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站起身来，不再背着双手。

十指张开，掌心之内出现了三十六座大阵。

这阵法与她同根同源，每座大阵的先天神禁都已是十八重圆满。

少女方才要将大阵全部打入这方虚空，以及无数平行世界之内，她的目光又落在其中一座大阵之上，看了两眼，接着眉头便舒展开来。

这大阵名为《六甲九遁阴阳法阵》，是她用来演算万物的根本阵法。大到演算亿万年来的宇宙变化，小到可以补全一门残缺功法。

“唉。”这少女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其实你我都一样，事事算尽事事错，如之奈何？”

她收起阵法，又背着双手，一步步踏出这方虚空，不知去了哪里。

......

凌风和那个斯文人之间只有五步。

四人之中年长的那位还有空点了点头，说了声‘不错’。四人拔出长剑，分刺四个方位，又扔出了四枚符箓来。

凌风习过剑，知道剑修最是难以应对。管你什么法术符箓，一剑破万法。

与之对战，除了靠境界压人，便只能依靠身法敏捷，料敌机先。

他看到四人之中，有一位个子矮小点的汉子法力最低，而且看起来似乎有伤在身，出剑也是慢了其他三人一瞬，便抓住这个空档，在空中脚踏七星，向他扑了过去。

同时打出了五张符箓，分打五人。

在凌风快要触及这人的面门之时，他身后的三柄长剑几乎同时刺到，凌风消失，三剑刺到了一张符箓之上。

凌风站在那个斯文人面前。

那斯文人脸色沉稳，丝毫不惊，此刻抬头一笑：“大岳的刺客之中，属你能离本帅最近。”

凌风已是动弹不得。他的身外出现了一张符网，正是那四人开始打出的四枚符箓所化，等于是他自己走入了网中。

那四人之中年长的那位接口说道：“这人有两下子，能破了我们四兄弟的剑阵，”又摇了摇头，“若不是当日与那商铁壁护卫相争，我们四人皆伤，他岂能这么容易走到大帅面前？”

话才说完，他便看到赫连帅的额头上，多了一

枚符箓。

凌风从赫连帅后面显出身形，开口说道：“小道有一句相劝，还请赫连帅为了千万将士性命考量，早日养病还乡。”

那符网之内，罩住的依然是一张符箓。

凌风是个稳妥的性子，越是看着容易的事，想要做好越是不简单。

事实上，他打出五枚符箓，看似分打五人，实际上不过是个障眼法。那几位练气士刺到符箓之上时，他便匿入了地下，又从地下遁到了赫连身后。

如今见到符网现，四人停下剑来，那斯文人又自称‘本帅’，便再不留手，将他制住。

赫连帅立时感到精神恍惚，接着哈欠连连，眼皮也要抬不起来，只想一睡不醒。他挣扎着说道：“我不还乡，我回去了，你让我们突茨百姓吃啥喝啥？大草原的冬天，实在是难熬啊......”

话未说完，睡着了。

凌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甩手打出了一枚月牙火箭飞出帅帐。

那火箭上被他加了一枚神行符，还有一枚照明符。

月牙火箭，乃是大岳用来传递信号之箭，使用之时需躺倒在地，以脚蹬弓弩，强力射出，才能激发箭上机关。

凌风虽然习武，内力强劲，他到底是还怕劲力不足，所以加了两枚符箓上去。

火箭以高速飞入天空，箭上的火油与空气摩擦生火，瞬间便化作一弯红色的月牙，高挂在突茨军营之上。

此是夜晚，天空上的月牙显得异常的清晰明亮。

那四人扑上前来，将凌风围在内，都不敢轻动。

凌风说道：“我与几位之间素无冤仇，这便就要离去，你们还要阻拦吗？”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收了长剑，仍然是那位年长的说道：“请道友告知我等此符解法。”

凌风摇了摇头：“等你们回去了，此符就自己解开了。我不愿多伤人命，还请各位留步。”

话刚刚说完，‘他’就要飞离出这方小世界。

没有成功。

一个老道人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走后五年，突茨人闹饥荒，光是饿死之人便超过十万之众。你走后十五年，大岳入侵突茨，双方死伤者超

过百万。”

这声音顿了一下，又说：“若你未行此事，双方这十五年之内有来有往，死伤者不过止有五万。”

凌风这次是真的不能动弹了。他惊讶的发现，凡是眼睛所见之处，一切都静止不动，只有黑白两色。包括帅帐之外，天空上高挂的那弯月牙。

那声音继续道：“如此，你要一走了之吗？！”

凌风虽然不能动弹，却仍能够思考，他也不知那道人能不能听到，在心里说道：“世上之事，总是难以两全。我此行不为大岳，不为突茨，只为两个知己。所有因果，我愿意一人承担。”

他体内的符环禁制这么多年来仍然是三重，再也祭炼不上去，在老道人的声音响起那刻，却突然迈入了四重。

然后，四重的符环就化作了一朵无数重莲瓣的莲花，那莲花只有黑白二色。重重莲瓣，片片打开，从中走出了一个老道人的虚影。

道人一步走到凌风体外，与他相对。

这人面貌古拙清奇，一身气息辨不清楚，凌风能察觉这老道人也是纯阳道果，但是说不出来哪里又有些奇怪。

老道人听到凌风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可愿继承我之道统？我之法门，你已学会，容易上手，而且有诸多妙用。得此法，可不担因果，自然可成大道。”

说着，也不见这道人动作，营帐内凌风所见之物，包括那四兄弟，那赫连帅和重甲武将，以及帅案兵刃，茶几毛皮，皆化为尘埃，又被他体内那朵莲花吞入。

莲花便更显晶莹，黑白二色亮的耀眼，接着就破出凌风体外，瞬间化作一朵遮天巨莲，笼罩在突茨军营上方。

整座军营悄无声息消失不见。几万条生命，就这样不见。

接下来便是大岳。

凌风看到远方小侯爷和长河的身影。他看到二人骑着马，脸上神情激动却又惶急，向着突茨大营赶来。

想必是他们知道凌风成功了，又没见他回来，便赶来和他相会。

他们两个也‘看到’了凌风。同时一笑。

然后，也消失了。

凌风没做回答，他如今只求一死。

这种道法，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