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点了点头，有些赞赏，“太子这一病，是越发的聪明了，这么好的法子真的是太子想出来的？”

原本就是李璟随口一提，就算不是他想出来的，太子贵为太子，也该说是他想出来的，这样才顺理成章。

可是太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父皇看出来了，不是儿臣想出来了。”

李璟有些吃惊，抬头看他，“不是你？那是谁？”

“父皇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女子吗？就是她，是于歌想出来的方法。”

李璟眼里不禁有些喜色，太子竟然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可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提出来，像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喜的是，真是个奇女子，她打在太子身边是个活诸葛，见识非常，太子不少都是听取她的意见，可见她真的是不凡。若是这样的女子呆在自己身边……

“原来是她，怎么不见她出来？朕也好好好赏赐她。”

李璟有些期待见着于歌的样子，半个月没见，像是过了半辈子，她还会责怪自己吗？会不会也有一瞬间是想着他的？不知道见了他会是什么表情，李璟像个孩子一样的激动。

可是太子遗憾的摇了摇头，“父皇来得不巧，她回到老家了。”

李璟吃惊的看着太子，“回老家？她不是没有家吗？”

而后掩饰了自己的快言快语，自己怎么知道她没有家呢？

太子也毫不在意，淡淡的说：“于歌怀孕了，他们家乡的习俗是女儿怀孕了，必须的回老家养着，所以我就派人送她走了，等孩子生下来，才会回来。”

李璟有些欣喜，怀孕了？孩子会不会是他的，既有可能是他的，若是他的孩子，是不是就有机会留在身边？她还会不会回来？

“那，她家乡在哪？”

“父皇就不必忧心这些事了，儿臣的孩子，儿臣自有打算。”

李璟顿时凝注了嘴角，那一句“儿臣的孩子”狠狠的刺在了他心里。

是啊，在太子府的人，怀里宫里皇上的孩子，像什么话，若是承认了，天下流传的，便是父子争女人，不，父亲偷了儿子的女人。

李璟咽了口气，“毕竟是我们皇室的血脉，流落在外面出了差错可不好，还是要派人去照应着。”

太子微微一笑，“若是于歌知道父皇这么关心孙儿，一定很高兴，万事儿臣都安排好了，父皇就不必操心了。”

李璟还想在说些什么，只听得太子接着说道：“不过是个歌姬，有什么大不了的，儿臣还想跟父皇讨个正儿八经的太子妃，这自古以来，就是先立妃，后立妾，于歌毕竟是怀了孩子，儿臣也想给她一个名分，只有等立了太子妃才可以，所以还请父皇下旨赐婚。”

太子这番话倒是出乎李璟的意料之外，他以为他会提出立于歌为太子妃，自己的一腔拒绝之辞堵在胸口里却生生的咽了下去。

原来他也在意于歌的歌姬身份，真是不识货的傻太子，于歌会不会很伤心，她会不会很失望，等她回来看到了太子另有新欢，一定是伤心欲绝。

到那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留她和孩子了。

李璟没有一刻像今天这般，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

“好，太子也年纪不小了，终身大事总是要考虑的，不知太子可有什么想法？”

“本事该听父皇的旨意，可是儿臣还是想多一句嘴，宰相家的长女娥皇，品貌皆优，又闻得她懂诗书，知礼仪，好乐器，宰相教女有方，让儿臣心生向往。”

太子恭恭敬敬的说完，他想娶的是周家的娥皇，周家的娥皇他见过，的确是姿色出众，关键是听人说她那性子不争不抢，淡的很。

她是宰相的掌上明珠，若是娶回她来，日后就算看出什么，也必定不会大肆张扬，再者，母仪天下，非她不可。

可是李璟却在静静的犹豫，这个周娥皇他也略有耳闻，拜了一个教坊的老板为先生，走南闯北的宰相也任由她去，聪慧美貌姿势听得多了，只是只怕宰相那里……

“不如这样，太子你亲自去宰相那里提亲，若是宰相同意了，朕就下旨赐婚如何？”

太子面露难色，“父皇，天家赐婚是莫大的荣耀，为何要儿臣先去？”

“当年朕和宰相是至交好友，他对那个女儿可谓是捧在手里，朕是清楚的，要是真贸贸然的下旨赐婚，若是宰相不同意，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朕也不能因着这事情给他治罪，太子你是一国储君，面子上更是过不去，你若是真心想娶他女儿，便亲自上门探探口风去。”

太子脸色阴沉了下来，紧紧的抿着唇，“好，父皇费心了。”

李璟松了一口气，“若是宰相那老匹夫不同意，你也不必执拗，天下的女人多得是。”

李璟有一丝丝窃喜，太子心心念念想娶的人是周家的丫头，在他心里，于歌应该是算不了什么。

太子信心满满的去，跟着宰相说明了来意，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犹疑。

“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太子若是有心，就问问我女儿，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需要什么？”

“太子殿下，我平生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女儿，若是她不同意，便是我同意了，那也没用，再说，她现在还小，我和她娘还打算着，多留她两年。”

“不知令千金现在在何方？”

周宗抿了抿唇，“大概是在尹先生的教坊吧。”

倒不是周宗不想嫁，他看得出太子为人老实，虽说府里面听说有个艳丽出众的歌姬，可是他亲自为了求取太子妃而来，可见他的诚意，中间不免有几分李璟的主意。

前些天听说太子被罚在御书房里，朝中不少人以为他失势了，可是周宗却不以为然，太子一直没什么大错，忠厚老实，若不是事出有因，皇上罚得越重，对他的期望也越大。

所以能看到太子今天兴致勃勃的前来求亲，不免的有些高兴，能够振奋起来，国家才有希望。

可是周宗不知道的太多，想的也有些简单，他怎么知道这一切一切的变故，只因为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个于歌。

太子缓缓的告辞，周家的娥皇如此受人疼爱，脾气又如传说中稳重，若是以后真的有什么事，她大概也会息事宁人。

若是个知道情理的，那就更好了，未来的路，大概就需要这样一个人陪着走下去。

由于是白天，教坊里没什么人来往，太子站在门口匆匆一看，便看着一身绿衣窈窕的姑娘，在高台上快速的旋转，飞舞，光影重叠，那天的飞花树下，于歌也是这么跳舞的，那是噩梦的开始。

他有些想靠近去看看，到底是谁？像极了于歌。

当他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个声音，顿住了脚步。

“娥皇，歇息一会再跳吧，胡旋舞是个力气活，可别头晕了。”

台上的女子缓缓的停下了脚步，露出一张俏丽的容颜，真是美，比于歌还要美。

她微微一笑，俏丽的声音如同她的样子一般清脆婉转，“先生，我再跳一会，就要练成了。”

先生，娥皇？她就是周娥皇？

太子不禁有些怕，她这样优秀的人，身上和于歌的三分相似，他害怕真的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子，忘记了于歌怎么办？

不，他不能忘记于歌，所以他不能娶她，他也配不上她，俏丽如她，值得更好的，他经历过，所以他明白。

太子走了，走到皇宫，婉转的说明和娥皇爱好殊途，恐怕是性格也不合，亲自指了宁亲郡王留下的唯一的女儿，宁亲郡主阮衣为太子妃。

皇上也欣然同意了，比起软硬不吃的周宗，一个孤女的未来他还是掌握的了的。

事情比发展的顺利，大婚的前一天，太子静静的坐在原太子府里呆了一天，最后李煜在他原本的房间找到了他，他一身喜服着身，本来就卓尔不群，更显得丰神俊朗。

可是他却一如多日前，李煜找到他的时候，双腿盘坐在地上，怔怔的抬头看着房梁，只是这一次，房梁上空空如也。

原太子府的修缮，唯独这个房间没有动工，一如大火渐渐湮灭，呈现出一派的灰黑色，烧尽了所有的脏污和不堪。

唯有李煜明白，太子没有留下于歌的一点骨灰，因为他守住了于歌的魂灵。

他原本想去悄悄地告诉李璟这件事，若是李璟知道了，太子再也没有了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的筹码，他的机会会更大。

可是他却忽然不忍心，前些日子尹先生的寿辰，尹维是乐界出了名的奇才，听说还是文武皆治，他想要拉拢他，又不能直白的挑明了，只能去借着诗词歌赋去接近。

他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尹维的赞赏，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身边那个传闻已久的小徒弟周娥皇，他一直不明白，就算尹维的本事再大，到底也是个平民，为何周家长女要拜他为师。

尹维寿辰的时候，他才恍然的明白，那个一身夜明珠，在黑夜里明亮的像个仙子，那一身的荣宠都如夜明珠一样，是她自己点缀上去的，天然去雕饰。

难怪尹维的赞不绝口，这种女子，面上柔弱无骨，骨子里却坚强果敢，她精明却糊涂着，她美丽却谦让着，她不似凡人。

后来才明白，一个吹箫一个弹奏，又为琴瑟和鸣，却没有莺莺燕燕的缠绵，多了几分慈爱与果敢；一个弹琴一个跳舞，又为天作之合，却没有缠缠绵绵的爱意，只是切合的天衣无缝，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他有些嫉妒，嫉妒尹维轻松得到了一切，嫉妒那个女孩子娇俏的喊着“先生”，嫉妒她有的一颦一笑。

他自己意识到都感到汗颜，和一个女孩子去争什么。

后来听父皇说，太子想娶周家的长女，李煜真的着急了，他都不知道这份着急哪里来的，后来悄悄的告诉了尹维这件事，并且把太子贬低的一无是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