不能不要脸了,我只是给您的朋友帮个忙,咱卖多少钱就给人家多少钱,这个一定按零售价给。快点儿。”栗克良又大声叫他媳妇。

拿上这些钱,赵玉琴心里热乎乎的,只要有钱,她心里就觉得暖和。带着女儿柴莉,她们去买最漂亮的衣服。

柴莉长得漂亮,赵玉琴看着自己的女儿,心满意足。

当晚,柴云鹏一位北京的朋友带着妻子和儿子来家做客,赵玉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为了能让女儿看上去更美丽,也许会让来客一家眼前一亮,尤其是客人家英俊的儿子眼前一亮,赵玉琴拿出了所有的项链,柴莉挑了一条钻石的。赵玉琴又为她配上了一个钻戒,还要再带别的,柴莉说:“戴太多了就俗气了。”

赵玉琴不懂这些,穿衣打扮方面,她不爱琢磨。

“妹妹,我到通宜来了,晚上我去你那里吃饭。你没别的事吧?”陈桐正在开会,接到大哥甘凤麒的电话,她知道,这个电话该来了。

最近,陈桐听人提起来大哥。

“陈科长,你有姓甘的亲戚吗?”工商局长在一次会议休息的时候,故意走到她的旁边,说闲话似的问。

陈桐吃了一惊,自己的身世,这么快就被人了解。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工商局长。这让那位局长很不自在,他想不到陈桐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居然能这样沉稳,对于这种问题也无动于衷。

“是这样的,有位姓甘的,他说和你是亲戚。”工商局长没有了刚才的兴奋,他看出来,陈桐有戒心。

“哦,是的。”陈桐觉察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分,局长应该没有恶意,微笑地说,“大概是我二哥吧。”

“他叫甘凤麒。”局长在官场这么多年,见的大大小小的领导不计其数,女人见的更多,但是今天在陈桐面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会觉得慌乱起来。

“哦,那是我大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陈桐奇怪,大哥在通南,怎么来这里和工商局长拉上关系?大哥神通广大,交几个朋友很正常。况且,江湖上的事,她见得多了,话还是少说为佳。

“昨天,我们在一起吃过饭。他那个酒店办得怎么样了?”

“我这几天忙,没顾得上问,谢谢您对我哥的照顾。”陈桐知道,哥哥是做企业的,既然和工商局长在一起吃饭,应该是有求于人,局长把话说到这份上,说明已经照顾过大哥,不管详情如何,一个谢字,总是要说的。

“没什么没什么,咱们都是朋友,今后,还请妹子你多照顾我。”局长的称呼很快从陈科长变成了妹子。

陈桐虚与委蛇,送走了局长。官场中人,用各种方式拉关系,陈桐内心不喜欢,表面上很入戏。程书记告诉她,要学会入乡随俗。

大哥来通宜开饭店了,看来企业做大了。陈桐知道,大哥在通南县一家国营大酒店当总经理,那是通南县的政府招待所。对大哥的情况,陈桐不熟悉,她抽空给二哥甘凤麟打了个电话。

甘凤麟正在检查市场,他也没听说这事。大哥做事,一向胆大心细,不知这次又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呢。他没跟陈桐细说,只嘱咐她,官场险恶,遇事要多长个心眼儿。

“大哥,我今天晚上和程书记在一起,有工作餐,可能没时间和你一起吃饭,明天行吗?”陈桐正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陪大哥吃饭,有些歉意。

“不要紧,你们在哪个饭店?我也在那里订桌就行。反正咱自己一家人,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过来了,和你在一起吃顿饭。我叫上你二哥一家。”甘凤麒充分理解妹妹的忙。

一听说二哥到场,陈桐就高兴起来。来到通宜有半个多月了,还没有时间和二哥一家一起吃顿饭,她早就急得什么似的了。二嫂也早就不高兴了,说二哥不懂事,自己妹妹来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叫到家里来吃一顿饭,一点也不像个当哥的。还有小宝,陈桐看到小宝就像看到朴真一样,喜欢不够,抱起来就不想放下。

“那好,大哥,你安排吧。我的时间要服从程书记安排,这个你知道的。”

听筒里大哥的声音那么可亲:“这还用说,你工作重要。咱们只是家宴,就为在一起坐会儿,不着急,千万不能误了工作。”

“二哥,大哥这人我不了解,这些年也没有太多接触,他来通宜这几天,好像打着我的旗号没少办事,什么工商税务的,他都去了,好像是一路绿灯,这样不好吧?”陈桐看甘凤麒出去点菜了,对二哥说。

“小秀,他是咱大哥,能帮的尽量帮一下,不算过分,但是,大哥这人什么都敢干,你也一定要小心,不该帮的千万不要帮。不要到最后害了他,也害了自己。”甘凤麟心疼妹妹,从来没有什么隐瞒过这个好妹妹。

“我知道了。”

“这饭店,真是的,让你自己去大堂点菜,真没品位。我的饭店,从来不要这一套,客人到你这里来了,就要享受到最好的服务,如果需要客人看着原料点菜的话,那也要给客人推到雅间,绝对不能让客人跑来跑去的。我的客人要享受尊贵待遇。”甘凤麒点完菜。进来了。“凤麟,你爱吃什么我知道,咱妹妹我可就不太知道了。我瞎点的,你们要是不喜欢,再点几个。”

“小秀,你爱吃什么,自己点吧,反正大哥不在乎这几个钱。”甘凤麟实在地说。

“对,小秀,你和小宝,你们再去点几个菜。”甘凤麒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自己的妹妹,过去,他很少想到要怎么称呼陈桐,也许他本来就很少和这个妹妹说话,就连陈桐的手机号,也是他给陈桐家里打电话问的李志遥。现在,听到甘凤麟亲切地称呼陈秘书叫“小秀”,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应该叫妹妹“小秀”,看来,幸亏刚才脑子转得快,把弟弟也叫了来,要不然,还真不好说话,自己对这个妹妹知之甚少。

“大哥,你和这里的工商局长熟?”陈桐不想让这个疑问困扰自己。她看出来,如果不问,大哥不会提及此人此事。

“不熟。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吗。这几天,光忙这个酒店的事了,快把你哥哥我累死了。”甘凤麒打开消毒面巾,擦手。

“倒是都挺顺利的。工商,卫生,税务,酒,烟,盐,这些部门,少一个也不行,好在我都办得差不多了。”甘凤麒说话,态度亲切,让他的眼神包容着别人,听他说话,不觉间,就站在了他的角度。

“工商最不好说话。那个管办证的老娘们儿,去一次说一个条件,去一次说一个条件,反正就是不办,还必须法定代表人去。去了两趟,我就想出办法了,给门卫老头一盒烟,问出来局长在哪个屋。”

甘凤麒吐出一口烟雾,陈桐咳了一下,甘凤麒过去不知道妹妹怕烟味,赶紧歉意地笑笑,把烟扔进了垃圾桶。

“我上了楼,直接就去局长办公室了。一进门,我也不客气,自报家门,局长也没敢小瞧我,让我坐,我也不客气,坐就坐吧,有什么了不起。我妹妹天天和市委书记在一块儿,也没摆过架子,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坐下,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说,有意无意的,又把咱兄妹的关系一提。他说不对呀,人家姓陈,你姓甘,怎么会是一家人呢?我说局长,这你就不懂了吧?毛主席姓毛,他女儿怎么姓李呢?把局长给问乐了。我说,我是来这里办企业来了,又跑不了丢不了,我还能骗你吗?呆会儿,咱们一块儿喝喝,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别说,这位局长还挺痛快,真就和我喝去了。还非要叫你来呢,我心里话,我妹妹天天陪书记工作,哪儿有时间陪你呀?我说下回吧,今天陈桐有重要工作。他还说呢,下回一定叫你妹妹参加啊,要不然我就不来了。怎么样,你哥有一套吧?妹妹,小秀,别生哥气啊,哥绝对不给你出难题。这些小事,不用你出面,你要是出面了,反而不好说了,哥哥我就是这么一说,他们知道这个关系。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呢,还找不到你头上去,你放心好了。”

陈桐说:“大哥,我只是个秘书。”不愿意大哥这样张扬,怕他会惹出事来。

“大哥考虑得挺周到,不用你出面,又把关系亮出来,就算有什么不妥当的人,也影响不到你,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宋丽影看陈桐脸上没有笑容,忙打圆场。

“来,咱们几个又是这么久没见了,现在都到了通宜,以后见面就容易了,咱们喝酒。小宝,敬你伯伯和姑姑。”甘凤麟说着,看了看小秀,小秀见二哥这样,也不好太不给大哥面子,露出笑容。大家说了会儿闲话,气氛活跃起来,甘家人本来都幽默,不一会儿,大家就笑起来。

“大哥,你酒店叫什么名字?”

“麒麟阁。”甘凤麒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陈桐,见她没有什么表情,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没定下来。你们要是有什么好名字,帮我想一个,小秀,你有才,帮哥取个名字。”

“这个名字挺好的。是连锁经营吧?县里的那个不是也叫这个名字吗?你来了,那个谁经营呢?”陈桐没有反驳,她早就习惯了,甘家什么时候想到过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呢?甘凤麒,甘凤麟,甘凤阁,哪里还有甘凤桐?而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甘凤桐,她是陈桐,陈桐!对于甘家,她只想尽义务,不想享受任何权力。

“家里那个自然还给爸爸。那本来就是他的饭店,我只是在他受伤期间帮他照看照看。他好了,自然还是他的。”甘凤麒说着,看了看甘凤麟。

甘凤麟什么也没有说,在他眼里,手足兄弟,亲情重于金钱。

时间不早,陈桐歉意地站起来,要去程书记那一桌:“小宝,多吃点儿,看伯伯给你点了这么多好菜。”

“小秀,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吧,给程书记敬个酒。上次你们去通南视察工作,在我酒店吃饭,我已经见过她,今天都在这里,不过去,有点儿说不过去。”甘凤麒跟着陈桐站起来。

大哥的心机真深。陈桐暗叹。

“那好吧。”陈桐只得同意了,同时,看了看甘凤麟,见二哥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再多说,兄妹两个一起出去了。

“凤麟,你怎么不一起去?”宋丽影不解地问。平时,甘凤麟并不是个不懂得人情事故的人。

“算了吧,你没看到小秀有些为难吗?大哥这一来了,天天打着她的旗号,不是办这,就是办那,也够难为小秀的。这次,大哥又想攀上程书记,小秀不知道多难过呢。我就别再添乱了。”甘凤麟叹口气,他太了解他这个大哥了,只怕,将来以后,有些事,小秀也是驾驭不了的。

“程书记,我妹妹年轻,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虽然她很聪明,毕竟还单纯,工作上,生活上,有不成熟的地方,您一定多指点她,有您这么一位好领导,她很快就会成熟起来的。我觉得,最近,她进步就挺快的。”甘凤麒给程书记敬酒,尽显大哥风范。

“小甘,别客气,陈桐这孩子,的确是块材料。不是我当着你作大哥的夸她,我确实喜欢她,又聪明,又正直,说句不该当她面说的话,我到现在还没发现她有什么缺点。”程书记一点儿也不隐瞒自己对这位属下的关爱。“你到通宜来开饭店,只要合法经营,没有人敢为难你。我来到这里,就是要创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你要是发现有哪个吃拿卡要,为难企业,只管和我说,我绝不轻饶他。还有,你那个饭店,要是档次合适的话,我说的是合适啊,不是高,太高了我们吃不起,如果价格合理,又能适当给我们点儿优惠的话,我们可以考虑把它作为市委的定点饭店。”

“程书记,市委已经有好几家定点饭店了。”陈桐忙说。

“陈桐,这你就不懂了吧?定点饭店是要经过考核的,定哪个不是定?我是照顾你哥哥了,但是,这个照顾是不违法的。所以,这个事,我还就照顾定了。你少来那套,人啊,不能太正直过了头,那就成死心眼儿了。”程书记说完,大家都随声附和,只有甘凤麒说:“程书记,谢谢您。咱自己的饭店,不用定点,哪天愿意来吃咱就吃,不是优惠,是免单。”

“哈哈,好。定点是定点。陈桐去你那里吃,免单。要公私分明。”程书记笑了,甘凤麒适时退了出来,这种火候他是会掌握的。他看了看陈桐,陈桐没有说什么,冲他笑了笑。

刚才,在楼道里,甘凤麒悄悄地把一个精美的女包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塞给陈桐,说:“刚到通宜,许多事需要办,大哥知道你手里紧,这三万块钱你先拿着,如果办事要花钱,只管跟我要。哥哥有钱。”

当时,甘凤麒看到,陈桐的脸涨得通红,她使劲把包塞回到他手里。

“我是你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快别叫外人看到。傻妹妹,你要把自己的事业打理好,没有钱怎么行?咱们家出了你这样一个人物,全家都觉得光彩,连咱爸咱妈也乐得天天夸你,你可一定要往上走啊。只要你好,我们就觉得高兴。”

陈桐的眼泪“哗”地流下来。

“妹妹,别让别人看到,快别哭了,进去吧。”甘凤麒帮陈桐擦干了眼泪,和她一起走进程书记的雅间。

此刻,甘凤麒看到陈桐的表情,知道,妹妹已经接受了他的馈赠。

陈桐明白大哥这一眼的复杂心情。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复杂的呢?羞、愤、怨、怒、悲、苦、惊,一时齐涌上陈桐的心头。步入官场,也许还没有步入官场,就收到这么大的一笔贿赂,是的,这就等于贿赂。如果自己没有来到通宜,没有跟在程书记的身边,如果自己还是在省城那个穷家里每天骑着破自行车上下班,大哥会施舍给自己这些钱吗?

这些年来,大哥出入省城多少次,他只去过妹妹家一次。给陈桐钱,这是有生以来第二次,上一次是陈桐结婚的时候,大哥二哥和姐姐都随过一份礼。

大哥,你太小瞧陈桐了,你也太不了解陈桐了。陈桐的确是没有钱,但是,陈桐缺的是钱吗?以我的文采武术,赚钱的路子很多,可是我哪一条也不愿意去走。而且,我不知道赚钱多了干什么。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赚钱多了,丈夫和婆婆高兴。

尤其在自己的亲人面前,陈桐想要的是钱吗?跟亲情比起来,钱算什么?一文不值!可是,除了二哥,又有哪一个给过陈桐多少温暖呢?只有二哥那一声“小秀”,才让陈桐每次都暖到心底。过去,陈桐多么希望像大秀一样,偎在父母的怀里,哭着闹着的要钱。陈桐一次一次地羡慕着姐姐大秀,不为那些钱,只为大秀总是能享受到那种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幸福。

陈桐回到住处,一个人,心潮澎湃。“二哥,大哥今天给我三万块钱。我不想要,但是不想伤了他的自尊。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她给甘凤麟打电话。

“小秀,你拿着吧。这些年,甘家亏欠你的太多,父亲有钱,你拿十万也不算多。大哥也没少从父亲那里拿,你就当是拿了你应得的一部分吧。甘家的钱轻易也到不了你手里,你知道二哥我没钱,我要是能从父母那里拿到,我也会给你的。这不是你受贿的钱,甘家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放心,大哥会从父亲那里拿走你该拿的那一份的。”

二哥的话,陈桐觉得有些不讲理,但是,她知道,二哥从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他之所以这样说,大概是因为他太了解家里人了。

“那好吧,我先把这钱存上,以后再处理吧。反正我是不想要这个钱。”陈桐又和小宝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一个人躺在床上,眼泪默默地流下来。盼了多少年的亲情,终于宣告,就是那一叠轻飘飘的纸。

“陈桐,我手上扎了个刺,帮忙挑一下。”程书记举着手指头,从隔壁过来了。

“程书记,对秘书过于宠信可是要出事的。”挑完了刺,陈桐笑着说。

“还要挑我的刺?”程书记笑了,“你放心吧,我程雪娥不傻,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不会娇纵你到犯错误的程度。你这个傻丫头啊,不领书记的情,还敢批评书记?要不是碰上我这样的好领导,早就恼了。”

陈桐不好意思,程雪娥的确是个好领导,能这样包容自己。

“不说话了。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是在想:要是换了别人,我还不愿意伺候他呢!是吧?你别拧了,我把你请出山,可不是为了你伺候我,我是觉得,你这样的人才,不能浪费了,一定要让你发挥出自己的光和热,所以,你要适应环境,为的是有机会把自己的能量释放出来。明白了吗?”

“程书记,我明白了。谢谢你。”陈桐送程书记回去。她觉得,有一股热浪在她的心里剧烈地翻滚。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一般都不在意。她忧国忧民,又不愿意当官,鄙视腐败的官员,是程书记的人格一点儿一点儿感染着她,“小我”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消逝,她一点儿一点儿站得高起来,“大我”逐渐树立起来,自己的那些痛苦转眼变得不值一提,她忽然就为自己刚才在饭店的那一次哭泣感到那么可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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