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足笑了。

这小崽子几年来的成长速度和表现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一定程度上，他也有担心过无法彻底地实施掌控。

那个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弟弟都能对雏田萌发杀意，他的儿子能做到什么程度，真不一定单是个笼中鸟能控制的。

好在他还年轻。

……

“宁次，你对家族，对我的误会都很深，但我不想解释什么，等你回去，一切就都明白了。”日足语气很诚恳。

青阳把目光移开，在床上呆呆坐了会，感觉嘴唇很干，仿佛沙漠中缺水的人。

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日足大人，你比猿飞日斩那老头差了些。”

“什么？”日足一愣，微微皱眉。

“我说”青阳缓缓扭过脑袋，从日足身侧看到门半掩着，有个穿医疗班制服的身影若隐若现，“你不如那老头懂得抓人心理，你自以为的和善，看起来让人觉得分外虚伪呢……”

“唉，宁次……”日足的强硬没有表现出来，身为一个大家族的族长，他懂得什么时候该用怎样的情绪，对一个心有怨恨的孩子展现族长威严，那是蠢人才会干的事情。

“宁次，有些话大伯不想说，有些事情也不想再提及，可看你现在的样子，不说恐怕是不行了。”他从怀里缓缓摸出一个信封，脸上现出挣扎之色，好半天才伸到青阳面前。

“这是你父亲，也是我的亲弟弟，日差留下的遗书，特意嘱托我到你懂事之后再交给你，里面有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大伯无能，顶不住长老的压力，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童年，但回到家族后，我一定会尽可能的弥补，过几年你成年了，我就把雏田嫁给你！”

青阳把信封接到手里，一直听日足把话说完，却再也没有动作。

日足等了一会儿，开始以为他可能是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后来总感觉有点不对味。

这小子太平静了，不是三代火影那种人老成精的平静，不是奈良鹿久把控全局的平静，而只是单纯对自己的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他本来就知道似的……

可这不可能啊，日差的遗书是亲手交给自己的，那样的嘱托显然也不可能作假，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还在思考，变故陡生。

青阳手里的信封覆盖上一层薄冰，又瞬间连带信件碎裂成细小的冰屑，点点掉落在地上。

日足呆了呆，脸色渐渐变了，

“你你这混账东西，这可是你父亲最后的绝笔，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破坏！你还是个人吗！”

青阳斜瞥了他一眼，讥诮的笑容一闪而逝，淡淡道：

“日足大人，你应该对上面的内容很清楚吧，东西已经破坏了，不如你亲口转述给我，就当是对弟弟最后的交代。”

日足怒极反笑，指着他的手指不住颤抖，良久只憋出来一句“好！好！好！”

青阳仍然低头，对他激烈的反应无动于衷。

“你听着！日差是个英雄，他不是为自己死的！他是为了我这个哥哥！你这个儿子！为了拯救整个木叶村免遭战争而死！”

“做哥哥的敬佩他，村子里的百姓感激他，就连火影大人也为他的所作所为折服，只有你！你这个不懂得感恩的混账玩意！居然对自己逝去的英雄父亲如此不敬！你要不是他唯一的血脉，我现在就打死你！”

青阳笑的很奇怪，没有讥讽，没有悲伤，没有自嘲，就只是单纯的笑，人听到看到好笑的事物，就会很自然的笑。

只是这样的笑，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境里，却的确显得奇怪了。

“好端端一个普通人，一个困缚于命运的弱者，你们何必总要为他套上英雄的美名呢？”

在日足一句‘孽障’出口之前，青阳抬头看他，目光沉沉，接着道：“你这种货色，恐怕永远没法明白，在自己的儿子进入那种困境之时，一个父亲会有什么选择。”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继承了日向家天赋的宁次尚可以有安稳生活，日差迫于分家命运会为你而死，为大义而献身，但如今的现实，却是我这个生来失去血继的混账，已经在狗屁的日向家族引发轩然大波！日差这个本来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父亲，现在连儿子的生命也没法守护！他所以借助这个机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向家族，向自己身为族长的哥哥告祷，祈求他们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安稳的活下去”

“这是他身为父亲唯一的办法！也是他身为父亲唯一的想法！你们却非要给他套上英雄的美名，来给日向家族争取一点好名声！”

青阳咧着嘴，用这种夸张的表情来掩盖他此刻内心的激荡。

休息室的气氛沉重到压抑。

日足手已经渐渐放下，眉头深皱，良久，紧绷的身躯才放松下来，轻声道：

“孩子，大伯错怪你了。”

“那时候你才不到四岁，关于父亲的一些事情不够了解很正常，但大伯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可以肯定的是，你父亲的确爱你，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爱更加无私，这点大伯也比不上。”

“孩子，你父亲是个英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英雄，也不只是日向家的英雄，他是整个木叶村的英雄，这点谁都没法否认，这也不只是大伯的个人看法。”

“我小看你了……”青阳重重呼了口气，“这种话题，要不是有东西，我还真是说不过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发黄的信封，表面的平整似是后来压出来的，一些细微的褶痕仍然可见。

日足心里跳了两下，不带丝毫犹豫的接过来拆开取出，同样泛黄的信纸折了三折，被摊平的瞬间他就看到了抬头的两个字‘宁次’，这是一封以父亲身份写给儿子的信……

这个从来被自己所控制的弟弟，居然在临死之前，摆了自己一道！

日足已经看不到信的内容了，他脑海里满是那个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从小到大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着‘哥哥’，如同一面镜子的正反两面，以可悲的差异凸显自己不同的弟弟。

……

可他这是想要怎么样？他儿子的命运和他如出一辙，这样的举动，只会让自己遗忘仅剩的那点旧情！

日足看向青阳，目光中第一次露出几分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