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教头与消息坛主急忙领命而去。

覃佳耀这样部署，中间无疑有个漏洞，那就是猫子岭分坛撤往牛角寨，使凤鹤山与牛角寨分兵两处，但若是官军就此把两地分割开来，将先前进逼青林头、猫子岭、犀牛洞三处的大军围攻牛角寨，岂不是轻而易举？

原来，这次官军发兵之前，长阳县衙又缉拿到数名留作眼线的夷水堂弟子。黄瑞亲自审问，几番严刑拷打之下，不仅审出了凤鹤山各关隘布防情况，更得知目前夷水堂下已聚拢近两万人马。当然，这是加上林之华、覃世辉两处的人数，被捕教勇并不知道详情，只管将自己听说的消息和盘供述。

黄瑞黄总兵是个精明之人，十分明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就凭自己八千兵马，即便是红衣大炮威力无比，但想要把凤鹤山近两万人马全歼，断无可能，最终勉强攻破大寨，名义上取得大胜，实际上是个两败俱伤之局，自己也将损兵折将，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故而逼近凤鹤山之初，就只将东、南、北三面围困，独留西边，乃是想迫使覃佳耀率众向西溃逃而去，自己再一路尾随掩杀。那么，他以八千官军，击溃凤鹤山数万教匪，在已足够奏报大捷了。

覃佳耀见黄瑞将凤鹤山三面围困，西边牛角寨方向并没有官军，稍加揣测就明白了黄瑞意图。

覃佳耀将自己判断分析给麻婆娘，然后说道：“大嫂，官兵此来，没有收获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我想，既然官军网开一面，我们是否就顺势撤离，到黄柏山与林之华、覃世辉两处兵马会师，那里方圆百里，活动余地更大。而黄瑞的数千官军肯定不会长久守在山里，待他们撤退后，我们再派一支人马回来，重振凤鹤山，大嫂以为如何？”

“呵呵，他二叔，大嫂是个黄土埋齐颈项的小脚婆子，还真不想离开这凤鹤山。既然官军不想与我们两败

俱伤，我们就先守上一阵又何妨？毕竟凤鹤山这处基业创下不易，就此放弃实在心有不甘啊！万一硬是守不住了，再撤黄柏山也行。”麻婆娘故作轻松的笑一笑，继而压低声音说道：“此外，二叔可曾想过，若再坚持两三个月，神堂那盏灯花，便会功德圆满了？”

覃佳耀对灯花之事深信不疑，灯花开满之前，也不愿放弃凤鹤山，而且自信，凭着凤鹤山与牛角寨的人马，两处策应相互支援，黄瑞想要切断两处联系，或者围攻两处山寨，是不可能的。

现在见大嫂如此一说，便不再考虑撤离，把牙一咬：“好！留在凤鹤山，与那黄总兵决个高下！”

当天下午，猫子岭守军撤往牛角寨，青林头犀牛洞守军撤往凤鹤山。

青林头守军进寨，覃佳耀亲自接到寨门前。那坛主姓钟，右肩、右边脸上淌着血，右腿半截血肉模糊，由四五名教勇拥着一副担架抬着，后面还有四五百伤兵，或抬或扶或拄着拐杖，全坛近两千教勇，现今能够自行上山的不到一半。

钟坛主见到覃佳耀，在担架上挣扎着要行礼，但右腿右手均不能动弹，覃佳耀赶紧上前按住：“钟兄弟受苦了！莫动，莫动！”想要将他直接送去疗伤，又急着了解青林头详情，便吩咐将钟坛主先抬进莲花堂，其他轻重伤员一概送往后山偏寨医治。

“堂主，属下无能，请堂主责罚！”一进莲花堂，钟坛主泪流满面，连声请罪。

“钟兄弟，这不怪你，快说说青林头情况，然后赶紧去疗伤。”覃佳耀拉着钟坛主左手安慰。

“堂主啊，往日里只是听说过红衣大炮利害，没想到威力如此之大！今儿天未大亮，突然四声炮响，我坛中营寨瞬间就被炸毁两处，待我等往马鬃岭方向察看，但见那边四尊大炮一字排开，官军不停装填炮弹，一排火光闪过，青林头

便是伤亡一片。十几轮炮击之后，我军营寨、关隘尽毁，官军还未攻山，我坛中兄弟就已伤亡三成。兄弟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好在几名头目严厉弹压，才稳住阵脚，接连击退了官军几轮攻山。接到堂主撤退命令后，属下一边组织伤员撤退，一边安排就地掩埋阵亡弟兄，在击退官军第四次攻山后，残余人马才趁空撤下阵来。”钟坛主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陈述着青林头战况，说到掩埋阵亡弟兄，已是泣不成声。

覃佳耀与麻婆娘听罢钟坛主所言，不禁面面相觑，半晌才说出话来：“钟兄弟，你先到后山疗伤去吧，别的事不要操心，安心养伤要紧。”

送走钟坛主，覃佳耀沉思一阵，突然叫过覃声柱，低声吩咐：“今晚入夜后，你在卫队精选五十人，带上炸药铁锤用具，潜入青林头，不惜一切代价，毁掉红衣大炮。我再在大寨中精选二百兄弟，尾随你们后面接应。”覃声柱一声“遵命！”便往外走。

麻婆娘说声：“等等！”从案上扯开一张黄表纸，提起朱笔，画了一道符，口中一阵念念有词，然后交与覃声柱：“带上这道灵符，可助你行动隐秘。”

晚上，覃佳耀也无心吃饭，径直去到后山偏寨，逐一看望伤员，又与钟坛主聊过一阵，快二更时分才起身回莲花堂。

刚刚转过山头，远远看见大校场中摆着香案，案上三根筷子粗细的竹签香烟雾缭绕，时明时暗，案前地上，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着七盏桐油灯，紫白金青四位护法在四周仗剑肃立，麻婆娘右手舞着桃木剑，左手托着一只贴满符咒的筲箕，在七星灯中穿行，口中喃喃念着咒语。

七星灯中正穿七次，又反穿七次，最后左手一扬，把筲箕抛向空中，麻婆娘口中一声断喝：“神符所至，诸神现身，方圆十里，起布阴云，诸神合力，隐我真身。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