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渐近了，数丈远之际方才看清了，那一人一舟而已，船头挂着的风灯在波浪颠簸动摇晃，阴晴不定，映着那一人的脸。

傅生一伸手将有些激动的珠儿撇在身后，盯着小舟一笑道，“你是……回来送死？”

“可以解释吗？”来人笑道。

“好！我听着。”

“和我无关！如果我要你们死，我回来做什么？”

“那是谁要我们死？”

“于兄没告诉我，他也有他的为难。不过能让他们听话办事，不会是个江湖上的普通人！”

“冲着什么？”

“肯定是你们啊！”

“别废话！”

“于兄也是听人传话办事，那边只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你们消失，最好是悄无声息！于兄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历，但他相信要你们死的人一定有足够的理由！”

“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其实卫道会回来确实已经足够说服她他不是要害他们的人，她说的这些不过借机发问而已。。

“哦。好！”

将荆不夜和柳意搬运到卫道的小舟上，再将珠儿和那盏风灯也接上那小舟，卫道小心地撑船带着众人离开。

小舟悠悠地离远了那商船，商船渐渐没入夜色弥漫，傅生没有回头看，但她知道那船很快会沉入水中……

行了一段路，傅生瞥了眼被珠儿守着的两人，问，“他们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一日醉而已，一天后自然会醒。”

“如果一日后不醒……”

“那我带你杀去蛟龙帮。”

蛟龙帮，她记下了！“我会去！”

“如果荆兄弟没事，你能不能放过他们？他们也没办法！”卫道踟蹰道，“他是我的朋友！”

“是你的朋友，是要杀我们的人！”傅生想了想，又道，“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话我也认，只是你们没告诉我那个头那个主是谁！我也没办法，他们是藤，我要摸瓜就得抓住这根藤！”

“我会给你答案！”

“你说！”

“我需要时间。”

“时间是无限的，而我的耐心向来很有限。”

“一个月！”

“好！”

“偶尔觉得和傅公子说话也好，傅公子倒也爽快！”

傅生没再搭理卫道，低眼看着仍旧昏迷中的荆不夜。如果是荆不夜和卫道谈这番话，他也许轻易就会放弃追究。

会教出这样的徒弟，不夜门的门主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直到天将明，山顶已浮出一片白，小舟终于寻到了靠岸的位置泊停了。

卫道寻好了地方安置荆不夜和柳意，几人就暂时安顿了下来。虽然傅生和卫道没有商议过，但心底显然都是打算等荆不夜和柳意醒来再说事。

日东升再西沉，今夜无星，连那钩月也不见了。

夜晚很静，清风虫鸣外，只有烤架上的肉滴落油脂的滋滋声……

“傅姐姐、卫哥哥，哥哥和柳姐姐到底什么时候醒啊？”

珠儿的询问打破了安静。

傅生和卫道都看了她一眼。

“很快！”卫道说到。

“你放心，他们如果醒不过来，会有人去陪他们。”傅生的语气像是说了声今夜没月亮一样。

卫道呵呵笑了两声，“傅公子还真是可怕！”

“心有所畏才怕，你怕什么？”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除了好奇就是畏惧。傅公子就像一个谜，我很好奇也同样畏惧。”

“保持你的畏惧比好奇好！”

卫道哈哈笑了两声，“如果荆兄弟对傅公子好奇，傅公子也会这样回应？”

“他没你这么好奇！”

“不说不问不代表不好奇！”

傅生微眯眼。荆不夜对她的来历也好奇？

卫道不在多说，用一把小刀在烤肉上割了一刀，而后嚷道，“肉熟了，我们先吃吧！”

“嗯!”傅生也不觉得有继续之前话题的必要。

卫道给傅生和珠儿分别分了肉，三人各自吃了，之后就继续守着等那两人醒转。

夜晚越来越静，人无声，虫鸣似乎也弱了，风似也渐静了……

火堆的火忽然呼啦一声，瞬间窜出高出一倍的火苗——

“醒了？”

“嗯！”荆不夜有些迷蒙地点了点头。

傅生将他扶了起来。

“饿了一天了，先吃水果吧！”卫道先过来塞了两个果子给荆不夜。

荆不夜呐呐地接了果子，虽然懵然不知情况，但他确实感觉很饿，张口就要咬，立刻就痛得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卫道和珠儿都担心地看着他。

荆不夜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痛得又吸了一口气。

“你脸上的伤……不知道怎么来的！”卫道瞥了傅生一眼。。

“我打的！”傅生坦然道。

本来要开口的珠儿又闭嘴了。

荆不夜莫名头脑一下子清晰了，“傅公子？为什么？”

“你饿的话就先吃东西，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荆不夜衡量了一下，点了点头，开始小口吃那果子。

柳意很快也醒了，珠儿过去陪着她，卫道如之前一样先给了她些果子果腹。

荆不夜和柳意吃东西这会儿，傅生已经简要将发生的事说明了，只是略过了不少细节。

柳意听了，目光闪过几许冷光。荆不夜却只沉默了一阵，而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荆兄弟你还真淡定！你差点就死了！”卫道半真半假地感叹道。

“多谢傅公子和卫兄相救！”

荆不夜接着就没多话了，傅生却有些恼火。

“吃好了？”傅生盯着他问。

“差不多！”

“跟我来！”

傅生转身往树林中去，荆不夜犹疑了片刻对卫道几人告了一声才跟了过去。

因为今夜天地无光，所以傅生并没有走太远，荆不夜很快就赶来了。

“傅公子有事？”

“你觉得你死里逃生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我庆幸有傅公子和卫兄在！”

“我本来已经打算抛下你们不管！”

荆不夜讷了片刻，而后道，“我能理解！”

“我并不需要你理解！我要活着，我早说过了！但是你呢？”傅生猛然一把抓住荆不夜的衣襟， 沉怒道，“卫道如果不回来，你已经死了，还会拖着柳姑娘和珠儿一起！”

“我……”荆不夜欲言又止。

“珠儿要留下陪你和柳姑娘同死，我便决定独自逃生，这件事我并不愧疚！”

“如果有下次，你也可以抛下我，不用管我，顾全你自己就好！”

傅生忍不住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但立刻被荆不夜拦住了，没能打到他。

“我不想连累你或者别的任何人！如果今日我不幸葬身江底，无论你还是珠儿或者卫兄活下来我都只会感到高兴！”

“你……”傅生手握紧成拳，心下更气了，“我的命比你的命比别的任何人的命都重要，但是你的命我并不能视若无物！”

荆不夜微有惘然。

“今日，你若死了我不会愧疚，但我会遗憾！”

事后，她是可以为他报仇，甚至可以杀光蛟龙帮的人，但荆不夜这个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