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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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宽敞得很,打理得也很整洁,洗漱用具一应俱全,她十分满意,多次向吴秘书致谢。吴秘书说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接她,又嘱咐了些琐事才离去。

她把门阖紧,又从里面反锁。是很老式的那种门栓,墨黑的锁身都生了锈,转一圈才能插上。军队里一切从简,被褥接触到皮肤,微微粗糙,当然不能和雷允泽为她准备的蚕丝被比,但是很厚实,她坐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圈住自己,还是觉得冷。格子红漆的玻璃窗外,是一整片苍茫的夜空,郊区的夜空比城市里更加空旷,也更加完整,放眼望去,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紫色,上面撒满星星点点的碎亮,仿佛是那一年,谁的梦,光华闪耀如水晶,如今却摔碎了,泼在这一汪的紫色上。

寂静的客厅里,始终回荡着一种单调的声音,久了,才辨得出,是他的手机铃声。

雷允泽吃力的抬起手,按了按还发疼的额头,触到伤口,疼得"咝"一声。昏迷前的种种情形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中闪回,夏小北频频落下的眼泪,她终于得以开口说出的话,还有转身那一刻无情的背影...

手心渗出了一层汗,他摸到额头上那一点几乎干涸的粘腻,又开始疼起来,就像血管里所有的血都顺着皮肤渗出来。他觉得口干舌燥,四肢发冷,目光触及到还剩下的那半瓶酒,已经明白了什么。

可还是疼。

就像是被人把筋都给抽了,就像有人捅了自己几十刀,还全捅在心窝那里,疼得他全身都在抽搐。

原来被人捧到至高点,再摔下来,是如此的痛。就像是明知道那虚幻的幸福是假象,还无可避免的沉下去,所以醒过来时,会狼狈如斯。

有什么凉凉的从脸上划过,他带着几分诧异去摸。血已经干了,那么是什么?手心冰凉的,是透明的液体,他怔怔看着,越发诧异。

他看过她哭好多次。最难受的时候,连做梦都在哭。他一直觉得女人就是水做的,才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流泪。从小他就很少哭,因为觉得是男孩子,有泪也不该轻弹,长大了,更是看淡了周围的一切,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动容。

这一滴眼泪,他以为它一样会落在心底,永远不让她看见。

他有点仓促的握紧了手心,那可怜的一点点水渍就融化在掌心的温度里。他知道这举动毫无意义,她根本不可能看见,就像昨晚他挂着一身伤回来,她也只在吃完饭觉得局促的时候,才无意中发现他脸上的伤痕。

他有点好笑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伤在右脸侧的颧骨上,暗红色的口子狰狞而恐怖,可是他遮掩得很好,她几乎就没有看到。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站不住了又蹲下去,拾起一直落在地上的手机。一晚上不知闹了多久,终于随着电量即将耗光的信号安静了下来。他看看上面的号码,有母亲的私人号码,还有家里的座机,和父亲办公室打来的...

他还想再往下翻,手机屏幕一黑,彻底没电了。如此灰心,只好再一步挨着一步挪到座机旁,回拨到母亲的手机上。

秦书兰一接起来就是焦急的声音:"你一整晚的到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赶快回来,你爸心脏病又发作了!"

他拿着听筒的手略微一僵,想起在高尔夫俱乐部里父亲粗重而迟缓的喘息。声音也暗哑了:"爸...他没什么事吧?"

"正抢救呢!你现在赶紧过来,具体情况来了再说。"母亲的声音匆忙而沙哑。

挂断电话,他有些沮丧,像是小时候打烂了父亲的明青花,惧怕的躲在后院的水缸里,一面担心着父亲的惩罚,而一面更担心没有人找到他。就这样一个人在恐惧和煎熬中挣扎,他从天亮等到天黑,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他伤心到了极点,像是把心打碎了,然后一片片全撂在了火里,眼睁睁看着它,焚成灰烬。

原来这世上最伤心的事,就是连心都灰了。

两个月后,父亲出院,他亲自开车去接。在院门口见到戴维。老爷子这次病情来得凶猛,一家人都慌了神,所幸最后无碍,但也被医生叮嘱从此不可再令他受刺激,或情绪过度起伏。

雷少功戎马半生,退役下来亦是政坛上指点方遒的人物,没想到尚未步入晚年已是身染重病。谈及父辈,两人都不甚唏嘘,这样边走边说,戴维委婉的提及了夏小北的事。

"你找了她这两个月,半点消息都没有,难道你就不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

午后的阳光刺眼,雷允泽举手遮挡,手掌下面的阴影,恰好掩住一条不甚明显的疤痕,愈合了一段日子了,只是位置不好,正伤在右脸颧骨上,对这样五官出色的男子无疑是一种损煞。

其实从他最初开始着手寻找夏小北,就已经察觉到有人在从中作梗。最初的那些天,他是发了狠劲,誓要找出她不可,为此,他还专门花了功夫要查出这背后阻拦的人的身份,可是一直无所收获。久了他也慢慢觉出其中的真理,那人既然能从他手中把夏小北这个人给凭空变没了,手段自然在他之上。

他有些无奈的苦笑:"既然没办法,那就只好等待缘分了。"

"缘分?"戴维玩味的重复着,"这词有意思,你啥时候变这么文艺腔了?"

雷允泽没有回答他,戴维自顾自的笑了一会,突然有点感慨的说:"叶三走的时候,我以为夏小北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到悠远的地方:"可是,后来那天在路上看到你们一块儿从一家日本料理店出来,你一直抱着她,而她也很依赖你。我才知道,她其实还是爱你。"

雷允泽沉默了一会儿,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也许是笑吧,漫不经心的问:"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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