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这等事？那他怎么不当面来讲话，让你个酒楼小厮过来打探什么。”李少严问道，说着话还捏了捏叶玉莲的小手，那双手冰冰凉。叶玉莲面上古井无波，手上挣扎了几下，甩不脱李少严的那双大手，只好由他捏着，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不情不愿，嘴角咬起只得忍耐一二。

“小的不知，这都是师小员外的私事，小的哪里知道他肚里想的是什么。还望客官恕罪则个。”那酒楼小厮连连作揖，脸上也一副委屈。

李少严点点头，说道：“去吧，没你的事了。”酒楼小厮如蒙大赦，退着走了几步，又恬着脸弯腰上来摸走了那排铜钱，连滚带爬一般逃出阁子。

“现在怎么办？叶小姐欠债也毕竟是要还的。”张伯玉问道。孙阳也跟着点头，一边的郑贵更是放下手中的酒盏，摸着下巴说道：“五十贯，不是小数目，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是要叶小姐说道说道。”

李少严握着叶玉莲的手，也不是叶玉莲以为的是轻薄，他只是觉得叶玉莲双手冰冷，想为她捂捂手。可怜见的，这么天寒地冻的时节，还要素手弹琵琶，一双手冻得通红不说，还强装镇定，作出一副孤寒高傲的样子，明明刚才在那阁子外就暴露叶玉莲她无依无靠的现状。

“什么五十贯，叶小姐尽可以说得明白。这里都是好汉子，你若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大家替你讨个公道。”李少严看着叶玉莲，和和气气柔声细语地说道。

“着啊，我们几个本就是腊月无事，来山州闲逛耍子的，遇上这等事，岂能袖手旁观。”张伯玉也在旁边接着话茬说道。

“这，小女子谢过诸位。”叶玉莲轻轻挣脱李少严的一双大手，脸上带着一抹羞意，径直走到座头前盈盈下拜，福了四个万福，这才站着把事情讲了出来。

“奴家本来是东京人士，从小就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自来是个好唱会弹能演的人，平日里就在瓦子里讨生活，得闲就教得我唱曲弹琵琶。说来不是自夸，奴家于乐理极有天赋，不管什么曲子，教一教就会，琵琶也是弹得惯手。”

“这倒不是吹嘘，方才的曲子和琵琶都是很入耳中听，就连俺这粗汉都听得入神。”原来是郑贵在旁边插话，孙阳拉着他说道：“你别打岔，就让叶小姐继续讲。”郑贵吐吐舌头，拿着酒碗继续饮酒。

叶玉莲苦涩的愁容上这才渐渐化开，张口继续说道：“方才也讲了，小女子家中两人，只是年前来投奔一个山州的亲眷，不想那亲戚已早搬移到扬州去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去处，父亲本也不愿我出头露面，可是客店住着花费不小，为了糊口不得已卖唱为生。本来小心谨慎日子也能过得去，几月前，几月前。。。父亲染了病，在客栈里故去了。”说到这里，叶玉莲眼泪流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哽咽不已。

李少严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一步跨了过去，轻轻扶着叶玉莲坐下，也不拿酒盏，拣起小碗盛上了一碗馄饨汤，递给她。

叶玉莲轻声谢过，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喝了两口热汤，又继续说道：“从那以后，奴家就孤身一人，为了葬父，托了客店主人找到师员外家，借了十贯铜钱。”

“奇了怪了，怎么那姓师的嚷嚷你欠了他五十贯。”孙阳说道。“不消讲，这是在借款文书上做了手脚。做成了驴打滚的高利贷。”郑贵也说了一句。

“客官明见，奴家每日赶趁得些钱来，刨去店钱吃食，每日还他利钱。这些时日，那师家的日日用些言语羞辱，扬言只要奴家肯时，找个牙人做契，讨奴家做个妾室，一切债务就全作废。”

“这也就是山州城里，要是乡间，只怕早就抢人走了。师家看来也是有所顾忌。”张伯玉淡淡说道。

“这借款契约你是如何定下的，可有人作保。”李少严问道。

叶玉莲愣了一愣，回道：“只有客店主人做了保，写的是师家出举五贯与我。”

孙阳连忙说道：“出举者不得回利为本，也是官老爷们明文行律的。看来师家是欺你一个弱女子，想要迫你写下典身契，串通店家做下这局。”

“那我就先问你了，叶小姐，你是愿意从了一个人还是继续这样孤身卖唱。”李少严望着叶玉莲问道。

“小女子委实难决，只是坚决不肯从那仗势欺人的师家。”叶玉莲抬头看看李少严，眼神儿透着不可思议，想了想才说出这番话。

李少严点点头，从身边摸出几块零碎银子，放在桌案上，看着张伯玉说道：“大郎，你看我身上也就这么多了。其他不曾多带，你还有没有，算我借你的。”

张伯玉闻言笑了笑：“这算什么，只不过我出来也没带多少，都是肖管家带着。我身上的不知道够不够。”说着，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也放在桌案上。

旁边的孙阳摸摸脑袋，说道：“肖管家走时交给我几锭银子还有十贯铜钱，说是咱们花销。”说着，拿了褡裢也放在桌上。张伯玉在旁边点头：“肖管家也是有心了。”

李少严也没看郑贵，就说道：“这样，急脚阳，你先去楼下结了帐，再去找个银铺倾成作价十贯的银子，能兑几个算几个。”

郑贵自己跳起来了，说道：“你们拿我当外人，我这里也有点银珠子，算我一个。”说着掏出钱袋子拿了几颗银珠子也放在李少严面前。

李少严笑道：“那好，也算郑都头一个。孙阳你快去换了银锭回来，我们好与师家的那泼才讲话。“孙阳答应着，站了起来收拾桌上的银子铜钱。

叶玉莲看着四人这样，哪里还不明白，掩着嘴忍着泪花，起身对着四人连拜几拜，一个劲儿的称谢。

李少严连忙拉住她，劝道：“不要多礼，等下还要和师家的那货对质，你先吃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